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一件獸皮的坎肩,赤著肩膊,筋肉虯結的兩條臂膀上滿是刀劈斧鑿的傷痕,尤其是右臉頰上那一道猙獰的傷疤看上去更是觸目驚心!


    “眼前這人定是血魂山袁霸了。”話語間撲麵而來的濃濃匪氣,好險沒將左君熏了個跟頭。先前就曾聽周雨說過,此人是山匪出身,不知哪裏從哪裏聽來的地幽宗山門所在,跋山涉水前來拜師欲求的長生之道,誰承想還真就讓他拜了進來,宗中修行十餘載,竟能修成個血魂山內門翹楚,不過饒是如此也沒能去了這一身的匪氣。


    左君拱手見禮,道:“血魂山袁師兄吧?小弟藏兵樓左君!”雖說剛才單月哪裏早就說過一遍自己身份,可此時見到袁霸一副自報山門的架勢,隻得再說一遍。


    袁霸伸出蒲團大的手掌,拍著左君肩頭大笑道:“某家早就聽過你!是條漢子!程樹那混小子險些殺你,你卻能救他性命!重情重義,對我胃口!”


    左君輕笑道:“袁師兄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君,袁霸眼中露出一點戰意:“你身子單薄,不知道你有些什麽手段,正好此處清淨,不妨你我過過招!讓某家瞧瞧你的本事!”


    左君一時語塞,還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無冤無仇的見了麵就要動手?


    一旁的單月見狀,走上前來,盈盈笑道:“袁大哥不忙動手,先讓藥師兄說話,畢竟此行乃是深入險境,還是準備妥當些好!”


    見單月出來打圓場,左君就坡下驢說道:“師姐說的在理,還是請藥師兄先說話吧。袁師兄,此去青州也不近,路上時日還多,以後你我有的是機會切磋一二!”


    聽到藥十三的名字,袁霸也不好多說什麽,點點頭,道:“也好,咱們以後再切磋不遲!你小子可是拿走了某看中的寶物,若是不與你過上幾招,實在是難消我心頭惡氣!”


    左君聽了這話,一頭的霧水,問道:“師兄,小弟實在是想不起來,何時拿過你寶物了?”


    “那程樹我看中許久了!一直想要收在我身邊,可誰知道竟然叫你小子搶了先?你自己說!這筆賬是不是該算在你身上?”


    左君苦笑不得,自己救了程樹一命,也沒想著能有什麽報答,所求的無非就是不與血魂山結仇罷了,誰又能知道程樹就死心塌地的跟在自己身邊要報恩?


    好在聽口氣,這袁霸並未真的動怒,隻是順嘴的玩笑話,左君也就不當真,露出憨驢兒標誌性的笑容敷衍了過去。


    不過左君是真的覺得,這土匪練血魂心經,實在是對路子!不管是天分,資質,甚至是脾氣都是契合的完美,估計這袁霸入門之後修為能夠如此快速精進,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得益於他的心性,還有那一身的匪氣。


    藥十三自始至終都安靜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此時見到眾人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沙啞的開口:“此行的目的,不用我說,想必諸位也是清楚的。此事不能放在人前,不過以我等五人的身份一同出宗,想要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十三想了個法子,能小小的掩人耳目。”


    藥十三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遞給宋振,交與眾人傳看,趁著幾人看信的功夫,藥十三繼續說道:“內門弟子每年都要至少去門中聯絡處領取一次宗門下發的任務,各位恐怕是三年都沒領過一次任務了吧?”


    五人之中,除了左君,每一個都是內門中頂尖的人物,哪裏還需要自己親自做這等瑣事?隻需交代一聲,有大把的弟子等著冒名頂替抱大腿,個個都是抱得心甘情願,抱得歡天喜地,自己隻需要在宗門中安心修煉便是。


    “這是近五年沒人領過的一個任務,我看過,並不棘手,隻是有些怪異,死過幾個外門弟子,瘋了三個內門,報酬也不高,也就沒人願意去了。”


    “青州的一個小世家,家主膝下無子,隻育有一女,此女一降生便能口吐人言,每日需飲美酒十斤,否則便啼哭不止。更是天生怪力無雙,好勇鬥狠,傷人無數。劉家也算是一個小的修真世家,家中有幾位修者,最高的修為是引氣四轉,但此女瘋癲起來,就算是家中老供奉出手也是拿她不住,被她打得口吐鮮血。家主沒辦法,又心疼愛女,隻得傾盡家財向地幽求援,隻不過一個小世家也沒多少積蓄,去的都是些尋常弟子,沒辦法隻好回來了。”


    “那古墓距青州也就三日的路途,我等到了直接進墓,從墓中出來後再去青州一行,如此便不會引人猜忌,諸位以為如何?”


