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罪惡 第257節


    秋雨綿綿,帶著一絲涼意,後山起舞了,而許琅就撐著雨傘站在父母的墳墓前麵,久久無言。


    墳墓不大,他清明節的時候回來過一次,打理了一次父母和外婆的墳墓,而現在墳墓上已經長滿了荒草。


    以前,葉度在的時候,許琅父母和外婆的墳墓,永遠都不會長草,總是被收拾的幹幹淨淨的,而現在,葉度已經離開家鄉一年多了,沒有了那個小丫頭的存在,自然沒有人來打理這些。


    看著已經枯萎的荒草,許琅蹲下身去,緩緩地清理著這一切,一邊清理,他一邊想著葉度,不知道,葉度那丫頭在離開家鄉之後去了哪裏,又在做什麽,這一年在外麵過的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


    其實,對於葉度,許琅還是很放心的,雖然從小的時候,葉度就喜歡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麵,脆生生的喊著琅哥哥,但是,許琅知道,別看葉度那丫頭看起來很黏人,其實,她一直都是一個有自己主意的人,如果葉度是個沒主見的人,她也不會在離開張家莊的時候,不告訴許琅一聲,說走就走了。


    隻是,每每想到,葉度在離開家鄉一年多以後,居然沒有跟自己聯係一次,他難免有些擔心,甚至有些責備。


    因為下雨的緣故,再加上現在是秋天,泥土比較鬆軟,這些荒草清理起來很方便,沒多一會兒,原本荒草遍布的墳堆已經被許琅清理幹淨了。


    雙手沾滿泥土的他,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語道:“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到底是誰啊?該不會是我雙胞胎的兄弟吧?”


    遼闊的後山,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的問題,回應他的隻有那淅淅瀝瀝的雨聲,山林當中偶爾傳來的動物的叫聲,還有那秋風吹拂山林的風聲而已。


    許琅是孤獨的,是寂寞的,是痛苦的,雖然有舒悅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雖然有刑偵二隊那群曾經的同事陪伴著自己,雖然有杜子喬這樣的朋友陪著自己,他還是感到孤獨和寂寞,每當深夜來臨的時候,他要經曆一次又一次的噩夢,承受著無邊無際的痛苦。


    在卜子墨案件發生的時候,在那段他被囚禁起來養傷的時候,許琅真的希望自己死了,隻有這樣,他就真的解脫了,可是,他沒有死,還活著,而且還活的好好地,許琅很失望,甚至是絕望,因為活著,他需要繼續麵對著孤獨、寂寞還有痛苦,所以,他在回來之後,卜子墨的案子也接近了尾聲,許琅在被調查一番之後,也回到了自己那間父母留下的房子裏,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其實,在那段時間裏,許琅是很頹廢的,因為,他發現,自己回來之後,身邊的很多人都不見了,偵探事務所裏的人不見了,舒悅也不見了,那個叫許埌的男人也不見了,許琅愈發的孤獨和寂寞了,所以,在那段時間,他沒有去刑偵二隊,也沒有重新開張偵探事務所,隻是躲在家裏,躲在那個別人永遠都不會進去的書房裏麵,他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烏龜一般,把自己鎖到厚厚的烏龜殼裏,不去看外麵的世界。


    然而,這一切,都隨著張雷找到自己,去了那間孤兒院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牛宏和案件,死了兩個人,留下了一個還沒有開始懂事的牛經綸,姚文林案件,姚文林死了,留下了一個百來號人的工廠,齊朗案件,齊朗死了,他所在的建築工地暫時也停工了,後來,牛宏和死了,龔力勤也死了,還死了幾個許琅和警方不知道的人,似乎,一切的秘密就因為他們的死而塵封了起來。


    921案件,死了更多的人,張雷受了重傷,死了很多本來就無依無靠的孩子。


    許琅沒有像以前一樣,那麽的有激情了,他變得有些沉默,有些心煩,有些彷徨,每當他想到那些靜靜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的屍體的時候,想到酒店房間裏,那些睜大了眼睛,眼神當中充滿恐懼的孩子的時候,許琅真的迷茫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知道,自己當初選擇做警察到底是不是對了,也不知道自己選擇離開公安係統,開了偵探事務所的絕對是不是正確的,更不知道,自己以刑偵顧問的身份回到公安係統有,到底有沒有做錯。


