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手執一盞陰陽燈,堪破萬千紅塵路。


    一聲別君向瀟湘,怒江聲聲惹人愁


    二聲當心無多路,陰陽途遠莫停留


    三聲應走陽關道,此處神嚎猛獸走


    四聲多披擋寒衣,他鄉夜冷寒屋舊


    五聲莫走回頭路,項上許是男兒首


    六聲莫念家中人,家中自有福祿佑


    七聲莫貪無關情,情多必失在情溝


    八聲一首還魂曲,屍骨他鄉無人收


    九聲願君早日歸,故鄉尚有淚人候


    十聲願君依安好,一片晴空萬江流


    ——《十聲平洲》


    、第一章那個地方叫平洲


    說起來這本來是可以成為故事的。


    有人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所以,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便沒有了煩惱。


    吊頂上的破風扇還在呼呼地亂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我躺在床上尋思著最近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些東西在腦袋裏要噴出來,時而弄的我一陣頭暈目眩。


    昨天父親告訴我,這幾天堂姐可能會到平洲來看我。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個平洲是個什麽地方,好像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住在這裏。


    至於平洲,我隻知道,這是一個地名,是我所住的這個城市,這裏有繁華的街道,也有名車,酒店,娛樂場所,這個地方我倒是很熟悉。


    在這裏我最熟悉的人隻有兩個,一個就是我的堂姐,白子軒,另一個便是小店的助手,方靜。這個打印機店以前本來就是子軒開的。去年的時候她說要出差一年,便將這個店交給我來打理。店裏生意倒是不錯,這裏挨著平洲師範大學,平時有不少的學生到這裏打印東西,有時忙不過來,便想著找一個助手,那時方靜還是一個學生,我便貼了一個招工啟事,之後這個個子矮矮的姑娘便走進了我的生活。


    今天恰逢周日,店裏也沒有幾個人,周末這裏的生意確實很慘,一天也沒有幾個人進來,所以我自己完全可以應付過來。方靜也正好借著這個時間回家看看。


    我掰著手指頭盤算著堂姐什麽時候會過來,一年多,我幾乎已經忘記了她的樣子,我隻記得她披肩的長發,藍色的眼鏡框,高高的個子,黑色的高跟鞋,其他沒什麽印象了。


    這一年中,我總是對方靜提起子軒,我說她多麽的漂亮,多麽的好,方靜也會偶爾逗我,問她和子軒比較誰更好一點。每到這個時候我的腦袋總會一團糟亂,有時頭疼的想撞牆,腦袋裏像是有一頭野豬一直在撞我的腦門一般。所以後來方靜也就不再逗我,這樣倒是清淨了不少。


    今天方靜不在身邊,我這心裏也空落落的,少個在身邊扯淡的也是很寂寞的。


    於是百無聊賴中我找到了堂姐臨走時留給我的mp3,帶上已經有些黑舊的耳機。我特別喜歡許嵩的歌曲,所以播放列表裏全是這個人的歌,每次我聽歌被方靜看到的時候她總會說我,大老爺們的還挺向往小清新。一般這種情況我都是呲牙一笑,她幹她的,我幹我的。


    就在我聽著那首《城府》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肩膀被人推了一把,我立刻睜開眼睛。


    眼前一個滿臉皺紋,臉色黝黑的老頭手裏拿著一個u盤笑著問我,“小夥子,打印點東西。”


    我笑了笑將耳機摘下走到電腦桌旁,將u盤插進主機箱的插口。


    “大爺,打印哪個?”我笑著對老頭問道。


    老爺子走過來指著一個文檔說道,“這個。”


    我一看文件名,“遺忘之城”。什麽玩意,這老爺子還挺文藝,也不知道裏邊是什麽鬼玩意。


    我將文檔打開,剛剛按下打印鍵,忽然發現這個文檔裏竟然隻有一張圖片。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圖片,忽然發現這是一張地圖,而且這張地圖裏的建築清晰可見,一陣熟悉感湧了上來,頓時我的腦袋像是爆炸一般,我整個人倒在了電腦桌旁。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店裏後屋的床上,透過半開的門縫可以看到外邊正坐在椅子上看雜誌的方靜。


