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折返的人


    在山穀裏待到快中午,蕭蜓采摘了幾種藥物後,便又背著遺玉回了普桑村,兩人吃了午飯,這會兒外頭的太陽很好,遺玉有心在屋外坐會兒,卻被蕭蜓帶著去了另一個地方。【無彈窗小說網 】


    普桑村外盡是樹林,遺玉這次讓蕭蜓背她,她腿骨是挫傷,可如果一直不動,也好不利索,便由她扶著,走到了村外的一間小草屋前。


    “姚一笙就在這裏?”遺玉看著眼前勉強能遮風的草屋,不知蕭蜓帶她來看姚一笙是何意。


    “嗯,”蕭蜓一手撩開了草屋前的竹簾,扶著遺玉走了進去。


    這草屋裏頭比外麵看著還好些,最起碼有張床,還打掃的很幹淨,沒半點古怪的氣味,不像是囚禁人的地方。


    “滾,把東西拿走,我不吃”


    這一聲嘶啞的咆哮,叫遺玉將目光移像竹床角落蜷縮的人影上——那身紅衫是她眼熟的,洗的很幹淨,頭發雖然亂蓬蓬的,可一看便是才洗過的。


    遺玉不禁感歎一聲,蕭蜓倒真是不記仇,姚一笙可是想要害他們的性命,卻還被她這般對待,不過很快,她便知道,事實同她想的差有多遠。


    蕭蜓在草屋裏找了一張竹凳,讓遺玉坐下,站在她身邊,看著姚一笙的背影,不喜不怒地道:


    “如何,今天可有好些。”


    “為什麽不殺了我”姚一笙轉過頭,遺玉看見她的臉,被嚇了個愣。


    在客謨鎮順風大客棧初見時候,神采飛揚的少女,哪裏還能從那張臉上辨出半分,從左臉起,一片青綠色順著她的下巴,一直延伸到脖子上,沒入衣領,半青半黃的臉,甚是駭人。


    她是知道姚一笙中了蛇毒,可沒想會被毀了容貌。想起那天在山穀裏,姚一笙還陰笑著告訴她,要將她手筋腳筋挑斷,再一寸寸打碎她全身骨頭的話,遺玉不禁唏噓,這便是報應吧。


    蕭蜓許是怕遺玉嚇著,一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冷眼看著姚一笙,道:


    “你若是想死,這幾日大可以自盡,我隻是囚著你,可沒攔著你去死,我拿來的食物,你可以不吃,你尚能開口說話,真想死,便咬舌自盡。”


    這般無情的話語,從蕭蜓口中說出,遺玉有些意外,但卻不覺得有何不妥,險些被殺,又差點被栽贓嫁禍,若蕭蜓還好聲好氣地同姚一笙說話,那就有問題了。


    “我真後悔那天沒有先一刀隔斷你的喉嚨”姚一笙憤怒地看著蕭蜓,目光一轉,移到遺玉身上,麵色又陰沉幾分,咬牙切齒道:


    “還有你,你怎麽沒死在霧林裏我是想不到,最後壞事的會是你這個小賤人若不是你,我便能將他們都殺了,那些寶貝都是我的,那個男人也是我的”


    姚一笙打的算盤,便是嫁禍在蕭蜓身上,帶著昏迷的李泰離開山穀,略施苦肉計,叫他誤認為她所救,她這計劃是沒什麽漏洞,可卻沒料到,先是被突然冒出來的遺玉以姚一笛要挾,又被柳關翻臉重傷。


    遺玉擰了下眉,沒有理會姚一笙,麵色古怪地扭頭,對蕭蜓道:


    “我才知道,原來她不光狠毒,還貪婪,這一路上,她裝的是挺像的,難怪你們會被騙。”


    蕭蜓點點頭,道:“我同公子認識她三年,她雖行事毒辣,可因有得一手好毒術,朋友很多。若不是出了這事,我也不知道她竟是這樣的人,這便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吧。”


    “住口你們若是來羞辱我的,那就滾出去蕭蜓,你這個假惺惺的女人,我不信你就不眼紅那一穀的藥草,不想要獨吞還有你,唐小玉,你這個小賤人,若我逃了出去,一定會不會放過你,我要毒瞎你的眼睛,刮花你的臉,砍斷你的手腳,再”


    聽著她惡毒的語言,遺玉不舒服地捏了下手臂,問道蕭蜓,“你帶我見她,是有什麽打算?”