    聽藥十三說到這裏,隻見袁霸拿著手中的信紙,一臉尷尬之色。


    左君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一旁的單月也是心中奇怪,出言問道:“袁師兄,可是有什麽問題麽?”


    袁霸見到就連一向沉穩的藥十三也在好奇的看著自己,九尺高的漢子竟一時有些害臊,左君看向袁霸的目光更是感興趣了,這土匪心裏定有貓膩……


    袁霸搓了搓手,尷尬的說道:“各位也都知道兄弟之前是草莽出身,這……沒想到竟然是青州劉家……”


    左君奇道:“難不成袁師兄入門之前,還在這家人身上發過財?”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左君,袁霸點點頭,對眾人說道:“那還是我在拜師路上的事情。路經青州的時候花光了身上的積蓄,那會兒已經打定了注意想要入地幽宗,也就不再幹那打家劫舍的營生了。某去到一戶青州大戶人家,求借百兩紋銀,立下字據,等某拜入地幽宗,定當百倍償還。”


    左君接話問道:“那家人肯定沒借給師兄罷?”


    袁霸點點頭,說道:“正是,非但不借,還百般羞辱與我,某家一時火起,就……就……”


    左君正聽得精彩,卻見到袁霸開始吞吞吐吐,催促道:“師兄快說,後來怎麽了?”


    “某家趁他不防備,綁了他身懷六甲的夫人……”說到這裏,袁霸臉色通紅,畢竟是一山內門天驕弟子,誰能想到他曾經竟能綁架一個懷有身孕的婦人去威脅一個凡人?也不怪袁霸覺得丟人,確實是夠丟人的。


    “後來才知道,那時他家的供奉帶著幾名修行的子弟外出曆練去了,如若不然,某家當時肯定是命喪當場了!那漢子投鼠忌器之下,才給了某八十兩白銀,某家也放了他夫人,立下字據欠條並告訴他改日償還。”


    左君好笑的問道:“袁師兄可是還沒還錢呢?”


    袁霸沒好氣的看了左君一眼,說道:“你知道青州離芒碭山有多遠麽?某家那時還是個凡人!一步一步的走過來,跋山涉水許多時日,一時記不得也是正常!”


    宋振和單月都不說話,很明顯憋笑憋得很辛苦。誰能想到一個內門天驕能有這段往事?不過看看袁霸那響馬的性子,也就覺得有情可原。


    倒是藥十三平靜的開口問道:“既然你有不便,那再換一個任務罷!不過剩下的兩個任務地點都與那墓葬背道而馳,這一來一回之間,費去的時日可就多了許多,諸位要有所準備!”


    沒想到袁霸這時突然灑脫了起來,沒了之前尷尬的神情,大手一揮,說道:“用不著!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做了就是做了,有什麽好遮掩的?正好借此行還了他的銀錢,兩不相欠!”


    左君聽到這話也是暗地裏有些佩服,響馬就是灑脫!


    藥十三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諸位要是沒什麽問題,咱們這就出發,此去青州也要半月的腳程!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眾人都點頭應是,從僻靜處走出來,五人在地幽門前與執勤弟子看過任務文書,在哪弟子豔羨的目光中衝天飛起!


    左君腳踏一柄天藍色的飛劍,在天際劃出一道湛藍色的流光,鋒利而又絢爛。


    深深地看了一眼地幽宗的大門。


    三年了,這是三年來自己第一次踏出地幽宗,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隻是不知道這世界,是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樣子?


    不知道自己回來的時候,地幽宗,還是不是眼前的模樣?


