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才看見,大舅和李五爺坐在客廳邊上的小間裏。正在聊些什麽,看見我來了,大舅就招手讓我過去,爺爺小聲對我說:“你可別提你大舅的傷心事。”


    我心裏明白,就衝爺爺點了點頭,好長時間沒看見大舅,也是十分惦記,他之前告訴我怕外公傷心,所以沒讓外公來西安,我走上前去也不敢和他說鬼差老六的事情,好在大舅倒是並不在乎,似乎已經想開了,還誇我這事辦得好。一邊的李五爺也笑著附和。


    這時我突然發現,剛才和我一起的東方峻怎麽不見了,透過小間的窗戶往外一看,才發現東方峻正站在院子裏,一臉嚴肅的和別人說些什麽,再一看,和他說話那位不正是我在祁港生葬禮上見過東方家龍頭東方亮嗎?


    這東方亮我隻見過一麵,印象並不深刻,可這人在行裏名聲實在太大,幾乎是四大龍頭裏最出名的一位,也是成名最早的龍頭,因此所到之處,總有一股子難以讓人忽視的氣場。


    我看見東方峻對他畢恭畢敬,並沒有我和爺爺之間的那種親密感,心裏就想,這東方亮平時肯定是一位特別嚴肅的老頭。


    過了一會兒,我就看見東方亮領著東方峻進了屋,我趕緊站在一邊,這時二大爺和大舅就趕緊站了起來,大舅還一把拽著我,過去給東方亮請安。


    沒想到東方亮這人看起來很嚴肅,但是看到晚輩還很隨和,就笑著跟我們說:“免了虛禮吧,你就是小正吧?我經常聽小峻說起你,這次能抓住鬼差老六,可真是全靠你了。”


    我一看這東方亮怎麽一上來就誇我,趕緊擺擺手說:“您說笑了,還不是有小峻幫忙,再加上有四爺壓陣,要不然我估計早被鬼差老六打死了。”


    這時我爺爺也站了起來說:“亮哥,好久不見啊。”


    那東方亮笑著給爺爺做了個揖說:“家強,是有日子沒見了。”說完又瞥見了裏屋的五爺,就又笑著說,“李狗剩,今晚完了事,明天咱們老幾個可要好好喝一頓,到時讓老四做東。”


    正說到這裏,四爺就走了進來,笑著說:“行行行,明天酒管夠。”


    說完幾個老人就湊在一起聊起了天,大舅也湊在他們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無非都是些家長裏短,看樣子,審問鬼差老六的事得等到夜深人靜才行。


    東方峻一看大家夥聊得火熱,似乎也沒有了之前的心理壓力,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聽著,二大爺則笑著問我抓鬼差老六的細節,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就知道我這徒弟給他長臉了。貞上斤號。


    就這樣,很快就熬到了晚上,四爺招呼家裏人把大門關上,各回各屋,又找了幾個精壯的男人守在院子裏,說是不讓閑雜人等進來,有什麽風吹草動隨時報告。


    我一看終於等來了正題,頓時也緊張了起來,四爺把我們所在的客廳門窗全部關上,又拿了幾張紙符貼在各麵牆上,看樣子是防止鬼差老六逃跑,一側的牆角還拴著一隻公雞,不知道有什麽用,接著他便讓我們便圍成一圈,把那個封印鬼差老六的罐子擺在正中間。


    這時我就看見李五爺衝我使了個眼色,大概是想讓我注意這裏所有人的表情,我心中早已有了打算,要是真有幕後黑手,這裏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必他也不會占到什麽便宜。


    等大家夥坐定,李四爺就衝我們點了點頭,然後走到牆角,把那隻公雞的翅膀抓了起來,接著就用刀在公雞的脖子上割了個口子,那雞起初還不斷掙紮,流出來的血灑了一地,慢慢地就沒了力氣,李四爺就拎著公雞繞著我們圍成的圓圈走了一圈,用雞血在我們的外圍又畫了一個圈,大概也是用來辟邪。


    然後又把公雞提到了封印鬼差老六的罐子上方,讓雞血慢慢地浸透貼在罐子口的紙符,和上麵的朱砂混為一體,偌大的屋子裏,就聽見雞血一滴一滴落在罐子底端的聲音,我們這些人大氣都不敢出。


