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真的是鬼祟?”再聯想到她這家紙紮店就開在聚陰地上麵,我又忍不住補問了一句:“你這店不會是連鬼的生意也接吧?”


    “怎麽,難道我這店裏有活人能用的東西嗎?”女人挑眉問我。


    “……”我立刻無言以對。


    她這店裏無論是各種紙紮還是紙錢,哪一樣都是燒給死人用的,隻是我想不到她會直接和鬼作生意。


    白日見鬼令我心裏很不舒服,不過想到這家紙紮店是柳河愁介紹我來的,隻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進門之後,女人問我要做什麽活。


    我說我是柳河愁介紹來的,要做幾身紙衣燒給配陰婚的女方穿,要現代款式的。


    “現代款的?還真不多見。”女人嘀咕了一句。


    “能做嗎?”我問道。


    “做倒是能做幾款,隻是很耗費時間,要一件一件慢慢來。”


    燒給死人穿用的東西,多半遵從古禮,紙衣也都是古代衣裙的造型。她店裏擺設的紙紮也都是複古造型,就連冥鈔都是用黃紙,用印戳手工裁出來的。不像我以前見過的那種印刷幣,麵值動輒數億。


    接著老板娘問我身材有沒有要求,我大致和她比劃了一番,然後問她多少錢。


    “不要錢。燒給黃河娘娘用的東西我要是收錢,豈不是嫌命長。”


    “你知道我的事?”我吃了一驚問道。


    “黃河娘娘要嫁人的事,本地陰魂怕是沒幾個不知道的。”


    “那你怎麽知道要娶她的人是我?”我又問道。


    “你是柳河愁派來找我的,本地有資格給黃河娘娘做媒的除了柳河愁還能有誰?”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很聰明,同時也一定和柳河愁關係很密切。


    從紙紮店回來後,當天晚上我就決定去古祭台和黃河娘娘見麵。


    紙紮店老板娘說,黃河娘娘要嫁人的事本地陰魂幾乎都知道了,我要是再遲遲沒動靜她肯定要生氣了。


    上回在柳河愁的院子裏我和她的婚禮沒有完成,是因為她被本地城隍爺糾纏。


    現在黃河令在惠濟觀陳觀主手上的事已經傳出去,城隍爺肯定不會再糾纏她,黃河娘娘抽出身來怕是一直在等著我來娶她。


    今晚的月色還不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我捧著香爐踏上古祭台,對著她的神像點上四根香,就要跪下磕頭。


    誰知這次我無論如何彎腰用力,始終跪不下去。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跪妻的道理。之前你我並無名分,現在我既然許給君家為妻,自然不能再行如此大禮。”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河心遠遠傳來,直接落進我心頭。


    我抬頭凝望,看見河中白霧升起,漸漸凝聚成一個曼妙無比的身影。


    黃河娘娘現身了……


    再次看到她我心裏百感交集,因為這次她是為我而來。


    “我以為,你還要讓我等上很久。”黃河娘娘幽幽的說道。


    “……”


    我沒有猜錯,黃河娘娘果然在一直等著我。和她的深情相比,我為之前的顧慮重重感到由衷的愧疚。


    接著,黃河娘娘踏水而行緩緩來到我身邊。


    她沒靠近我的時候,我心裏很渴望她靠近。而當她真的站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反而緊張的不知說什麽才好。


    局促半天,才突然想起來我應該把鮫人淚拿出來。


    “這是南海鮫人淚,柳河愁說可以幫你永固陰身。”說完我把瓷瓶遞給她。


    黃河娘娘接過後打開塞口,望著懸浮在無垢真水中的那顆鮫人淚,竟是一下子看癡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她眼裏有水光閃動。


    “鮫人淚珍貴無比,你真舍得給我服用?”


    “你為我連黃河令都可以放棄,鮫人淚又算得了什麽。”我說道。


    “你錯了,莫說一麵黃河令,就算八麵黃河令加起來,在我眼裏都比不過這一滴鮫人淚。”


    黃河娘娘告訴我,鮫人淚並不是隻能永固陰身,從某種意義上還相當於讓她再世為人。


    若是沒有鮫人淚,就算做了黃河大王,她還是要一輩子囚禁在黃河裏。


    這多年來,她在水中望著兩岸人間煙火,心裏的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天可以再次上岸做人,哪怕隻是做個普通人。


    若不是黃河娘娘親口告訴我,我都不知道這顆鮫人淚有這麽珍貴,對她又是這麽重要。


    人道是,黃河九曲,畢竟東流去。


    卻不知河中會有一縷芳魂,並未隨波逐流,而是百年如一日,在河底癡癡的凝望著兩岸煙火人間。


    我聽她說的心頭酸楚,終於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把她樓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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