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嶽二叟見拜不下去,便順勢起身,眾弟子見狀,也都隨之起身。鄒光勃上前兩步,直挺挺跪在地上。


    “掌門,鄒某枉為首席大弟子,沒能為師弟們、師侄們做出表率,反而聽信謠言,釀下大錯,還請掌門責罰,鄒某絕無怨言。”


    蕭瑾裕忙將鄒光勃扶起,見他兩鬢已有少許華發,想著他比自己年長二十多歲,竟舍下麵子誠心道歉,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胖老道捋了捋胡子,笑道:“掌門,你別走了,鄒小子惹你不快,待我替你出口惡氣。”


    話音剛落,一腳將鄒光勃踹出數丈距離,胖老道出腳極快,蕭瑾裕竟來不及規勸,胖老道踹飛鄒光勃後,順勢又狠狠踢了郭玉成一腳。


    胖老道冷哼道:“你這劣徒有眼無珠,為師我曆經波折,才有幸請來掌門,若是被你氣走了,你也不要呆在華山了,就當我沒你這個徒弟。”說罷意欲再踹幾腳。


    蕭瑾裕身影一閃,直接擋住了胖老道前麵,他看著胖老道微笑道:“前輩不必如此。”


    說罷,蕭瑾裕運掌如風,將郭玉成身上繩子削斷,內家真氣覆於手上,當真是掌削如刀,不下於普通刀劍之利。


    蕭瑾裕對二叟道:“二位前輩,在下不是負氣離開,實是有所顧慮。這位郭師兄乃是憂心華山一脈的傳承存續,並無不當之處。”


    胖老道笑了笑,道:“你既然替他開脫,便饒他一回吧,趕緊滾蛋,看見你我就心煩。”


    郭玉成顧不得渾身狼狽不堪,對二叟與蕭瑾裕施了一禮後,連忙轉身躲到了眾位師兄弟的身後去了。


    蕭瑾裕歎息一聲,道:“上清派韋真人對我恩同再造,如此大恩,我無以為報。我與靈惠之事,二位前輩也是知曉的。”


    “上清派實力遠在六大門派之上,又受當今天子看重。若是意欲一統江湖,未嚐不能完成。”


    “如果真像郭師兄所說,在下到時怕是裏外不是人了。我思來想去,不如從此別過,做一個灑脫自在的江湖客。”


    胖老道嘿嘿笑道:“掌門,我那劣徒就愛胡言亂語,你別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你莫不是覺得華山掌門不夠威風,要去做朝廷的‘宋國公’?”


    蕭瑾裕搖了搖頭,道:“在下沒有此意,做個江湖客比做國公爺自在多了。”


    瘦老道捋了捋胡須,道:“世事如棋,誰也猜不準結局是什麽,火祆教昔日與青城派互為仇敵,現在不也是結成秦.晉之好了嗎。”


    “少林寺名震中原二百餘年,與各大門派素來交好,可現在我們就要與黃陵派去少林寺問罪。”


    “可見這世事並無絕對,不是非黑即白,倘若哪天真與上清派為敵,我們也仍舊唯你馬首是瞻,刀山火海義不容辭,哪個膽敢以下犯上,就逐出華山門牆。”


    蕭瑾裕大為感動,哪知瘦老道如此赤城對他,將華山一脈的存亡傳續都賭在他身上了。


    瘦老道朗聲道:“從現在起,蕭瑾裕就是現任掌門,有敢以下犯上者,逐出華山;有敢暗中非議者,禁足三月。可有誰不願服從此門規?請當麵講出來,不然以後有誰觸犯門規,概不容情。”


    在場眾弟子齊聲道:“我等參見掌門。”


    瘦老道冷喝道:“郭玉成。”


    郭玉成連忙上前兩步,躬身施禮,一副知錯悔改的模樣。


    瘦老道冷聲道:“你妖言惑眾,中傷他人,本應廢掉你的功夫,並逐出華山,看在掌門的麵上,罰你去後山麵壁思過兩年。”


    郭玉成聲音發顫道:“多謝師伯手下留情,還請掌門寬恕則個。”


    在幾名執法弟子帶領下,郭玉成連夜到後山麵壁思過去了。


    蕭瑾裕見西嶽二叟如此為他出氣,卻也不能再負氣離開,隻得返回寢室當中。


    此事過後,華山派眾弟子無不對蕭瑾裕恭敬有加,沒人再敢對其妄加非議,至於蕭瑾裕吩咐過的事情,無不是盡力做到最好。


    轉眼已至十月十三日,華山上下處處張燈結彩,宮殿內外清掃得一塵不染,華山派眾人皆是一身新衣,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神情。


    膳房內,蕭瑾裕才將碗筷放下,守山弟子疾疾來報,峨嵋派薛掌門率一眾弟子已至山下。


    蕭瑾裕吃了一驚,雖曉得薛太真掌門必來賀禮,卻不想來得如此之早,想必是晝夜兼程而至。


    蕭瑾裕想到這兒,連忙和二叟親迎至山腳下,隻見風塵仆仆的薛太真率蘇妙離等數名女弟子正在山腳處歇腳。


    蕭瑾裕連忙躬身施禮,恭敬道:“勞煩薛掌門遠道而來,仆有失遠迎,還望莫怪。”


