“這個爭執的過程,似乎沒有被監控拍到呀?而且咱們走訪了星輝酒吧,當晚的保安、值班經理也沒說過有人與邋遢酒鬼發生過口頭爭執。”


    “你終於發現問題了。”袁友衝揉揉太陽穴,說:“根據酒保所說,當晚班盈盈罵了邋遢酒鬼兩句後,酒鬼就被他趕出去了。而巫豔霞等人卻說,邱月菲與酒鬼發生了口頭爭執,然後酒鬼便罵罵咧咧的走了。”


    “酒保的話,監控可以證明。”穀研東說:“這麽看來,巫豔霞他們在說謊?”


    “根據慣例,在走訪排查的過程中,主動的謊言分為兩類。”雷懷魯翻起腦袋中的知識,說:“第一種,是刻意隱瞞某些事,第二種則是有意曲解事實真相。不管那種情況,說謊者都應該受到重點關注,他們要麽是知情人,要麽是作案者。”


    “巫豔霞他們屬於後者,嫌疑更大。”穀研東接話:


    “可這隻是推測,沒有直接證據,咱們最多傳喚他們過來接受調查,沒法拘留。要知道,就算是強製傳喚,也就是拘傳,這案子也算特別重大,可咱們充其量也隻能留他們二十四小時。”


    “暫時別輕舉妄動,先派人盯著他們吧。”袁友衝用力捏了下眉心,說:“咱們的排查工作還沒做到位,目前的調查都還停留在表麵,得往更深處挖掘才行。”


    “別的不說,目前發現的班盈盈與邱月菲的聯係,竟然僅有‘邱月菲是班盈盈供職酒吧常客,尤其喜歡班盈盈調的雞尾酒’這一點,顯然不夠,她們之間肯定有更深層次的聯係,或者說某種共同點,才會先後被凶手以類似的、殘忍的手法殺害。”


    穀研東伸出一根手指,叩了叩辦公桌,說:“時間不夠呐,線索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得一點點的去翻,去找。有時候運氣不好,搞不好一整天都沒有收獲。”


    袁友衝擺擺手,顯然不想再提這個問題,說:“扯遠了,繞回來,關於這個邋遢男子,我有個猜想,不一定對,我就姑且一說,你倆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幫我稍微分析一下。”


    “好。”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重頭戲來了,立馬先後點頭。


    袁友衝又喝了口水,潤嗓後說:“目前線索實在不夠,咱們甚至連這個酒鬼的身份都沒搞清楚,所以想要硬分析的話,隻能從他的行為出發,演繹推理他這麽做的原因了。”


    雷懷魯眨眨眼睛,有些興奮的搓搓手掌:“行為主義心理學嗎?聽著就很刺激的樣子!”


    “什麽行為主義心理學?早叫你多看點書,看哪去了?丟人了吧?”穀研東斜了他一眼,說:“行為心理學根本不是你認為的那回事兒,這個流派主張認為,人的心理活動都是由行為產生的。”


    “簡單給你舉個例子吧,比如說你看到個恐怖的東西,被嚇到了,轉身就跑。你認為你是由於恐懼,所以才跑的,而行為心理學則認為,你是因為跑這個動作,而導致機體產生了某種激素,才讓你感覺到恐懼。”


    雷懷魯撓撓頭:“這不是瞎扯淡嗎?那我不跑站在原地就不害怕了?”


    “得了得了,老穀你說的太局限太片麵了,自己都沒弄明白呢,還去教人家老雷?”袁友衝翻個白眼:“咱們不是開學術討論會,別給我扯東扯西,先聽我說!”


    “首先,是這個酒鬼的衣著:他穿著一家汽車美容店的工作服,且工作服上沾有機油,但他又不是該店的員工,這是為什麽?或者說,他為什麽要穿這套衣服?動機是什麽?”


    “而這個問題,又能引申出一個新問題:他這套衣服是從哪兒來的?借的還是偷的?又或者,某寶某東上買了套類似的改裝?如果是後兩者,那麽問題又回到原點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第20章 動機分析


    穀研東和雷懷魯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都沒有說話,繼續靜靜的聽著。


    “問題,得一個個的解決,把上遊的事情搞明白了,才可以往下遊推理。也就是說,咱們得先搞清楚,他這套衣服是哪來的。”


    “因此我建議,問問那個一家的員工,最近有沒有人向他們或借、或收購過衣服,如果沒有,那工作服是否有遺失的情況。”


    將這個問題記下後,穀研東問:“那後續呢?”