    “師尊!保重!”


    “師兄,我很快就回來!”


    “小雨……等著我!”


    ……


    半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與人相交,需要經曆,隻是靠時間是萬萬不夠的,縱然是凡人一世,沒有經曆也是看不清一個人的心性的。


    但是半月的時間用來觀察一個人的怪癖,卻是足夠的了。


    半個月的朝夕相處,左君多多少少的也發現了這幾人的特點,多了許多趣味。


    藥十三一路上話極少,除了必要時開口說一兩句,幾乎是一言不發,稱得上是惜字如金。


    宋振隻要不在趕路,就拿出玉麟輕輕的撫摸,左君發現他與自己練劍的那幾日是一模一樣。問他為何要如此,宋振隻是笑笑說:“隻有老友才敢將性命交付”


    一路遇到些凶獸,從來不見宋振出手,握著玉麟笑看眾人掃平路障,想到這裏左君也不再多問,知道這是他的劍道。


    單月十分的正常,就是女子愛潔,每日都要沐浴讓眾人有些頭疼,要躲出去老遠才能放心。


    袁霸算得上是最囂張的一個,偶遇凶獸,不等眾人反應,嗷嗷叫的便衝了上去,一身氣血鼓蕩,一番肉搏之下再將凶獸撕得粉碎,有袁霸出手之時,場麵從來都是血肉橫飛,血腥無比,就這還直呼不過癮。


    不過五日前,幾人途經一處不大的村落,見到有地主家欺壓佃戶賣兒賣女。誰承想袁霸一下來了精神,飛身下去,將那地主一家洗劫一空,又將田地分給了莊戶,滿載金銀而歸,連呼過癮。


    左君隻撇嘴,響馬到底還是響馬,性子是改不掉的!


    幾人每趕路兩日便打坐休息一夜恢複精神,一路之上見到的風光,更是讓左君對袁霸佩服不已,這夯貨當年是怎麽徒步走到地幽宗的?


    左君對於楚國疆界之大又有了清晰的把握!


    大!實在是大!


    在連飛了大半月的時光後,眾人終於來到了那處藏著古墓的荒澤。


    “果真是煙瘴之地!”左君看著腳下一望無際的沼澤,不時還有陣陣帶著怪異味道的煙霧從沼澤中散出,不由得感歎道。


    在宋振的指引下,五人準確的落在了那處古墓所在之地。


    這是一處不大的山包,微微隆起,呈現龜背的形狀,這山包立在一望無際的沼澤地之中,確實十分突兀。


    一塊漆黑的大石被嵌在石壁上,正對著眾人。


    “的確是上古之墓!”久不說話的藥十三突然開口,左君聽著這沙啞的聲音竟一時有些不適。


    隻見藥十三從懷中掏出一紙經帖,上麵書滿了如蝌蚪一般扭曲的文字,揮手間朝前方打去!


    經帖搖搖晃晃的飄了出去,正貼在了那漆黑的大石之上。


    一道小小的裂縫出現,緊接著便是刺目的金光迸射了出來,饒是眾人修為不低,此刻也被這金光刺得雙目疼痛,不由得伸手遮蔽。


    金光中竟夾雜著聲聲細若遊絲的哭泣,哭聲此刻顯得無比的詭異,聲聲侵入心神,叫人不寒而栗。


    藥十三伸手一招,那經帖又飛了回來,裂縫消失,金光和那詭異的哭泣聲也都不見了。


    宋振雙目一縮,問道:“十三,上次我來的時候隻有金光,今日為何有了哭聲?這是為何?”


    藥十三臉色陰沉,道:“說不好!興許是墓中出了變數,咱們要更加小心了,也許比想象的還要凶險許多!”


    轉而對四人說道:“諸位,現在的情況比之先前所了解還要凶險,我等晝夜趕路,現在這墓門前打坐一日,恢複氣力!以防不測!”


    “下墓之後,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則隨時性命不保,不可分道而行!就算不用我說,這一點,大家也是清楚的!”


    眾人都點頭表示同意,唯獨左君眼中精芒爆射!


    “方才……經脈有異動!”


    幽冥脈示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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