    最後,那張紙符終於被雞血滴斷,就看見一個靈魂搖搖晃晃地從罐子裏飄了出來,但是隻露出一個頭就又停了下來,那腦袋雙目緊閉,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正是鬼差老六。


    他的這個造型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在廟會上看到的那種花瓶裏的人頭,當時我年紀尚小,看到一個人頭居然從花瓶裏長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身上也覺得不大自在。


    後來很多人說,那花瓶裏的人都是怪胎,有一些人專門把很小的嬰兒放到花瓶裏麵養,這樣養大了孩子也出不來了,然後拿著花瓶跟著雜耍班子跑江湖,是一種很殘忍的賺錢方式。起初我還挺同情這些花瓶裏的人,後來長大後才知道原來這是一種利用鏡子反光,給人造成的錯覺。


    他們先找來了兩塊正方形玻璃鏡子,將兩塊鏡子拚成直角,光麵向外,豎在桌子上,然後把一個一尺來高的花瓶放在兩塊鏡子的相交處,讓一個人站在鏡子後麵,身體剛好能被鏡子擋住,再把下巴放到花瓶口上,用布幔把四周包圍成一個半圓,並把鏡子的邊緣遮擋住,如果再利用好燈光,一點兒破綻也看不出來。


    不過小時候花瓶裏的人雖然是假的,可眼前的鬼差老六卻是真的,隻見四爺又拿出一支毛筆,把筆頭用雞血浸滿,然後把這隻已經奄奄一息的雞扔到了牆角,接著用毛筆在鬼差老六的額頭上使勁點了個點,那鬼差老六就突然間張開了雙眼,看樣子是於清醒了過來。


    鬼差老六的身體依然被封在罐子裏,因此隻有頭部能夠活動,他看著我們這許多人圍坐在他周圍,大概心中也明白,我們是想對他做個審問。


    早在廖叔那片地上我們就曾問過他,身後是否還有幕後黑手,但是當時他答非所問,要不是後來洪師傅提供了點線索,我們恐怕會一無所獲。


    可能是大家也不想浪費時間,李四爺就開門見山地問道:“劉六強,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現如今,你已經沒有不歸閻羅的機會了,我李四道隻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為什麽能如此準確無誤的找到我們李家的陰陽地?”


    李四爺這個問題問得相當隱晦,一方麵能讓鬼差老六交代出原因,另一方麵也能間接的告訴大家或許他的背後還有人。


    但是鬼差老六卻並不開口,隻是不斷的冷笑著,我大舅本來坐在這裏就臉上無光,一看鬼差老六不說話,就罵道:“老六,你給咱們劉家丟臉也就算了,現如今你都落到了這副田地,居然還笑得出來?”


    鬼差老六一聽我大舅開了口,居然厚顏無恥地說:“老大,這些事不是你能明白的,現如今,我已經成了這般模樣,說與不說對我而言,又有什麽分別呢?難道我說出來就能回到當初嗎?”


    大舅顯然沒有料到鬼差老六會這麽說話,頓時就被噎住了,於是又說:“老六,你已經錯了一次了,就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隻要你說出原委,我相信行裏的幾位龍頭還是會高抬貴手的,你也可以來生再做個好人。”


    大爺畢竟和鬼差老六是一奶同胞,這個時候還是不忘替鬼差老六求情,希望他說出真相,來換取他轉世投胎的機會,否則肯定會被這幾位祖師爺打得魂飛魄散。


    但是鬼差老六絲毫不為之所動,這個時候我就開始觀察在座的每一個人,我爺爺一臉的怒色,盯著劉六強一言不發,二大爺也是不住的搖頭,四爺和五爺則是麵麵相覷,大概還在想怎樣才能讓鬼差老六說出實情,東方峻一臉漠然地看著鬼差老六,而最讓我關注的東方亮此時卻開了口……


    第一百三十九章朱紙紮


    ¨ˉ??隻聽東方亮說道:“老六啊,你是我們老幾個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一直認為你是行裏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之一。孩子,回頭是岸。”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東方亮居然還在為劉六強這個晚輩感到惋惜。


    而他這話一出口,我就發現除了我之外,還有好幾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四爺和五爺雖然一臉平靜,但是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了一絲欣慰,因為隻要東方亮一開口,起碼就證明了他心中無鬼,那麽他的嫌疑就洗脫了一大半。我輕輕地衝坐在對麵的李五爺點了點頭,示意東方亮可能並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這時我也看到坐在東方亮旁邊的東方峻,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笑,大概他也是如釋重負。


    鬼差老六一聽東方亮居然這麽說,非常詭異地笑了起來,過了半響兒才說:“六隻眼。你成天算命打卦,不也沒防住東方婧嗎?現在何苦又來揭我的短?”


