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過後,沈家明每日都陪在季如歌的身邊,恩愛纏綿,如膠似漆。季如歌若是乏了,沈家明會讓季如歌枕著他的手入眠;若是餓了,便會為她做上好吃的親手喂她;若是在家閑的無聊,便會帶她出門。


    曾經的沈家明讓季如歌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可是現在的沈家明,卻讓季如歌覺得越來越離不開他了。沈家明曾經告訴過她,無論她是什麽身份,他都不在乎。他也可以拋下他現在的一切和季如歌遠走高飛,可是……


    季如歌父母死得早,她從小就非常喜歡唱歌。在那時就有個夢想,她要做一個歌星,整個上海灘最紅的歌星。她做到了。


    季如歌曾經問過沈家明一個很幼稚的問題:如果老天爺給你一個夢,你會夢見什麽?沈家明的回答是她。是啊,沈家明真的很愛她,他情願永遠留在這個夢裏,也不想醒過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手臂的疼痛越來越嚴重,季如歌幾乎下不了床。擁有了沈家明的陪伴,但她始終沒有忘記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那間房透著一股寒氣,被上了鎖,外人永遠無法知道裏麵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秘密。


    這是間掛著白綾的靈堂。如果不是從沈家明那裏偷來了鑰匙,季如歌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從靈堂的最左邊望去,大夫人李氏之靈位、二夫人劉氏之靈位、沈家次子沈家棟之靈位、二媳婦王氏之靈位……原來他們都已經死了!


    那沈家明呢?季如歌苦笑,沈家明原來早就已經死了。他失蹤了七天又在百樂門出現,新婚之夜離奇消失……原來這些日子所看見的全是鬼。一個是鬼,一個是人,人鬼殊途。


    可是怎麽辦呢,她真的很愛沈家明。想到這裏,季如歌將身旁的青瓷扔在地上,她撿起青瓷的碎片,伸出手腕。喃喃道:“家明,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你等我,我現在就下去陪你……”


    “住手!”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喊,季如歌猛地抬起頭。


    沈家明一臉驚慌的站在門外,表情痛苦。他永遠都不想說出這個秘密,可是一切早有定數,他們此生是注定不能在一起了。“別傻了。”


    兩年前,沈家明為什麽會突然從北平回到上海?隻是因為盧溝橋事變嗎?不,不是的。兩年前,沈家人乘坐的汽車外出,二夫人手中的白貓突然失去理智撲向司機,導致汽車撞向了前方正在行駛的電車,全家人無一幸免。也就是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沈家明在傷心中連夜趕回上海,遇見了季如歌。


    沈家明沒有死。他苦笑了一番,卻比死還難受。“如歌,你想知道一切嗎?看看你右邊的棺材吧。”


    季如歌緩緩走向棺材,愣住。棺材裏躺的既然是她自己!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屍體的左胳膊被卸了下來,袖子裏空空如也。她全身被冰塊所覆蓋,唯有以此辦法,屍體才不會腐爛發臭。


    “如歌,其實你和我娘他們一樣。你已經死了。”沈家明說道。


    季如歌癱軟在地上,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她似乎已經找到了答案。


    季如歌沒有將安九玉的忠告放在心上。就在她遇見安九玉的第二天晚上,她還是照常來到百樂門唱歌,卻沒想到被一個日本浪人調戲。回家時街上已經無人,那個日本人喝得醉醺醺的突然出現,對季如歌動手動腳。季如歌反抗,卻讓那日本浪人惱羞成怒,於是拔出了腰間的武士刀將季如歌的手臂砍了下來。安九玉曾經送給她的那枚銅錢掉在了地上,發出聲音。那日本浪人這才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銅錢逃跑了。


    那枚銅錢救了她一命,否則被砍的就不隻是手臂了。但銅錢被撿走,季如歌又躺在地上,街上一個過路行人也沒有。由於失血過多,很快就沒了呼吸。


    沈家明得知了季如歌去世的消息,後悔莫及。兩年了,如果他早點和季如歌成親,或許也不會釀成這樣的慘劇。


    後來,一個叫陸彥之的擺渡人告訴他可以為季如歌續命。以自身血液為媒介,七天後喚出季如歌的靈魂。但這個方法會讓沈家明陽壽受損,放一次血,少十年壽命。安九玉是陰靈師,有鬼怪的地方就能找到她的蹤影。她從小性格孤僻,如果一個人遇見她第二次,那第二次的時候就已經是鬼了。若不想讓安九玉發現,就不能讓季如歌知道她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沈家明不清楚陸彥之和安九玉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也不想去明白。他隻想讓季如歌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這個想法或許很自私,但他真的很愛季如歌。


    不是自然死亡的人化作鬼魂是不知自己已經死去的。季如歌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坐在地上痛哭。但最難受的還是沈家明,安九玉應該很快就會來了吧。


    “我是鬼,你是人。即便見到了又怎樣……”


    沈家明苦笑,“如歌,原諒我的自私,我做的這一切都隻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季如歌搖了搖頭,“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手臂會這麽疼了,原來早就已經被砍了下來。人鬼殊途,再這樣下去又有什麽意思呢?我們終究還是不能在一起的。”


    “如歌,你別走……”沈家明彎下身子想要抱住她,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這是沈家明最後一次見季如歌,她笑得很幸福。“家明,能夠認識你,我真的很幸福……”說完,季如歌的身體像燃燒過的紙片化成了灰燼。隻剩下沈家明獨自一人在靈堂中抱著棺材痛哭……


    離開,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安九玉站在沈家大宅外,十指合並,緩緩睜開眼睛。


    她超度了季如歌。可是陸彥之呢?她無法殺死他,也無法度化他。她苦笑一番,轉身離去,孤獨的背影又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唐恩意猶未盡。與其說這是個恐怖故事,不如說這是一個愛情故事。


    “那後來呢?”唐恩問。


    艾瑞克笑了笑,“後來,沈家明終身未娶。但是因為續命給季如歌,他不到四十歲的時候就死了。在離開人世之前,他根據自己的記憶,請來畫像師傅為季如歌畫了一幅名叫《新娘》的油畫。不過因為戰爭原因,這幅畫已經銷聲匿跡了。”


    “那安九玉和陸彥之又是怎麽回事?”唐恩覺得這才是重點,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沈家明和季如歌,卻偏偏不止一次提到了安九玉和陸彥之,他們一定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安家世世代代都以斬殺惡鬼、驅魔為己任。安九玉是安家最厲害的陰靈師,隻可惜她居然愛上了一隻鬼。最後自挖雙眼,這樣就再也不會看見那隻鬼了。”艾瑞克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嘲諷。


    “陸彥之就是那隻鬼吧?”


    艾瑞克笑了笑,眼中帶著一絲欣賞,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會如此聰明。“你怎麽知道的?”


    唐恩笑笑,沒有回答。不過她倒是對第二個故事有些感興趣了,“這個故事,一點都不恐怖。”


    “沒想到唐警官口味真重。那接下來的這個故事你可得聽好了,要是嚇到你我可不負責。”艾瑞克環顧四周,最終將視線停留在唐恩身上。雙眸中透著一股殺意,但不過隻是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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