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崇珣有兩子一女,長子安羽,天縱奇才,允文允武,已成長為上清派第十六代弟子魁首。次子安國,是個武癡,性格沉默寡言,喜歡打坐練功,經常在山中閉關修煉。


    人到中年,夫人給他生了女兒靈惠,中年得女,讓他很是寵愛,視若掌上明珠,使得女兒靈惠養成了古靈精怪的性格。


    每天不是捉弄山中小道童,便是戲耍她的兩位兄長,兩位兄長待她極為寵愛,從來不曾對她發過脾氣,便是她的師叔師伯們,也都很慣著她。


    她這次偷偷溜下山,讓整個茅山都雞犬不寧了,上清派掌教真人下令眾多弟子下山找尋,韋崇珣也中斷了閉關,親自下山尋找愛女,幸好及時從火祆教手中救下了愛女。


    若不是女兒受傷不重,為了給女兒留個教訓,讓她知道茅山之外的人不會像山上人那樣待她,讓她知道江湖險惡,是以放走了火祆教之人。


    韋崇珣修道數十載,除了武功高絕之外,修養也甚好,道門注重仙道貴生,是以很少大開殺戒,韋崇珣雖然不喜火祆教,卻也沒有對汪賓、鮮於野等人下殺手。


    汪賓、鮮於野帶著剩餘教眾慌忙離去,生怕韋崇珣出爾反爾打殺了他們。韋崇珣對於汪賓等人的離去視若無睹,轉臉看向了受傷倒地的王天銀。


    韋崇珣解開了王天銀被封住的穴位,但王天銀此時麵容枯槁,形銷骨立,口不能言,眼不能視,已是油盡燈枯之相。韋崇珣搭了搭王天銀的脈搏,隨後微微搖頭歎息了聲。


    韋靈惠臉色一變,慌忙問道:“爹,王叔他還有救麽?”韋崇珣低聲道:“他身懷宿疾,又拚命決鬥汪賓,現今已然油盡燈枯,縱使藥聖孫真人複生,亦是回天乏術了。”


    韋靈惠聽了父親所言,眼淚奪眶而出,抽泣道:“爹,您擅長祝由術,祝由術救不了王叔麽?給他吃一顆秘製大黃丹可好?”


    韋崇珣輕歎一聲,說道:“乖女兒,你可知‘因知百病之勝,先知百病之所從。’道門祝由術雖然善治百病,但也不是百病皆可祛除。你可知‘秘製大黃丹’煉製難度還在少林派‘大還丹’之上,縱然你師伯擅長煉丹,但也經過七七四十九天,才煉製成這一顆‘秘製大黃丹’。”


    韋崇珣頓了頓,說道:“若不是為了還掉這小子舍命救你的因果,就算他再死上十次八次,也無福緣服用此等寶丹。“


    韋靈惠哀聲道:“爹,您想想辦法,必須把王叔他救活,不然瑾裕哥哥醒來後,看見王叔已死,怕是會傷心欲絕的。”為了讓父親救下王天銀的性命,韋靈惠一邊哭一邊說,把蕭瑾裕父母早亡的事情,還有王天銀忠心相救幼主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韋崇珣心有惋惜,輕歎道:“當今人心不古,道德淪喪,想不到世上還有貴重然諾、死亡不相負之人,貧道今天就逆天改命一次,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話音剛落,韋崇珣腳踏禹步,雙目如電,手中結成九字真言印。


    韋靈惠見父親施展出九字真言秘法,心中稍安。九字真言出自上清派第九代宗師陶弘景的《抱樸子·內篇卷十七·登涉》,乃是道教上清派的無上法術,有奪天地造化之功,無所不辟。


    上清派屬於道教主要流派之一,自然尊崇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思想。道士修道,很少逆天道而行,縱然道法神通通玄,亦避不開天罰天譴。如今為了將女兒所欠的因果還上,韋崇珣不得不逆天而行之。


    韋崇珣手掐道印,左足朝前踏出一步,旋即右足踏出,超過左足一步,隨後一跬一步,一前一後,一陰一陽,不過片刻,韋崇珣最後一步踏出,置腳橫直,腳步相互承如丁字狀,此意為象陰陽之會也。


    韋崇珣踏完禹步的霎那間,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十餘丈之地立時風起雲湧。先前紫氣東來,朝陽初升,天地大放光芒的景象,驟然間變作烏雲密布,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末日景象,天上滾滾黑雲裏更是隱隱傳出雷霆之聲。


    韋崇珣駢起食中二指,憑空虛畫,一道淺紅細線自他指肚而出,隨著寥寥幾筆虛畫,一道符籙轉眼間畫成,淺紅色符籙光芒一閃,變成一道畫戟圖案。旋即,韋崇珣戟指向天,說了聲“去”,畫戟圖案旋即迅疾射向天上烏雲。


    片刻,一道炸雷響徹山野,滿天烏雲彈指間消失了幹幹淨淨,天空恢複了晴空萬裏的自然景象。韋崇珣待天空放晴後,立刻右掌抵在了王天銀後腰間的屬累穴處,神情慎重的朝王天銀體內渡入先天真氣。