    東方亮一聽鬼差老六提起了東方婧,可能觸及到了往日的回憶,臉上立時就變了顏色,剛想開口就被旁邊的爺爺攔了下來,隻聽爺爺接著對鬼差老六說:“六強,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四哥死了,我大兒子也死了,而你為了不歸閻羅至今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這些真的就值得嗎?”


    鬼差老六似乎根本就沒把這些死了的人放在眼裏,笑著說:“為了不歸閻羅,死個把人算什麽,我劉六強好漢做事好漢當。現如今已經被你們抓住了,我也沒什麽可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大不了下輩子我再卷土重來。”


    一圈人都開了口。但是這劉六強還是油鹽不進,把大舅氣得直哆嗦,我看見他就能想象,如果此刻外公在這裏,還不得氣炸了肺。


    鬼差老六的嘴比鋼板還硬,讓人不由得生氣,恨不能打他個魂飛魄散,但是要是真滅了他,他的身後是否有黑手也就斷了線索,於是我就想換個角度問他:“東方婧被滅了,你也要被滅了,不管你身後有人沒人,終究也是要被滅的。”


    鬼差老六聽我這麽一說。冷笑了一聲:“哼,外甥,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入行,恐怕現在我早都得手了,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也不用套我話,在這世界上,想不歸閻羅的人還有很多,甚至一個個比我更心狠手辣,你們贏得了我劉六強,卻不知道還有個多少個劉六強。”說罷就把眼睛閉上,不再言語了。


    李四爺和李五爺看鬼差老六無可救藥,都站起來搖了搖頭,看樣子從他的嘴裏應該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另外幾個人也都相顧無言,似乎也不願意再和鬼差老六說話,於是李四爺就拿起剛才那支沾了雞血的毛筆,再次戳在鬼差老六的額頭上,然後使勁往下一摁,鬼差老六就又縮進了那個罐子裏,李四爺又拿出一張符蓋在上麵。


    大家圍坐成圈並沒有動,其實這種一無所獲的結果大家應該也想到了,隻是大舅在一邊無奈的歎氣,大概還在為自己的家門不幸而感到悲哀。


    二大爺剛才一直未曾開口,他之前和我在醫院對付過鬼差老六一次,還為此差點吃了大虧,此刻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大概又想起了祁港生,坐在那裏黯然神傷。


    我看二大爺和大舅精神萎靡,反倒不如幾位老人家有精神,就強作歡顏地笑著說:“二大爺,廖叔那塊地的事現如今已經擺平了,我想那於老板不會再敢難為廖叔,趁你還沒走,讓廖叔趕回來見見你,他對我一直挺照顧的,咱們正好一起吃個飯,你們也好敘敘舊。”


    二大爺聽我這麽說,就抬起頭笑著說:“也好,那我就在西安多待兩天。”貞記呆才。


    爺爺知道廖叔和二大爺關係不錯,但是他卻從未和廖叔謀麵,就也想見見廖叔,我就說,正巧廖叔有個空閑的房子,我們爺仨晚上可以住在那裏,李四爺這裏雖然地方寬敞,但是離市區較遠,多有不便。


    於是幾個人就敲定了,爺爺イ二大爺和我去廖叔那住,五爺和東方亮東方峻則是住在四爺家,趁著這幾日大家都在西安,也好聚聚,而大舅則是第二天一早就要趕回前山村,說是要回去照顧外公。


    本來五爺的意思是讓大舅把封存鬼差老六的罐子也一並帶回前山村,但是卻被大舅回絕了,他認為事情還沒查個水落石出,暫時還是讓鬼差老六留在李家,萬一哪天幕後黑手出現了,鬼差老六或許還是我們這邊一顆重要的棋子,如果他把老六帶回去,搞不好我外公一怒之下就把他的魂魄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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