    自從許琅受傷回來之後,他一直在想,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到底有沒有意義,如果有,為什麽每天還有人犯罪,如果有,為什麽在s市這座城市還會有人殺人,如果有,為什麽罪犯總是抓捕不完,如果有,為什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他還沒有找到當年母親張蘭死亡的真相,不知道父親許淵到底是不是個殺人犯,還沒有查清楚到底是誰殘忍的殺害了還沒有成年的姐姐許蟬。


    每當想起這些,許琅都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的堅持和選擇是否是對的。


    當許琅第一次看到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的時候,許琅就開始懷疑懷疑自己之前做的一切了。


    在許琅頹廢的那段日子裏,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曾經想過以暴製暴,既然有那麽多人喜歡犯罪,而警方卻隻能在他們犯罪之後,才能去逮捕他們,懲罰他們,那麽自己是不是可以選擇更加簡單、直接、粗暴的辦法去阻止這一切呢?既然你們想犯罪,那麽,我就用暴力讓你們無法再去犯罪,許琅曾經無數次在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如此想著,可是,最後,他放棄了,他知道,以暴製暴隻會帶來更多的犯罪,引發最多的罪惡,如果,他選擇了這麽做,他不但無法成功的阻止犯罪,自己也會滑入罪惡的深淵,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真的可以這麽簡單直接的阻止犯罪的話,那麽還要警察幹什麽,還要軍隊幹什麽,還要法律幹什麽?


    既然自己不能阻止犯罪的發生,那麽,他就選擇了離開,選擇了冷眼旁觀,選擇了視而不見,選擇了自欺欺人,可是,當命案再一次發生的時候,當刑偵二隊的人再次找到他的時候,許琅還是去了,他沒有辦法繼續袖手旁觀,繼續對那些罪惡視而不見,繼續自欺欺人,所以,他開始再一次的介入了案件的調查當中。


    隻是,當他介入案件調查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預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麵對紛亂的棋局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棋局,選擇做一個旁觀者,當他離開棋局的時候,重新思考發生的一切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上官菁,不明白上官菁為什麽會這樣對待自己,現在,他開始明白了,上官菁把他當成了許埌,而他不是許埌,想要弄清楚現在發生的一切,他必須先弄清楚許埌的身份,於是,他回到了這裏。


    不知道是因為當初看到了許埌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讓他的內心開始變得慌亂,還是因為在受傷之後回來,身邊人的消失,讓他感到了無所適從,總之,許琅的心情一直跌宕起伏不定,當他在所有人似乎都需要他的時候,回到了這裏,站在那小小的墳堆麵前的時候,許琅的內心開始趨於平靜。


    他清理完墳堆上的雜草之後,就一直站在墳前,沒有說什麽,沾滿泥垢的雙手,也在秋雨的拍打之下,重新變得幹幹淨淨。


    良久之後,許琅離開了這裏,沿著泥濘不堪的土路,下山回到了村子。


    許琅的突然回來,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除了村子裏的那些因為感覺到陌生人靠近的土狗在狂吠不止之外,似乎,沒有人會在意許琅的回來。


    沒有人注意到他,是許琅最想要的結果,因為少了寒暄和客套。


    他站在外婆家的門前,從背包裏翻出鑰匙,打開那間封閉的大門,走了進去,輕輕的關上門。


    院子因為沒有人打掃的緣故,落滿了落葉,在秋雨的拍打下,靜靜地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慢慢的變爛腐-敗,許琅沒有在院子裏過多的停留,他徑直來到院門前,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隨著房門的打開,一股難聞的黴味迎麵撲來,許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沒有理會這裏,徑直朝外婆曾經居住的臥室走去。


    因為前些年一直是葉度負責幫忙看著這間房子,所以,哪怕葉度離開張家莊已經一年多了,房子還是沒有漏雨的情況發生,隻是,房間裏的家具和一應擺設上麵落滿了厚厚的灰塵,在房間的角落結滿了蜘蛛網。


    外婆的臥室就在一樓的最裏麵,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個看起來古色古香,其實並不值錢的箱子,一個被蟲蛀過留下孔洞的大衣櫃,一張隻有床板的小床,當然,還有那台放在窗戶旁邊,已經很多年沒有使用過的老式縫紉機了,除此之外,房間裏沒有其它的東西。


