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為何如此盯著小生?”


    柔安當然不會說自己看著他想起了皮草,那太失禮、也太驚悚了。


    “既然胡公子並非景國人,為何起了這樣一個景國名字呢?”


    “小生進入景國見到的第一個人姓胡,幫了他個小忙,他誇小生力氣大,小生就給自己起了這麽一個名字。蘇小姐可是覺得哪裏不妥?”


    “當然沒有,我隻是覺得這個姓有些配不上公子。”


    “哦?依小姐之見,小生姓什麽好?”


    “淩!其實‘伶俐’之名亦不足以匹配公子,也就是勉強堪用罷了!”


    柔安斬釘截鐵。


    胡力沒想到她這麽認真地為他計較姓名,不禁為她的表情和語氣感到驚訝,呆滯地附和:“此話有理…不……小姐謬讚。”


    說著,似乎還有點受寵若驚地紅了臉。


    柔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繼續欣賞歌舞了。


    其實,“狐狸”之名或也可對應這位山海閣代表的狡猾的,但她隻是覺得這位心思莫測的胡公子配不上狐狸毛絨可愛的外表罷了,故而隨口調侃。


    她承認,自她對著他以扇掩麵的動作報以一笑之後,她便感到了他對她流露的親近之意,她也有來有往地順著開起了玩笑,盡管如此,她卻絲毫不敢鬆懈。


    就算他代表同歸雁軒一樣一向中立的山海閣而來,她也不敢放鬆警惕。


    畢竟多事之夏。


    人各有異,人各有利,沒什麽是說得準的,沒什麽是不可變的。


    待舞曲接近尾聲,畫作似也將成。


    顧惜墨突然用筆尖蘸了幾點不同顏色的彩墨,身形一旋,配合著歸雁軒姑娘們的舞步,輕盈換步,穿過場地,來到對麵,用筆尖翻轉勾連,在長卷上揮舞。


    因柔安等人在畫卷一側,隻能看到顧惜墨的動作,卻看不到長卷上的畫,但僅聽對麵客人們的咋舌驚歎,就能想象畫的出色了。


    就在這時,跳舞的姑娘們手掌一翻,不知從何處各捧出了一塊刻成海棠狀的香料,另一隻手指尖在上一旋,香料被點燃,香氣在舞動中氤氳全場。


    客人們都為這戲法一樣的設計所取悅,陶醉於美妙的香氣中,突然有人一聲低低的驚呼,大家向著他指的方向一看,畫卷上隨著香氣減濃,竟然浮現出另外幾筆水墨,也不知是顧惜墨何時潑上,隻等著香起綻放於眾人眼前。


    凡麵向畫卷的客人麽都露出歎為觀止的表情。


    “顧惜墨的胞妹顧惜香,師從曾為宮廷禦用調香師的藐煙夫人,調得一手好香,想來這奇墨就是姐妹二人的作品。”


    胡力盡職盡責地科普著。


    正說著,洛雨綿踏著舞步旋身到這一桌前,卻一步不穩,向旁傾斜。


    胡力動作隱蔽地一扶一托,讓洛雨綿立穩,還在半收的折扇的掩護下,將她脫手的香料還於她手,最後,對著驚魂未定的少女溫柔一笑。


    洛雨綿一怔,臉頰暈紅。


    胡力倒還有分寸,順著托的動作將她輕輕一推,她回過神來,不敢看他,回到場上繼續舞動。


    柔安將這片刻的互動盡收眼底,她耳邊有異,下意識看了戚風一眼,那琴師果然也注意到了這邊有變。


    ——啊,曲有誤,全因戚郎顧。


    須臾,一曲終了,滿堂喝彩,老壽星對著獻舞的姑娘們誇了又誇,及至看到了顧惜墨氣勢磅礴的東海南山圖,更是喜得不住稱讚,讓人把畫作抬高,旋轉一周,博得了所有人的讚美。


    壽宴的氣氛熱烈到了極致,許多人紛紛上前向江老夫人祝壽。


    眼見一撥人下去,又一撥上來,一個矮個子壯漢正要向江老夫人敬酒,一舉杯,不防手上突然失了力氣,酒杯滑落,灑了一桌子。


    “呦,齊老弟,你不是號稱海量嗎?這麽一會兒就醉啦,杯子都拿不穩了?”


    他身後一個高壯的漢子哈哈大笑,一手將自己的酒杯遞與他,另一掌拍上他的肩膀。


    沒想到,他一拍,那姓齊的壯漢應聲而倒,他一愣,才要繼續嘲笑,自己卻也是手軟腿軟,酒杯落地,身子也要歪倒。


    不一會兒,要扶的、要躲的、要笑要鬧的,倒了一地,堂中其他人也紛紛察覺了堂中央的不對,或也紛紛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異樣,全都委頓在桌。


    眾人驚駭。


    江老夫人撐著力氣,大聲喊:“各位且冷靜下來,不要妄動內力!”


    有反應慢的一試,果然不動內力就能暫停氣力流失。


    客人們看江家人也都趴下了,“江老夫人,這是怎麽一回事?!何人下毒手?”


    “老身也不知,但已派人喚回莊主,各位權且冷靜,不要著了歹人的道。”


    柔安早在熊燁喊出“不好”二字時,就環顧一圈,順著眾人的動作趴下了,餘光警惕著周圍,特別是身邊的“狐狸公子”。


    胡力也沒讓她失望,在一眾橫著的裏麵豎得特別直,此時滿麵春風地站起來,還順便朝著柔安眨了眨眼睛。


    “各位已經著了道,還是不要掙紮了,江莊主恐怕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呢。”


    他說完,在眾人的叫罵聲中走向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強撐著坐直,“你是何人。”


    “小生胡力,受人之托,向江老夫人借一壽禮。”


    “你如此也叫借?”


    “小生也是情非得已啊,那人兩次來借都铩羽而歸,江莊主實在太難打交道啦。小生自知冒昧相借,江莊主及眾位武林英豪斷不會應我所請,隻得出此下策。小生一向見好就收,真的,隻要芙蓉莊答應出借,諸位身上的毒立刻就能借。”


    “呸,我等豈能受你威脅,你有本事解了毒,我們堂堂正正動手!江老夫人,別搭理他!”


    那個嘲笑他“齊老弟”的壯漢憋紅了臉,怒罵出聲。


    “哎呀,曾舵主太凶了,小生膽小,又沒本事,就怕像您這樣的正義之士不好說通,才不得不訴諸於旁門左道的呀。不過,我知道江老夫人一向和善,一定不忍心這麽嚇唬小生,對不對?”


    胡力眼如秋水,期待地看向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自然不能不顧及客人們的安全,雖心有猜測,也不得不問:“你想借什麽?”


    “不愧是江老夫人,痛快!”


    胡力手腕一甩,折扇唰地打開,輕輕搖動。


    “小生想借的是……冰、心、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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