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感湧上頭腦,身體酸軟無力,陳汶嘴裏含著饅頭睡去,手裏的水袋倒在地上,汩汩往外流水。傍晚靠著身體超常發揮才逃得性命,如今進入安全地界,躺在溫暖的火邊,身體的疲勞洶湧襲來,陳汶頂不住,不知不覺遁入夢鄉。


    龐師兄離開火堆,丟下小師弟,往下行了一段路,把陳汶冒著生命危險拖來的枝幹扛回,順便瞅瞅還有沒有其它畜生跟著小師弟。龐師兄以前考核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多次遇到過野獸的襲擊,開始的時候拚盡全力才能活命,當自己和陳汶大小的時候,已經能自保。所以這次看見陳汶被兩隻畜生追的差點丟了命,心裏難免產生怒氣。


    第一是小師弟不中用,兩隻狼就被追的如此狼狽,自己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麵對狼群都可自保。第二是野狼實在惹人惱怒,當年招惹自己,今日又來欺負小師弟,真想不管不顧把它們殺幹淨。


    龐師兄這麽想,卻不會真的做,自己的首要任務還是去到山頂接受考核,為了幾隻畜生沒必要耽誤寶貴時間。小師弟現在一個人在火堆旁,短時沒問題,時間長了難免一些畜生不長眼,被貪欲驅使謀害小師弟。


    外修就是好,樹幹抗在肩上毫不費力,不像陳汶需要費力拖著走。回到火堆旁,小師弟已經睡著,雙手攥著饅頭和水袋,原本鼓鼓的水袋變的幹癟,應該睡了有一會。


    龐師兄丟下樹幹,找塊幹淨的地方鋪上毯子,把小師弟抱過去,拎起一邊抖動,把小師弟全身卷起來,不怕夜間寒氣。


    龐師兄瞅小師弟,難免有些後怕。自己雖然氣不過,可想到小師弟上山才有半年多,外功不會,差點沒能逃回來,自己這個做師兄的沒有保護好小師弟,對不起他。可是,目前自己身體處在危險當中,確實沒辦法給予小師弟太多幫助。


    龐師兄手掌用力,樹幹立馬斷為幾節,兩節相對架起,放在火上,這樣能燃燒很長時間。坐在火堆旁,看著跳動的火焰,龐師兄眼神深邃,臉上的肌肉時不時跳動兩下,身體外表沒什麽變化,人卻像忍受著痛苦。


    白天的時候,小師弟陷入幻想,龐師兄站在一旁等待。那時,龐師兄自己體內也在發生激烈衝突。兩股不同的氣息在自己的身體裏相互衝撞,一股從胸中往丹田去,一股由腳底產生逆行而上。兩股氣息與自己《鐵掌篇二》學習的運功路線相反,匯聚丹田,時刻相衝。


    以前沒碰見過這種情況,這是第一次,自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抵禦,隻能眼睜睜等著兩股氣息相遇、糾纏、崩散。


    下午讓陳汶出去撿柴,是因為龐師兄怕自己內部氣息衝擊,萬一衝破對關鍵器官的守護,自己失去意識發“瘋”,有可能誤傷到小師弟。


    等小師弟走,龐師兄盤膝而坐,感受兩股氣息的運行路線,和《鐵掌篇二》的所說運功線路反向行進,力量奇大,卻不受自己控製。記憶氣息產生的感覺和運行的路線,盡力忍受兩股氣息相衝帶來的難過,嚐試扭轉氣息運行路線,可毫無作用。


    龐師兄覺得這也算是一種考較,測試登山的人在自己所練的功法上是否有成,能否經受住功法異樣運行帶來的困難。


    盤膝而坐,緩住呼吸,吐納氣息,試著學習兩股氣息的產生方式,再建立起一股自己能控製的氣息,保護住自己各處的內髒,同時守住脖頸的關鍵節點,防止兩股氣息相衝破壞自己的肉身。