    床鋪上的床單被褥,還有大衣櫃裏,外婆生前穿過的衣服,統統都不見了,這是張家莊的習俗,當老人去世之後,她生前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都會隨著紙錢一起燃燒殆盡,饒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許琅也不能違背這種傳承很多年的習俗。


    許琅走進來之後,他輕輕地打開大衣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的翻找了一遍,除了厚厚的灰塵和老鼠屎之外,裏麵什麽都沒有。


    他站在大衣櫃前麵,眉頭緊鎖,想了想,去移動有些笨重的大衣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一個人把大衣櫃換了個地方,許琅走到大衣櫃的後麵看了看,發現還是什麽沒有,他又蹲下身來,摸了摸大衣櫃的下麵,依舊是什麽都沒有,許琅還是不死心,他找了一把椅子,沾滿泥濘的雙腳站在上麵,看著大衣櫃的頂端,發現還是什麽都沒有,除了那厚厚的,已經結痂的灰塵。


    許琅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看了看大衣櫃,然後轉過頭看向那個床鋪,然後走了過去。


    床鋪上的東西其實一目了然,除了床板之外,什麽都沒有,既沒有床單被褥,也沒有稻草棉絮,許琅還是上上下下的勘查了一遍,最後,甚至是爬到床底下去看了一遍,還是沒有什麽發現。


    當許琅從床底鑽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沾滿了厚厚的灰塵,本來就是黑色的衣服愈發的漆黑起來,許琅有些累了,他坐在床沿上,眉頭皺到了一起。


    突然,一個十分荒唐的想法出現在許琅的腦海當中,他記得在很多影視劇裏,很多有些年頭的房子裏,尤其是老人的床鋪地下都有一個暗格,外婆的床上會不會也有呢?隻是,這個念頭才冒出來,許琅自己就否定了,他自嘲的笑了起來。


    他在這套房子裏生活了十來年,早就對房子裏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如果外婆的床鋪下麵有暗格的話,許琅早就知道了,而且,外婆去世的時候,在燒毀那些床單被褥衣服的時候,是許琅親自去整理的,自然不可能遺漏什麽。


    坐在床沿上的許琅看著角落裏的那個古色古香的箱子,許琅站起身來,走過去,打開箱子,裏麵除了幾件很老,磨損很嚴重的首飾之外,其餘的什麽都沒有,這些首飾,是外婆一輩子積攢下來的,當時,外婆去世的時候,許琅曾經先把這些東西放到外婆的棺材裏麵去的,但是被葉度和村裏的其它人攔住了,在喪事辦完之後,許琅也沒有把這些東西帶走,就這麽放在這裏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東西還在這裏,一件都沒少。


    許琅又把箱子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還是發現什麽都沒有,這讓許琅覺得有些疑惑。


    他看著眼前這些不怎麽值錢的首飾發呆,突然,許琅想起了一件事。


    他記得小時候的時候,外婆那時候身體還算硬朗,眼睛也還好的時候,經常獨自一個人坐在那台老式的縫紉機前麵,借著從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進行縫縫補補的工作,畢竟,那時候許琅和許蟬都還小,又是在農村,小孩子都比較皮,許蟬還好,畢竟是女孩子,而許琅就不一樣了,經常把衣服弄破,每次,衣服破了,都是外婆坐在縫紉機前麵,慢慢的縫補著,後來,許琅大了,去了市中心讀書,隻有周末才能回來,每次回來的時候,許琅都會發現,外婆就坐在縫紉機前麵,那時候,外婆的眼神早已經不怎麽好了,沒辦法進行縫縫補補的工作了,可是,她就是坐在縫紉機前麵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曾經,許琅問過外婆為什麽喜歡坐在縫紉機前麵,老人總是寵溺的摸了摸許琅的腦袋,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344章 藏在暗格裏的出生證明


    真相隻有一個,無論它多麽的不可思議。


    外麵的秋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本來就不大的房間略顯昏暗。


    許琅走到老式的縫紉機前麵坐下,看著積滿灰塵的桌子,他伸出一隻手,手指輕輕地在縫紉機的機身上滑過,留下一道很深的印記,讓那台塵封多年的機身露出了冰山一角,而這一幕,就是是一個塵封在已經故去十年之久的老人心中的秘密,臨時也帶進土裏的秘密,終於在過去這麽多年以後,被人發現,展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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