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在半路上碰到了火祆教教主申妙象,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結果就是五百餘招過後,被申妙象斬斷了他的左臂,讓他熄滅了找韋崇珣比劍的念頭。


    不過在他看來,申妙象的劍法還是比不上韋崇珣的。之後他返回陝南蟄居起來,後來因為償還別人恩情,便來到了五柳莊,做了一名仆從。


    誰知這麽多年過去了,竟再次見到這套劍法,雖然這少年劍術初窺出神入化之境,但尚有瑕疵在內,因此他存了窺斑見豹的想法,在前一百招內雖可獲勝卻隻采取了守勢,使蕭瑾裕得以繼續出招,他則趁機揣摩劍法。


    又百餘招過後,蕭瑾裕的劍法居然又精進不少,這時獨臂老仆若仗著劍法詭異玄奇、實戰經驗豐富,尚有兩分取勝機會。


    可蕭瑾裕的這套劍法時而泉水叮咚,時而驚濤拍岸,每招每式都讓他目眩魂搖,是以不忍行險取勝,直到二百餘招過後,蕭瑾裕以小無相神功的心法驗證神霄四靈劍訣,愈發漸入佳境。


    如今一位劍術名家以江湖中十幾種上乘劍法與其較技,似乎是為他喂招一般,使得他劍術精進很多,確實有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這時兩人已成旗鼓相當局勢,蕭瑾裕腳踏禹步,以小無相神功真氣配合神霄四靈劍訣,愈發的得心應手,毫無一絲落敗的跡象。


    獨臂老仆心中焦急,自忖需盡快拿下少年,不然再交手下去,似乎反要輸給對方。他數次以險招占據上風,可不過彈指間即被蕭瑾裕以絕妙步法和劍法扳回優勢。


    兩人輾轉騰挪鬥至五百餘招,獨臂老仆漸感真氣有些枯竭,隻得憑借詭奇的劍招防守,數次遇險都是憑著豐富的實戰經驗躲過,心中著實焦躁不已。


    恰好此時,中年人高喊兩人休戰。蕭瑾裕與獨臂老仆素無冤仇,見他劍術卓絕,著實欽服,不由得升起惺惺相惜念頭,他倏然清嘯一聲,長劍回轉,各自退開兩步。


    蕭瑾裕渾身汗氣蒸騰,臉上汗珠落下,氣息卻仍平和均勻,施禮道:“前輩劍術精妙絕倫,晚輩欽服,不知前輩尊姓大名?”獨臂老仆內息不穩,良久才道:“老夫的名號不值得一提,小友的尊師近來可好?”


    蕭瑾裕聞言怔了怔,道:“晚輩並無師尊。”獨臂老仆皺眉道:“小友莫要誆我,這劍法難道是你獨創的麽?”


    蕭瑾裕道:“晚輩這套劍法是一位前輩教的,那位前輩對晚輩有授業之恩,卻並未收晚輩做弟子。”


    獨臂老仆見他言語誠懇,不似作偽,不由得深深歎息一聲,良久才道:“據老夫所知,這套劍法在上清派中,隻有嫡傳弟子才可傳授,小友是何機緣,得蒙韋先生授此絕學?”


    蕭瑾裕聞言挑了挑眉,相救韋靈惠之事並不想說,淡淡道:“交淺言深,江湖大忌。”獨臂老仆皺了皺眉,走到那中年人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中年人深深掃了眼不遠處的蕭瑾裕,眼中閃過一絲審視之意。


    蕭瑾裕走出客廳,掃了眼嚴鵬、陳雨桐,輕笑道:“兩位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如今做了貪生怕死的縮頭烏龜,不覺得先人的臉麵被兩位給丟光了麽?”


    陳雨桐嬌聲笑道:“公子可知得饒人處且饒人,賤妾說的話公子不相信,不如聽聽五柳莊寇莊主的話再做打算。”


    中年人上前兩步笑道:“老夫寇名揚,是這座五柳莊的莊主。蕭公子和嚴堡主、嚴夫人前幾代頗有淵源,不虞這些年產生了誤會,這事原本不該老夫插手的,但大夥都是江湖同道,嚴堡主夫婦自知蕭公子不免有先入之見,讓他們百口莫辯。”


    “不得已之下,他們求到了老夫這兒。蒙他們看得起,讓老夫從中說和,好使你們冰釋前嫌,握手言和。老夫雖然平庸,但向來敬慕蘭陵蕭氏家風。”


    “老夫與嚴堡主夫婦相交多年,熟知他們為人,實不忍見他們與公子視如寇仇,不忍你們親痛仇快,不然江湖上皆笑公子不分恩仇,實不利於蘭陵蕭氏清譽。”


    蕭瑾裕怒極反笑道:“寇莊主替我考慮得如此周全,讓我著實汗顏。不過這滅人滿門的大仇,豈可憑寇莊主一言而決,我縱然血濺當場,也要將這兩賊子給手刃了,是敵是友,還請寇莊主決定。”


    原來這中年人便是當年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的“外宅男”統領寇名揚,其擅長分筋錯骨手和虯龍鞭法,在江湖上算是一流高手。田承嗣亡故後,魏博節度使之位傳給了侄子田悅,而寇名揚卻投靠了田承嗣第六子田旭。