    我拍了拍尚有餘痛的後腦勺,坐起來對著方靜喊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方靜聽到我的聲音之後,將手裏的東西放下向著裏屋走了過來。


    她走到我的床邊抿了下嘴笑著說道,“呦,先生,我回來的時候,您可是趴在電腦桌旁呼呼大睡,我尋思著大周末的什麽事情還能把您累成這樣,就把你給扶到床上了。”


    我沒搭理她,在她說話的同時,我便已經衝著打印機跑了過去,我還記得那個老頭給我打印的東西正是一個讓我腦袋頭痛欲裂的地圖,那張地圖給了我太強烈的熟悉感,好像就在昨天還見過的。


    我在打印機前沒有找到多餘的打印備張,於是在電腦中飛快地尋找著備份的打印記錄。沒有!


    還是沒有,我頭上的汗已經順流成股地滴下,看來電腦被人做了手腳。方靜急著問我到底怎麽了,我沒有工夫回答她。方靜從來沒有見過我這個樣子,她也著急了起來,在打印機中來回折騰,也不知道她在折騰什麽。


    “白玉,你找到是這個嗎?”方靜從打印機中抽出來一張彩印的圖紙對我問道。我立刻將從她手裏奪過圖紙。對,是這個,就是這個,看來還是有漏網之魚的。這台彩印機除了毛病,打印的東西從來都是兩份,看來我情緒過度激動,剛剛沒找到。


    我將圖紙拿在手裏仔細地端詳著裏邊的每一寸地方,方靜輕聲問道,“這,這是什麽?”


    我將圖紙收在懷裏,心有餘悸地對方靜說道,“姑娘,我覺得,這個圖紙上畫的地方我去過。”


    忽然我在方靜的眼裏發覺到一絲不安的神色,繼而很快消失。


    方靜笑著將一杯水遞到我的眼前,“最近你沒好好睡覺吧,別亂想了。”


    盡管我也猜測使自己的幻覺,但是那種熟悉感太強烈了,讓我不得不認為我是真的去過那個地方。


    “哦,對了,白玉,剛剛你姐姐給你打電話了,我給接的,她說今晚上到這裏。”方靜依舊一臉笑容地說道。


    我心裏一直惦記著那份圖紙,腦袋亂亂的,隻是對方靜說了個“哦”。


    之後的整個下午,我的腦袋中全是這張圖紙,到了傍晚,方靜便收拾了下回到了學校,我也將東西收拾了一下,便早早地將打印店關了門,開車到車站去接白子軒。


    一路上我都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奇怪了,那個奇怪的老頭和圖紙,還有方靜一閃而過詭異的神色。


    大約是晚上八點我接到了白子軒,她一身的白衣,挎著一個橙色的包,依舊是一頭披肩發,黑色的高跟鞋。她見到我之後,便是一個熊抱,“想死你了。”我隻是憨笑著,她仿佛一點都沒變,還是老樣子,她離開的這一年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般。


    說著她便拉起我向著車門走去,還是老習慣,在她的麵前,我永遠都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車上她告訴我,這一年她在老家呆了三個月,後來去南方,本來是想做一番事業的,結果血本無歸的回來了,一路上她感慨重重。我不知道怎麽搭話,因為我不知道外邊的世界,仿佛從我記事起,我就是一直生活在這個城市,我沒有童年的記憶,我的記憶中,隻有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之前的所有記憶都是斷層,好在我還能和人交流,子軒曾經告訴我說,三年前我是得了一場怪病,一場高燒差點將我整個人煮熟了,好在命大,還是活了下來,不行的是,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


    所以這三年中,我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聽白子軒給我講述我從前的事情,說我小時候特別粘人,一天到晚就像個跟屁蟲一樣天天跟在她的後邊,後來我上了大學,出來之後在一家外企上班,那時還有一個女朋友,後來我病了之後,失去記憶,也就不了了之。