    不過片刻,韋崇珣將王天銀側放於地,左手成劍指狀連點,從王天銀背上的百勞穴、肺底穴一路下來,直至點至尾閭穴方才收回了劍指手勢。


    之後韋崇珣左手按住王天銀屬累穴位置,換下了微微發麻的右手,韋崇珣右手戟指向上,從王天銀的下丹田氣穴下行尾閭處,隨後又上行命門、夾脊、大椎諸穴,然後分行肩井、曲池、勞宮諸大穴。


    做完這些衝穴動作後,韋崇珣又雙手外旋回拉,手心向對,手指由向前變向上,手掌於王天銀肩前,內旋雙手下按於王天銀腹前的丹田氣海穴上。韋崇珣此舉意欲以先天真氣將王天銀移位的五髒六腑恢複原狀。


    若是峨眉派薛太真在此,必然會對韋崇珣施展的道門秘法大為震驚,薛太真雖然也會道門秘法,不過卻是旁門秘法,比不得韋崇珣施展的道門正宗秘法。


    可惜王天銀終究是油盡燈枯,命數已盡,即使可以醒來,也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韋靈惠屏息斂氣,緊張地看著父親施法救人,此時她的心中,沒有比王天銀醒過來更為重要的事了。


    在韋崇珣施展道門秘法為王天銀續命時,蕭瑾裕已不覺醒來,他驚訝的發現渾身劇痛已消,身體內有一股中正平和的真氣流轉不息,並且奇經八脈與十二經脈全部貫通,這種情況讓他又驚又喜。


    蕭瑾裕此時經脈全部貫通,是以有了成為絕世高手之資,隻不過還需勤練武功才行,不然空有龐大河床,沒有蓄滿河水,也成不了浩蕩江河。


    蕭瑾裕將韋靈惠父女兩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還看見了韋崇珣施展道門秘法時的駭人景象,讓蕭瑾裕不禁心神俱震。蕭瑾裕雖想起身站起,但他好似靈肉分離,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蕭瑾裕身體內的真氣已與原先不同,已帶有幾分先天真氣的影子,雖然中正平和,但在蕭瑾裕昏迷時,為了貫通經脈,流轉的真氣蠻橫撞碎了不少堵塞病灶,是以蕭瑾裕此時雖然醒來,但是還需適應片刻,方能做到靈肉合一!


    蕭瑾裕雖不能動彈,但他的耳力卻是更為靈敏了,他聽見韋崇珣略帶疲憊的說道:“煌煌天意如刀,為父已經盡力了,為父初入煉神化虛的境界,已跌落至煉氣化神之境,可惜仍是功敗垂成,這可能就是他的命數,天命如此,為之奈何!”


    王天銀蒼白如紙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不過兩三個彈指的時間,王天銀就恢複了正常人臉色,隻不過他的七竅中流出不少鮮血,看著讓人有些悚然。


    韋崇珣皺了皺眉,伸手連點王天銀的華蓋、天突、神闕諸穴,止住了王天銀的七竅流血,韋靈惠驚喜的說道:“爹,王叔他活了,您將他救活了。”韋崇珣搖了搖頭,輕歎道:“隻是回光返照爾,今晚日落之後,便是他魂歸地府之時。”


    蕭瑾裕聽到韋崇珣所言,心中很是哀慟,他一著急直接彈跳而起,不料他的內家真氣暴漲了數倍,這一彈跳直躍起近乎兩丈,他來不及多想,直接一躍而下。蕭瑾裕抱住王天銀後,哀聲道:“王叔,您……您要挺住啊!”


    王天銀雙眼睜開,見蕭瑾裕安然無恙,心中如釋負重,沙啞的說到道,“好,萬幸蒼天有眼,郎君無恙。我怕是活不成了,我要去見家主與夫人了,我要對家主與夫人講,郎君已長大成材,文成武就,蕭家一脈後繼有人。家主與夫人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蕭瑾裕五內如焚,顫聲說道:“王叔,不會的,您要堅持住,我帶您去找王太仆,王太仆會治好您的傷的,您不可將我一人丟在這個世上,孤零零的像個孤魂野鬼。”


    韋靈惠聽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她有心寬慰蕭瑾裕,卻悲痛的說不出話來。她雖然認識王天銀不久,王天銀也不太待見她,但是王天銀終究因為她身受重傷不治,是以她心中亦是悲痛不已。


    韋崇珣輕歎道:“蕭公子,千古艱難唯一死,王居士信義篤烈,有古人之風,令貧道很欽佩。王居士為救小女受重傷不治,貧道卻救不了他,貧道著實抱歉了。”


    蕭瑾裕神情低落的說道:“以前輩如此高深手段,尚不能救的了王叔性命,晚輩也隻好盡人事聽天命了。前輩的再造之恩,晚輩沒齒難忘,以後但有差遣,晚輩在所不辭。”


    韋崇珣道:“王居士他隻剩一天的時間了,你有什麽話就盡快和他說吧,貧道先不叨擾你們了。”韋崇珣話音剛落,就抱起女兒韋靈惠到了數十丈開外的地方,一來是為女兒治傷,二來是為了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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