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和寧姑到靳言的書房時,靳玉和誠叔也都到了。


    靳玉看到二人一同到來,眼中閃過驚訝,柔安疑問地看他,他又安撫地微搖頭,示意無事。


    這都被在後進門的寧姑看在眼裏。


    靳言也先問了寧姑此行辛苦,寧姑謝過,直入主題:


    “莊主,我已查明此番慫恿三家尋釁白梅山莊的幕後黑手。約半年前,何家家主迎來一名幕僚,稱明先生,眾人言其智珠在握,算無遺策,便是他為何家聯絡了陳、趙二家,以尋寶為借口向山莊發難,謀求好處。”


    “如此精彩絕豔的人物,總不會是憑空冒出來的罷?”


    “何家傳說他原是樵居深山的高人隱士,家主一片孝心,為老母親入山林采藥,陷入危境時為其所救。這位明先生有感家主純孝,斷然出山相助,成就一樁佳話。”


    誠叔嗬嗬笑了:“這位高人退隱得倒不大赤誠,怕不是早有入世的心,一拍即合。”


    寧姑笑了,溫婉道:“說不好這位高人壓根就不曾退隱過呢?”


    “哦?”


    “我回程時偶遇芙蓉莊江莊主一行。江莊主提起白梅山莊的事,想起數月前何家似乎以此事試探過他,倒沒明說意指白梅山莊,隻說將有一樁關乎武林公道的大事,問他有無意向參與。江莊主忙於理清自家事,婉拒了,不料偶然看到了那位深居簡出的明先生。據江莊主說,那位明先生同數年前短暫任職的壺州衛軍指揮使長相仿佛。”


    “原來如此。“


    靳言一臉了然。


    “是朝廷摻了一手,那就難怪了。皇帝隱約看我不順眼已久,自然,他看琉璃宮更不順眼,唔,他看整個江湖都不大順眼,也不是何等稀奇事了。“


    柔安對此身身世有些猜測,雖未記起全貌,但看靳玉等人的反應,也確定了大半,此時聞言,外無表現,內裏卻略有些尷尬,畢竟那皇帝很可能是此身的親爹。


    靳言心裏有數,轉過來安慰她:“好孩子,昨日種種已死,你今日站在這裏,就是新生了。我隻認你是我家孩子,與那昏君並不相幹。我與他縱有糾葛,也不該牽連無辜,若有好處,你盡管收了;若有壞處,都是我與他自作自受,統統活該。“


    柔安應景笑了,道了聲“不敢”,又謝過他,也不推辭。


    靳言滿意點頭。


    “朝廷目下也隻能使些鬼蜮伎倆,明火執仗地打上山來,朝廷必是不敢,除非想激起江湖反亂,重現五十年前的亂局。我們此番隻給那三家莽夫一個教訓便是,別的不提,便說我放言廣納門人,就夠皇帝數夜不能安枕了。何況,何家可能確實不知那明先生的來曆。他何家在武林裏也算一呼百應了,何必去做朝廷鷹犬,若知曉自家險些做了替死的鬼,那先一步跳起來反咬一口的,恐怕就是何家了。“


    寧姑心領神會。


    “我知道了,下回下山,我必讓何掌家的近人知道這個故事。”


    “有勞你了,你做事一向穩妥。”


    靳言看天色已不早,讓他們各自回去休息。


    柔安和靳玉才要出門,又被叫住。


    “你近日頗有進益。”靳言著意看了看她拿劍的姿勢,讚許道,“可惜未得良師指點,明日晨起來望風頂,我授你些訣竅,免得你被那慣用輕劍的小子帶到溝裏去。”


    “小子”似笑非笑,才要開口,便被她截斷:“多謝姨父,我明日一定早去。我們先回去了,不然怕不能早起。”


    柔安牽起靳玉袖子一角,順滑地離開了。


    靳玉有言未盡,又不肯同她拉扯被父親笑話,隻得一道離開。


    出了小築的門,他才平靜地發作:


    “你明日早起學劍,我又不必,你急著拉我一道出來做什麽?”


    “那我也不能生看著你同姨父拌嘴啊。而且,你明日不同我去麽?”


    “我去把你拐到溝裏如何是好?”


    “那便是姨父不善為師了,你不想看這熱鬧?”


    靳玉被她逗笑了。


    “這熱鬧是你,你還這麽高興。”


    “有當世兩大絕頂劍客為我授業,我還有什麽不高興的?縱使熱鬧那也很值了。”


    “我可沒說要去。”


    “你不去麽?”


    柔安睜一雙杏眼,直看著靳玉,眸光被月光映得瀲灩,那種貓一般的嬌氣和靈氣仿佛又回來幾分。


    他略撇開視線,又移回,看了她一眼。


    “去。”


    她笑了,一臉得逞的滿足。


    二人安靜走了片刻,靳玉開口問道:


    “你是覺出我教的不足了?


    柔安知道,他並非懷疑自己的劍術,但會教和會用是兩回事,他從不自貶,也不自負,這不過是單純的疑問罷了。


    “不是。以我之能,你教的都是我不足的,哪裏分辨得出你教的足不足呢?隻是少有求教姨父的機會,更少有耳聞絕世劍客辯道的機會,不過是見賢心喜罷了。”


    “嗬,原來是你想看父親與我的熱鬧。”


    她又牽了他的袖子,討饒地晃了晃,他便道:“也罷,熱鬧都讓你看了,沒有長進可不成,往後,你晨起同父親學劍,午後同我練劍,便讓我看看,你同那位慣用重劍的老先生學得如何。”


    柔安聽到那不甘示弱的“老先生”三個字,不禁笑了。


    靳玉一貫老成,也隻有在山莊裏,在父親旁,青年才會顯露出一些少年氣了。


    她綁縛重物行事練劍已有月餘,逐漸習慣了重負和重劍,動作不再滯澀,甚至發現了自己從前依仗身法輕盈而導致力量不足的弊端,劍技更上一籌。


    靳言說她進益就應在這裏。


    先前她晨起同靳玉一道練劍,同時接受他的考較和教導,午後二人分開各自體悟和習練。


    如今她足夠接受強度更高的教學了,靳家父子也算默契給她加了難度,看來,朝廷的手段雖然不足為懼,但還是給他們敲了警鍾。


    柔安也更加上心。


    不過,她並不著慌。


    她這算被靳言收入門牆了?能讓他看在眼裏,想必她已登堂入室,用劍已有可取之處了。


    換言之,她便是身陷險境,麵對強敵,也有一搏之力了。


    這個發現,讓她欣喜,也更有幹勁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二州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草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草綠並收藏十二州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