    體內同時存在三股氣息,一股自己控製,兩股相互衝擊,整個身體內部都在顫動,特別是不受控製的氣機碰撞時,能感覺到自己內髒在來回晃動。這已經到了化虛為實的地步。


    盤膝吐納,等身體適應,龐師兄試著起身,點燃柴火,為小師弟歸來設立目標。龐師兄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好,護不住自己內髒,或是氣息衝擊到腦部,產生傷害。


    點燃篝火,小師弟一去不回,自己內部衝突嚴重,不方便遠行尋找,隻能強按心緒,耐心等待。直到武者直覺感受到遠處有衝突,龐師兄才起身,盡量提高速度趕去查看,恰好出手救了小師弟。


    回到篝火旁,看小師弟睡的沉靜,龐師兄覺得自己這點傷不算什麽。小師弟差點葬身狼腹,自己也幾乎犯下大錯。


    安穩下來,閉目盤膝,呼吸吐納,嚐試體會兩股不同氣息的運行線路,從根底抓住它們。自己要做的首先維護平衡,使三股氣息形成三足鼎立之勢,自己再從兩股不受控製的氣息根源出發,一點點控製。


    心神三分不是容易的事情,試了好幾次,自己都沒成功,頂多控製兩股氣息相互均衡,第三股必然錯亂。幾次錯誤,內部損傷嚴重,隻好先放下嚐試,靠著練了十幾年功力恢複肉體損傷。


    鬥轉星移,到了下半夜,龐師兄睜開雙眼愣愣看向篝火,自己的嚐試皆以失敗告終,心神三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篝火對麵小師弟睡的深沉,被毯子綁住的身體沒有一點動靜,呼吸一起一伏,在睡夢中還在吐納。


    龐師兄心中電光閃過,三分心神確實困難,要是自己能控製的氣息形成自然,不需要自己頭腦主動控製,能自動配合另兩股氣息不就行了。自己以前沒有專門鍛煉呼吸吐納,這次在小師弟的身上獲得了靈感。


    陳汶睡的倒是安穩,有師兄在身邊,不用顧忌有壞東西傷害自己。累的厲害,睡的深沉,夢也特別多。睡夢裏,兩隻狼變成一群狼追逐自己,想動不能動,四麵楚歌,躲藏的地方都沒有。識海轉動,自己的身形不斷變化,總是能在最危急的時刻躲過狼群襲擊。


    識海裏,文字圓環轉動的速度慢下許多,文字之間相互的位置幾乎不變。在陳汶陷入噩夢無法掙脫的時候,文字圓環偶爾震動一下,幫助陳汶擺脫夢裏的困境。


    夢境中的陳汶感覺自己不是自己,可看見的又是自己。輾轉騰挪,上下翻飛,身體總能主動或被動躲過狼群攻擊。自己的意識飄忽不定,第一視角和第三視角來回切換。躲避的時候,自己好像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身體翻騰;當盯住圍困自己的惡狼時,切回第一視角,環顧身邊險象。


    視角的切換給人抽離的感覺,自己的肉體和靈魂相互分離,第一視角是肉體的,第三視角是靈魂的。


    兜兜轉轉,師兄弟倆經曆完全不同的一夜。陳汶陷入夢境出不來,龐師兄睜大眼睛不敢睡。


    陽光照在臉上,陳汶被太陽的熱量激發,從夢境中脫困而出。大大打個哈欠,準備起身,發現自己被卷的像根油條,手腳不能動彈。


    “師兄,來幫幫我。”


    “自己轉,打幾個滾就能出來了。”龐師兄聲音沙啞。


    山高露水重,陳汶的頭上濕漉漉的,眉毛上也有幾滴露水。轉了幾圈,身上的毛毯被自己折騰下來。麵前的篝火還未完全熄滅,師兄烤幹糧。


    與第一天相比,兩人的精力迅速下降,登山的速度明顯減慢。


    陳汶是因為昨天傍晚的殊死搏鬥消耗太多,師兄卻不知因為什麽?師兄的腳步和自己的一樣沉重,每一步都有喘氣聲,聽起來不像是練功人的聲音。陳汶猜不到師兄體內正經曆著怎樣的衝突。