    回家的途中我對白子軒說起了那張圖紙的事情,白子軒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說可能是我以前看過的一些書籍中的插圖,沒必要認真,讓我別再想這件事了,雖然她說道時候申請倒也自在,但是我明顯的感覺到,她像是在掩飾什麽。


    也可能是我自己太過敏感,畢竟我還是很相信子軒的。


    回到我的住處時,已經很晚了,我和子軒糊弄的吃了些東西,子軒說今天太晚了,就不回去了,現在我這裏過夜,當然,我睡沙發。


    反正隨便她折騰,這是她給我買的房子,而且我也習慣了她在我的身邊瞎折騰。


    兩個人聊了沒多久,子軒便說累了,想要歇著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相當不踏實,惡夢連連,夢中出現了很多詭異的場景,那些場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而且很晚的時候子軒的電話鈴響過好幾次。白子軒打了半宿電話,我也沒聽清說什麽。


    我做的最後一個夢是在一個巨大的場景中,有一個巨大的石台,石台上躺著一排人,姿勢各異,他們的臉上都戴著麵具,我的身上穿著一種特製的奇怪衣服,手裏提著一把劍,緩緩地警惕地向著石台走去。


    我翻開了第一個人的麵具,竟然是方靜,我吃了一驚,第二個,第三個。。。。。。都是方靜,我驚慌地連著翻看著每個人。我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當我翻開最後一個人的麵具時,我頓時癱倒在地,都是方靜。這時我感覺到身後有個人正在向我靠近,我猛地回頭,看見了一臉蒼白的子軒的臉孔,我剛剛要說些什麽,這時白子軒忽然從身後抽出一根棒子向我掄來。


    這時我忽然醒了,喘著粗氣坐在沙發上。


    我揉了下眼睛,看到子軒正蹲在我的麵前手裏拿著一杯水饒有興致地衝著我陰笑。


    “小家夥,日上三竿了。”我一把接過水杯,對她笑著說道,“姐,我剛剛做夢你用棒子打我。”


    “是,我剛用杯子磕了下你的腦門。”子軒摔了下頭發在我的腦門彈了下說道。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在我印象中子軒連生氣的時候都沒有,怎麽會打我呢,這個夢,太荒謬。


    、第二章別離


    白天我和子軒逛了一大圈子,一路上子軒好奇地看著街道和商店的一切,仿佛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


    我一直都不怎麽喜歡說話,一路上也是跟在子軒的屁股後邊大包小包地提著。


    她今天倒是活了,直到我最後說實在走不動了,她才放我回去。


    這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我急忙趕往店裏,一進門我便看到臉黑的跟鍋底似的方靜,她先是嗬責我一天也不知道跑哪了,差點將她累死,我抱歉地給她倒了杯水,說今天給她算雙倍工資。


    這方靜的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我和方靜坐著說了會兒話,我告訴她說子軒已經回來了,以後她可能要換老板了。方靜臉上的肌肉先是動了一下,之後隻說了一個“哦”字,也沒有多說什麽。我知道,這一年來,我和方靜也算是朝夕相處,略有些感情。對於方靜來說隻是換了一個老板,而我也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來日方長。


    晚上我說送她回宿舍吧,方靜沒有說話,既然沒有說話,就是默許。說起來這還是一年來我第一次送她回宿舍,心裏說不上悲喜。和方靜分別之後,我直奔子軒的住處,和她說一下店裏的事情。


    其實我很早就已經不想在那個打印店呆著了,總覺得,我不是做那個的料,也不可能永遠呆在那個地方。我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去處,想去首都看看,對於那裏,我隻是在電視上看過,所以我還是很好奇,外邊的城市會是什麽樣子。


    我到了子軒所住的地方剛剛要按門鈴,門便開了,從裏邊走出來三個西服裝束的男人,有兩個是戴著墨鏡的,我還聽到了那個沒有戴墨鏡的人回頭對屋內說道,“你還是自己考慮下吧。”之後三個人都沒有瞧我我一眼便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我正琢磨著為首的那個人好像挺眼熟的,腦袋便又開始隱隱作痛,於是我強忍著不去想。這時子軒走了出來,看到我之後急忙將我拉進了屋裏,將門關上,雙說捏著我的肩膀急匆匆地說道,“阿玉,你趕緊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城市。”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本來是打算要和她說離開的,隻是她這副樣子對我說,我頓時蒙了。


    我對子軒問道,“怎麽了,姐姐,剛剛都是什麽人?”