    薛太真笑道:“以你我的關係,我怎能不早點到,若是需要幫忙,可別跟我客氣。”蕭瑾裕笑道:“薛掌門客氣了,底下人早已收拾妥當。”


    兩人有說有笑的上了華山,蕭瑾裕、薛太真來至會客廳後,立時有執事弟子奉上沏好的霍山黃芽。


    蕭瑾裕方想與薛太真飲茗暢談,又有執事弟子來報,黃陵派掌門呂晴雪與夫君晏璋瑋已至山下,蕭瑾裕不好怠慢,隻得出門去迎。


    待蕭瑾裕來到山腰時,遇見兩男兩女上來,走在前麵的一男一女氣質不凡,蕭瑾裕並不認識,後麵的一男一女卻是熟人韓碧虛和薛二娘。


    蕭瑾裕登時明了,走在前麵的兩人是黃陵派掌門呂晴雪與其夫君晏璋瑋。蕭瑾裕與呂晴雪幾人見禮過後,將他們請至會客廳落座飲茶。


    薛太真與呂晴雪簡單打了個招呼,便自顧自的欣賞起牆上的《西嶽雪溪圖》來,眾人素知她性格清冷,是以也沒人覺得心中不快。


    前來觀禮的客人絡繹而至,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門派到了泰半,來人大多是一幫之主或一派掌門。


    青城派王知策、丐幫石青青也親自上山觀禮,在很多江湖人看來,華山派的麵子很大,不僅薛太真、呂晴雪來了,連王知策、石青青也來了。


    崆峒派沒人前來觀禮,是因為蕭瑾裕打傷了謝澄社和徐季中,崆峒派折了麵子,當然不會使人前來觀禮的。


    至於嵩山少林寺會不會來人觀禮,蕭瑾裕覺得可能性並不大。少林寺閉寺多年,已有七八年不曾過問過江湖事。


    蕭瑾裕一見石青青,登時想起王雪淩來,很想問詢一下王雪淩近況,但來賀禮的賓客委實太多,並多是一方豪強,致使他不得不親自出迎,隻好簡單寒暄幾句,便又下山去迎別的賓客了。


    西嶽二叟喜不自勝,著實沒料到各門各派如此賞光,門人弟子也都是笑臉相迎八方來客,華山派近百年以來,尚是第一次有如此春秋鼎盛氣象。


    將將至晌午,少林寺方丈懷濟上師攜同杯渡禪師大駕光臨,登時一片嘩然,在場群豪均感匪夷所思。閉寺多年的少林寺竟然重出江湖了,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杯渡禪師與覺渡禪師、明渡禪師、弘渡禪師並稱少林寺“四大神僧”,覺渡禪師已坐化圓寂,明渡禪師死於妙火尊者汪安魁之手,弘渡禪師死於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手下羊牧勞手中。


    杯渡禪師是四大神僧當中唯一碩果僅存的絕頂高手,四大神僧比青城七子成名更早,在江湖上名聲更是更勝一籌。


    在場群豪著實沒想到杯渡禪師竟會參加華山派掌門就職大典。以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地位來說,此等事隻需戒律院或達摩堂的首座到場便可,便已算是禮數周全了。


    蕭瑾裕雖受寵若驚,心中卻暗生疑慮,他欲幫黃陵派向少林寺問罪,少林寺怎會不知,少林寺雖然避世不出,但江湖上少林俗家弟子可謂不少,兩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前來是否別有他意不可不知。


    但不管如何,禮數不可廢,蕭瑾裕疾迎至山腰處,對杯渡禪師、懷濟上師二人執禮甚恭,兩位高僧口誦佛號,麵帶善意的與蕭瑾裕寒暄了兩句。


    蕭瑾裕笑臉相迎,將兩位高僧給請上了山。兩位高僧一至會客廳,在場江湖群豪紛紛站起,均是抱拳施禮寒暄。


    薛太真端坐不動,自顧自的翻閱手上書冊,黃陵派眾人自是無人起身相迎,隻是每人握緊了手中刀劍。呂晴雪見兩位老和尚隻帶了幾位年輕弟子,懸著的心登時放了下來。


    兩位高僧剛剛坐下品茶,便有華山值守弟子喝聲道:“上清派韋真人駕到。”


    聞聽此言,在座群豪不少人以為聽錯了,他們當中泰半聽說過韋真人的大名,隻是韋真人從不和江湖人往來,交往的都是達官貴人。


    因此他的到來,比起杯渡、懷濟二位禪師還要震撼人心。蕭瑾裕和西嶽二叟急忙出門相迎,便見韋崇珣身穿紫色道服,頭戴上清芙蓉冠,手攜韋靈惠翩翩而來。


    韋靈惠沒戴道冠,隻是丸子頭上插了一支白玉簪子,一身淺藍道袍,足蹬圓頭道履,雖然穿著素雅,卻掩不住天姿國色。


    蕭瑾裕上前揖禮甚恭,恭敬道:“些許小事,豈敢勞駕真人親臨,晚輩著實受不起。”


    韋崇珣麵露微笑,扶起他道:“我本不想前來,可惜我家嬌女不願意,如若不來,她又要偷偷溜下山了。”


    說罷,看向愛女,眼裏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蕭瑾裕知道韋崇珣能來完全是韋靈惠從中推波助瀾的,不然以韋崇珣的身份地位來說,輕易不會下山的,他心中著實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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