    今年三月的時候,田旭趁著堂兄田悅宴請給事中孔巢父時,密謀刺殺田悅後接掌魏博節度使尊位。是夜,田旭帶著寇名揚等人刺殺了堂兄田悅,因田悅反叛過朝廷,所以聽說田悅被殺後,很快朝廷就任命田旭為新的魏博節度使。


    田旭成為魏博節度使後,野心膨脹,暗中也想學習堂兄田悅反叛自立為王之事,是以命令寇名揚暗中招攬江湖高手為其賣命,好為以後舉事做準備。


    此時的當今天子李適倚仗大將李晟、渾瑊剛剛平定涇原兵亂不久,朝中政務繁忙,自是無暇細查、也無力去查這些地方節度使暗中不安分的各種見不得人謀劃,寇名揚等人俱都身手高強敏捷,行事又詭密,因此行事如大魚入江河。


    寇名揚手下幾大高手分別是岐山濮陽侯、幽州奚炳達,“冷麵虎”韓維和獨腳大盜鳳振羽,西域靈山派靈鷲上人的幾個徒弟,西北七煞,和蕭瑾裕交手的乃是扶桑劍客牟觀潮,這都是其手下高手中的佼佼者,其餘一百一十名手下卻是出自他統領的“外宅男”精兵。


    這裏麵的“冷麵虎”韓維原先是綠林中的獨腳大盜,在十數年前綠林中人推舉綠林盟主時,因暗中嘲諷展元修的妻子王燕羽,被展元修給打成了重傷,並差點被廢掉武功,若不是田承嗣派數名名醫相救,當時韓維不死也得殘廢,是以韓維成了魏博節度使府上的一條鷹犬走狗。


    寇名揚雖不是良將之才,但他城府頗深,擅使陰謀詭計,是個難纏的人物。他見蕭瑾裕態度強橫,心中暗罵了句不識時務,臉上卻笑道:“蕭公子所言甚是,尊父母被人暗害莫說蕭公子痛心入骨,江湖誌士亦是為之扼腕,隻是禍起之時,蕭公子尚且年幼,可有確鑿證據是嚴堡主等人所為?”


    蕭瑾裕聞言怔了怔,他並未想過這個問題,沉吟道:“王叔對我說過當年之事,不會有錯的。”


    寇名揚捋須笑道:“抓賊要抓贓,若無確鑿證據,豈不是冤枉他人,據老夫所知,嚴夫人和他父親陳老堡主聽聞有人要暗算尊父母,是以連夜趕往馳援。”


    “不料還是來遲一步,趕到府上時尊父母已罹難,當時陳老堡主父女與蒙麵殺手們大戰一場,王天銀才趁機帶公子逃出重圍。”


    “尊父母都是一流頂尖高手,仍不幸罹難,王天銀武功泛泛,僅憑他自己焉能護住公子逃出重圍,蒙麵殺手們為除後患,又豈會放公子活著離開。”


    “以公子的聰明才智,這點道理不會不明白,想來公子隻是當局者迷,有些一葉障目了。老夫言盡於此,還望公子好好思量思量。”


    寇名揚的一番話讓蕭瑾裕心中疑慮暗生,當年之事他全是聽王天銀所說,王天銀告訴他武功大成後去找柳陳連環堡報仇,對於他父母遇難經過卻是言語不詳。王天銀在他跟前曾多次提起過陳家父女的名字,此時聽了寇名揚的分析,好似有幾分道理。


    蕭瑾裕沉吟良久,道:“在客棧內暗中對我和王姑娘下毒又做如何解釋?”


    寇名揚抱拳施禮道:“此事是老夫的錯,蕭公子人中龍鳳,彈指間連殺火祆教襄州分舵朱仲滔以下二十多位高手。經此一役,蕭公子名震江湖。”


    “老夫惟恐公子你一見嚴堡主夫婦便下殺手,以嚴堡主夫婦和公子家的淵源,自是不會跟公子動手的,嚴陳夫婦是老夫的好友,是以老夫出此下策,好請公子前來一敘。此前得罪了公子,萬望公子恕罪。”


    蕭瑾裕聞聽此言有些默然,一時心煩意亂,他原來隻需找柳陳連環堡的人報仇即可,至於能否報仇雪恨,卻也沒有多想。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亂了他的報仇謀劃。


    這個素未相識,並未聞名江湖的寇莊主從中調停,所言之語似有些道理,並且柳陳二姓族人從蕭氏在建康稱帝以來,便執鞭墜鐙,追隨蕭氏左右,數代人忠心耿耿,西梁滅亡時柳陳二姓殉國之人不在少數。


    蘭陵蕭氏雖亡國,柳陳二姓仍自居蘭陵蕭氏之下,做了蘭陵蕭氏的附屬,是以說柳陳二姓的後人謀殺主上,著實讓人難以相信。


    但王天銀忠心護主可昭日月,其言之鑿鑿,按理來說,沒有蒙騙他的理由。蕭瑾裕思前想後,實在難以決斷,一時竟陷入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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