    “那就順勢轉到第二個問題: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果有人借過或者收購過衣服,原因很多,也很複雜,但咱們不需要深究,順著往下查,把這個人找出來就是了。而如果他是偷的,或者從某寶某東上買的類似款式衣服,那就值得玩味了。”


    “偷竊,或者購買類似衣服,然後穿著它進入酒吧,與班盈盈發生爭執,怎麽看都有問題。”


    “那動機呢?”見袁友衝說著說著又要扯遠了,穀研東趕緊把話題拉回來,揪著根本問題不放。


    “這個問題得分為兩部分說,分別是他偷竊、購買該衣服這一行為具有的兩種可能性,以及他穿上這套衣物進入酒吧的動機,這兩者相互影響,相互決定。”


    “不管是偷竊、還是購買,從結果上來看都差不多,且動機也一致,幹脆合並考慮為‘偷竊’好了。”


    “偷衣服這一行為有兩種可能:第一,無意識的、隨機的選擇目標,恰好偷了一家員工的衣服;第二,刻意選擇這家了這家店的工作服。”


    “如果是前者,那麽他穿這套工作服純粹是為了掩人耳目,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幹擾我們的調查方向罷了;如果是後者,那就是有意識的栽贓嫁禍,想要將罪行嫁禍給該店,亦或者嫁禍給該店某個員工。”


    “同樣的,如果他僅僅是想迷惑我們,那麽隨便偷一套比較有標誌性的衣服讓我們誤解他的身份及工作性質就夠了,而如果想要栽贓嫁禍,那他偷衣服的行為目的性則會強的多。”


    雷懷魯撓撓頭,說:“袁隊,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該店員工有工作服失竊的情況,那咱們仔細摸排下他的人際關係,看看近期是否有與人結怨就可以了?”


    “說對了一半。”袁友衝打了個響指,說:“穿這套衣服的兩種動機,其實是包含關係,也就是說,就算凶手想禍水東引,但隱藏自己真實身份這一目的也是被蘊含其中的。”


    “那麽,我們調查的時候,就應該按方向大的這塊查,一點點的過篩子。也就是說,我們得往‘凶手想要栽贓嫁禍’這個方向查,而且不能查某個個體,得將該店所有的員工的人際關係都查清楚。”


    穀研東皺眉:“可這樣一來,工作量實在太大了吧?而且,袁隊,我沒有懷疑你推理能力的意思,但你這套說法會不會太過想當然了點?”


    “你說凶手栽贓嫁禍,但咱們隻要一調監控,再去一家走訪下員工,不就查明白了嗎?而且,他想栽贓的話,怎麽著也得給我們留下點指向性的線索吧?”


    袁友衝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指向性線索?裝著班盈盈屍塊的編織袋底部的機油算不算?”


    “這……”穀研東語噎。


    “還有,你說監控。”袁友衝又說:“酒吧魚龍混雜,光線條件很差,凶手未必能發現攝像頭藏在哪兒,沒考慮到這事也是正常的,畢竟凶手不可能麵麵俱到。”


    “排除攝像頭這一因素,你再想想,邋遢酒鬼與班盈盈發生矛盾,到班盈盈遇害之間,間隔了一個星期,這麽長的時間,就算酒保、值班經理還記得這麽個人,但還能詳細的說出他的外貌特征嗎?”


    “顯然不能,能大概記得他的身高身材,以及穿著衣服的特征就已經很不錯了。而我們拿著這些特征,稍微一走訪排查,很快便會鎖定一家及它的員工,栽贓嫁禍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雷懷魯附和,說:“我覺得袁隊分析的對。但組長剛剛也說了,排查麵有點大,咱們恐怕沒有這個時間。”


    “沒轍,想要求穩妥,就隻能用笨辦法。而要提高笨辦法的效率,那隻好選擇人海戰術了,在支隊內抽調警力吧。”袁友衝說:“咱們必須盡快找出這個被栽贓的員工。”


    “因為,如果真的被我猜中了,凶手真想栽贓嫁禍的話,那麽,他作案的指向性和目的性無疑極強。我想,他如果還打算繼續作案,受害者可能就是栽贓對象,或者與栽贓對象有關。”


    “看樣子,袁隊你是認定這個邋遢酒鬼與此案有關了?”穀研東皺眉,多年來的斷案經驗,讓他養成了隻相信證據的習慣。雖然袁友衝的智商與推理能力讓他信服,但如此毫無根據的推理,讓他始終覺得沒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袁友衝搖搖頭:“不,我說了,這是純粹的推理,我沒有任何證據,我姑且一說,你倆幫我分析指證。”


    見他嘴皮子動了動,仿佛還要說什麽,袁友衝立馬擺擺手打斷,說:“老穀,你是不是忘記了,凶手這會兒還隱藏於黑暗當中,正物色著下一個受害者呢!”


    “你以為我們現在的任務是什麽?捉拿凶犯嗎?錯了,大錯特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避免慘案再次發生。所以,現在不是讓證據說話的時候,而是將每一個具備作案嫌疑的人都標記起來,盯好他,同時保護好每一名潛在的受害者,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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