    開始隻是想模擬兩股氣息的產生和運行,想不到會有平衡的效果。現在身體裏麵相對平靜,隻能保持住吐納,不可有一刻放鬆。龐師兄身體內竄行的氣息好似有自己的想法,若隻有一上一下兩股就會爭鬥不止,非要分出個勝負,但有了第三股,相衝的氣息反而變的警惕。兩者即使相互鬥爭,也不會盡全力,恐防出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景況。


    接連幾天,兩人走的慢慢騰騰,離山頂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隻能大概看到盡頭是什麽樣子。越往上,呼吸越不暢快,步伐越重,陳汶和龐師兄的臉色也越難看。陳汶這幾天的狀態緩慢恢複,但是龐師兄精神差了很多。


    陳汶登山的時候,聽師兄呼吸的聲音,不似以前那樣深沉延綿,短促、急躁。


    “師兄,你到底怎麽了,跟我說說吧。”


    龐師兄內部的負擔非常重,加上快到頂峰,空氣稀薄,沒有說話的力氣。


    “師兄啊,我沒力氣了,咱們歇歇吧。都走幾天了,怎麽還不到頂,其他人都不見,是不是這次考核就咱們倆啊,這有啥意思。上山把力氣都耗光了,還能考核個啥,難道上去看誰吃得多,睡的多,算個什麽事情,還不如在廚房裏待著也比現在好。師兄,你啞巴了,說句話啊。”


    龐師兄一巴掌拍在陳汶頭上,沒大沒小,不尊敬前輩。自己不是不想說,體內的氣息正是激烈的時候,怎敢分心。開始的時候,相衝的氣息因為第三股的存在還偃旗息鼓一陣,可隨著平衡的時間延長,兩股相衝氣息躍躍欲試,眼下不管不顧,直接在自己體內翻騰起來。師弟怎麽能做到保持吐納的呢?即使在這樣的高山上,小師弟的廢話還是多,多的聒噪,但吐息變化不大。


    “小,師弟,你是,怎,麽,保持,吐納的?”龐師兄說話斷斷續續。


    “師兄你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真啞巴了。還是說氣溫變低,嘴巴凍住了。”


    “啪”,又一個巴掌打在陳汶頭上。


    “行了,別打了,我說。就是按照《清淨心經》上寫的做啊,心靜,內外合一,自然不怕變化。”陳汶背了一段心經。


    龐師兄聽不懂,和自己外功的修煉大不相同。功法不同,方向不一樣,借鑒的機會都沒有。


    快到山頂的時候,陳汶愈加精神,龐師兄反而更為萎靡。


    周圍不見雜草樹木,怪石嶙峋,點綴白色的積雪,已呈冬季的模樣。陳汶身子弱,經不起凍,身上除了自己的衣服,還有師兄的。龐師兄內裏衝突,身體發熱,嚴寒反倒幫助自己抵抗氣息相衝,脫下貼身衣物,其它的全給小師弟穿。


    陽光減少,太陽要落山了,師兄弟倆人決定先住下來。離著山頂不遠不近,估計還要走一天的功夫,晚上行路比較危險,龐師兄擔心自己分神,控製不住自己。


    選個背風的地方,放下包裹,陳汶把全身上下包的嚴嚴實實,離師兄很近,卻不貼著師兄。從這幾天的觀察,師兄應該遇到瓶頸,正努力對抗什麽,最好不要碰觸他。可是,師兄身上散發的熱量是今晚唯一的熱源,自己舍不得遠離師兄。


    陳汶隻能小心的靠近,謹慎保持距離,既吸收熱量,又不打擾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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