    看子軒的神情,是真的急了,她立刻跑回屋裏,一陣子之後,她小跑著出來將一個信封放在我的手裏,“阿玉,這封信,你要送到我大伯的手裏,他看了信就會明白什麽意思,記住以後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別回這個城市,一年後我去找你。”


    說著白子軒就將我往外推,我嘴裏還嘟囔著“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白子軒隻是一個勁將我推到外邊,她“哐”地將門摔上,然後喊到,“聽我的。”


    我頓時感覺到了委屈,以前白子軒不會這樣對我的,即使有時候我也會做一些讓她生氣的事情,她最多也就告誡我,以後注意點,但是這次她是真的趕我。


    我在門口拍了一陣子,子軒都沒有搭理我,我隻好將信封收起來,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姐姐,我走了之後會想你的。”


    我一直知道,終有那麽一天我是一定會離開這個城市的,在這裏我沒有任何的歸屬感,盡管,我的記憶中全是這個城市的樣子,對於這個城市,我唯一能找到歸屬的就是子軒,盡管她莫名其妙地要趕我走,但我還是能在他她的身上找到熟悉的氣味。


    離開吧!


    這個季節的雨貌似很多,晚上時分,天飄來中雨,淅淅瀝瀝地將路燈下整個城市的街道打得波光粼粼。行人們也都帶著傘,我沒有找到一輛出租,偶爾一輛轎車過去,濺起一灘泥水在我的身上,我多希望這個時候子軒會忽然出現在身後給我一把傘,或者對我說等雨停了再走吧,但終究這隻是我的想象,走還是要走的,我一步三回頭地向著家的方向挪去。


    剛剛轉過一個十字路口,我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打著傘向我走來。昏黃的路燈光下,她顯得比以往更奪目,高大。可能是她也認出了我,幾乎是小跑著到我的跟前將傘舉在我的頭頂。


    方靜帶著調侃的語氣對我問道,“玉老板,您怎麽在這啊,傘呢。”


    我尷尬地搖了搖頭,擠出一絲微笑,“我去找我姐姐了,她要趕我離開這個城市,那個,姑娘,我今天晚上就走,挺倉促的,差點沒來得及和你告別,這個,”說著我便掏向兜口,拿出皺巴巴的五百塊錢,塞到她的懷裏,“這是,你今天的額外加班費和前幾天的工資,我先走了,保重。”


    說著我便跑似的衝向了馬路的另一側。隻聽到雨打路麵的聲音,和方靜的聲音,“嗨,你等等,我還沒有說話了。”


    我終於憋不住了,眼淚和著雨水瘋狂地在臉上肆虐而下,頭也不回地大喊道,“有時間再說吧。”


    終於,我和這個城市沒有了任何的關係,一切都應該是結束了!


    跑回到家中,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之前雨中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我拿出手機一看,整整七條短信和六個未接電話,都是方靜的。我看都沒看直接一鍵刪除。


    我急匆匆地收拾好了東西一股腦地扔到車的後備箱,然後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說要回去。父親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激動,並安慰了我不下十句路上小心。


    掛掉電話之後,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忽然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很陌生,包括這個城市的一轉一瓦,白子軒,父親,還有,這下雨的天氣,都很假。


    我實在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了,隻能先到父親那裏避一下,然後再琢磨著到另一個城市的事情。


    我將手機卡扔掉,換了另一張剛剛買但還沒有用的卡,急匆匆地上了路。我恨白子軒,但是在我的腦袋裏,總還浮現出的是那個慈愛幹淨的麵孔,她還是一個好姐姐的,至少我心裏還這麽認為。


    淩晨一點,我已經完全走出了平洲市的區域。父親說過,他住在平洲外的郊外,叫做無玉村。我對這個村子沒有任何的印象,隻是記得父親說從平洲一路向南就能走到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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