    蕭蜓拍了拍她的肩膀,拎起提來的籃子,掀開給她看,裏麵放的卻不是什麽午飯,而是上午從山穀裏采摘的幾種藥草。


    遺玉從這溫婉的女子眼中,見到了一絲可稱為興奮的光芒,就聽她道:


    “紙上談兵終是淺,要想精通,需要大量的見識,我對藥理知而不精,不過,我善醫人,可以試出人體對各種藥物最真實的反應,你便放心地拿她試藥吧。”


    “蕭蜓,你敢”姚一笙當即喝出聲,身體的後退,卻道出了她的懼意,她一身毒術,沒少得用人試藥,如何不清楚,這是何等折磨。


    “蜓蜓姐玉猶豫著如何開口拒絕,姚一笙是該死,可她學藥製藥,是為了保命護己,是為了助人救人,盡管拿人試藥會讓她的藥理突飛猛進,說她沒有想法,那是騙人,但是她用這般對待姚一笙,她下不去手。


    蕭蜓心竅玲瓏,一眼便看破遺玉的心思,神色從容地笑了笑,隻說了一番耐心尋味的話:


    “有殺生佛,殺人凡幾,眾咒之為妖者,然,其靈台清明,佛性不染。世人究其故,佛答曰,胸無殺人意,唯有向佛心。”


    李泰他們出山的已有七日,這天下午,遺玉同蕭蜓從村外的草屋回來,她坐在屋後一張竹椅上曬太陽,蕭蜓在旁邊拿著一塊布仔細擦拭著她的長刀,遺玉也沒閑著,她手上捧著一塊灰綠色的蟒皮縫製著。


    那天李泰一行驚險地殺了穀中唯一的凶蟒,當時他們筋疲力竭,沒等顧得上,可第二日下午,恢複最快的蕭蜓,便獨自出門去將這條巨蟒給拖了回來。


    普桑族民風淳樸,村民們見他們進得山穀,並沒有起貪心,相反還因他們殺了巨蟒,幫死在這凶獸口中的村人報了仇,很是歡喜了兩日,這十多天來,也不見有人去闖那山穀。


    這張皮便是從那巨蟒身上剝下的,蕭蜓用藥草清洗幹淨,放在屋後的陰涼處晾曬幾日,待這蟒皮上的腥味和血氣才去掉,就連毒性也揮發殆盡,才將它收進屋。


    這蟒皮腹部一處,柔韌之極,普通刀劍都無法輕易毀壞,唯有遺玉那把奇怪的小刀子,可以將它劃開,再者就是細細的針尖了,蕭蜓和遺玉商量了,便準備將這蟒皮能夠縫製的腹皮,和從巨蟒身上刮下能搓成細線的筋膜,做成些有用的東西。


    蕭蜓能醫能武,卻不會半點女紅,遺玉恰是最擅長這個的,她隨行的布袋裏裝有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不乏針線,便把那塊蟒皮大致丈量了一下,準備給李泰、沈劍堂還有蕭蜓三個,一人縫一身內甲,何少知沒參與殺蟒,自然沒他的份。


    當然她身體未愈,隻下午抽一段時間縫紉,這麽幾天的功夫,也將才做出一件。


    “行了,你瞧瞧。”遺玉將筋線打了個結,用小刀劃斷,拎起手裏的女式坎肩,反複看了沒有走針,才遞給蕭蜓。


    “多謝。”蕭蜓看著很高興,她接過那皮甲,在身上比了下,“你等等,我進去換上試試。”


    說著,她便從屋後繞了出去,遺玉將針線插在一旁的筋膜線團上,雙手交握,活動了一下關節,這蟒皮可不比絲帛好穿,很費勁兒。


    閉上眼睛放鬆身體靠向椅背,嘴裏輕哼著幾句兒時的歌謠,她聲音這幾日恢複了許多,那日吸進了不少毒霧,仍舊帶著一絲沙啞:


    “針兒細,線兒密,縫我寶貝身上衣,左針走,右針去,寶貝看的笑嘻嘻”


    “嗬嗬,你唱的是什麽,我怎麽沒聽過?”


    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夾雜著拂麵的陌生氣息,叫遺玉猛地睜開了眼睛,觸目一張近在咫尺的笑臉,目中閃過愕然,忍住沒有一巴掌拍在那張臉上,她還算鎮定地開口問道:


    “你不是出山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外頭很無聊得緊,我便又回來了,怎麽,見到我,有沒有覺得很驚喜?”姚一笛兩手撐在她身側,彎腰俯下,鼻尖離她的隻有兩寸之距,近的說話時,涼涼的鼻息拂的她臉上發癢。


    沒了那層人皮麵具,真正的姚一笛沒那麽清秀的五官,可是一掛上笑容,這人便明豔了許多,二十二歲的男人,生了一張十五六的娃娃臉,也算是少見了。


    “你以為,你算是一個驚喜嗎?”遺玉看著他這張不算熟悉的臉,不答反問。


    姚一笛挑了下眉毛,道:“對你來說,也許不算。”


    “那就對了。”話音弗落,遺玉突然揚手朝他臉上拍去,指上的戒指已經轉開,這幾日同蕭蜓琢磨出更厲害的**,塗在毒針上,紮進他肉裏一厘,也足夠他喝一壺的。


    “啪、嗒”


    兩聲響後,遺玉一聲悶哼,左手腕被牢牢地擒住,不能再進分寸,下頷上多了幾根涼涼的手指,不鬆不緊地固定著她的腦袋,叫她不能側頭避開他靠近的臉。


    “你以為,同樣的招式,第二次對我還管用嗎?嘖嘖,瞧這張小臉,多了這幾條疤,卻更招人了。咦?你的脖子弄成這個樣子,女兒家的樣貌,可是比命都重呢,可憐的小東西,事到如今,還不知道,這次叫你去了半條命的罪魁禍首,便是你一心為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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