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緊牙,恨不得咬碎了一般,使勁渾身的力氣,想要掙脫鎖鏈,可是那厚重的鎖鏈卻無動於衷。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我含著滿口鮮血,發出聲嘶力竭的嗚咽聲,像是從我這副殘破的軀體裏,發出的最後一絲呐喊聲。


    呼呼而行的風中,我緩緩的冷靜了下來,嗓子就像是火烤過一般的刺痛。土畝呆亡。


    硝煙彌漫中,我睜著空虛的雙眼,望著那將我吞沒了的灰塵。腦袋裏麵完全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想法,沒有任何的欲望。


    像是不堪折磨的布娃娃,緩緩的,無助的,沉浸到肮髒的水中。


    我聽到白姑用頭部瘋狂撞擊山體的聲音,以及它振聾發聵的吼叫聲,聽這動靜,我或許還沒有她的一根被毛大吧。


    也許我應該恐懼,我應該拚命的想要逃亡。但是我卻沒有,因為我絕望了,因為我沒有欲望。


    不。


    我不能就這麽認輸,我不能,白白的做了這枚棋子。


    我眼中渙散的目光,忽的凝聚了起來,既然他們都這麽想要精石。那,我就把他們最想要的東西親手毀掉!


    我當然不會再消極的傷害自己,我要拿到白姑的那塊精石,然後把它毀掉,一旦精石無法湊齊,我就保住了我自己的性命!


    越是孤立無援,越是要通過自己的力量保住自己。我不會一直被欺淩的,我不會!


    我猛地在空中翻轉過自己的身體,由躺著的姿勢,轉換為站,我朝下看去,隻能看到一個乳白色的龐大軀體。在夾縫之中蠕動,它張開巨口,朝我嘶吼著。


    就像是極寒的之地,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大量的寒風從中攛掇而出,差點將我凍成一塊冰。


    我的耳膜像是要碎裂了一般,嗡嗡作響,摸了摸鼻子的下方,竟然有鼻血潺潺而下。


    我伸出手,擋住了耳朵,來抵擋那越演越烈的吼叫聲,在這麽下去,隻怕我會被她的聲音震得七竅流血,這麽想著,我的胸腔竟然費力一鼓,一口鮮血噴口而出。


    隔著厚重得灰塵,我能夠看到她那兩隻巨大的敖,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撬開方圓十裏的土地一般。


    所謂的白姑真身,活脫脫就是一隻巨大無比的大豆蟲!


    她的身子是白色的,上麵都是環節肌肉,靠蠕動來行動,她沒有眼睛,隻靠嗅覺,她很靈敏的探測到了我的位置,於是早就張開了巨口等待著我的進入。


    我這才發現,她不僅有兩隻巨大的敖,口中還遍布著鋸齒一般的尖牙,如果我掉進去的話,分分鍾就會被吃得連渣滓都不剩。


    白姑沒有手,她要想取得精石,無非就是把我吃到肚子裏,然後將我消化,這樣,我身體裏的那塊精石,自然而然的成了她的。


    那麽,她自己的那塊精石,也一定就在她的肚子深處了,如果我真的不幸落入它的口中,一定要趕在被她消化之前,找到她的那快精石。


    當然,這是往好了想,其實最可能出現的情況,則是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點的融化在她的胃液裏。


    這比一刀殺了我,還要痛苦!


    怎麽辦!


    我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快的仿佛心髒都要從口中飛出去了一般,我屏住呼吸,看著那越來越進的巨口,連腦仁都在腦袋裏麵打晃。


    我在心裏不斷的下指令,讓陰陽戒帶我上去,然而,陰陽戒在接受到指令之後,卻是微弱的閃了閃黃色的光,便像燒壞的燈似得,忽的暗了下去。


    怎麽回事?!難道是使用過度了嗎?還是說我的心沒有完全的靜下來,所以下達的命令不準確?


    我勉強的伸出手拍打了它一下,但是陰陽戒卻是沒有絲毫的反應了,我知道,陰陽戒反應著我的心。


    其實,不是它在害怕,而是我在害怕,麵對如此一個龐然大物,我就像芝麻一樣的渺小,這讓我怎麽能不怕,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畏懼!


    我閉上了眼睛,渾身都在哆嗦,在心裏一個勁的說,不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啊!”


    我尖叫一聲,隻覺得喉嚨都快要裂開。


    就在我安慰自己的時候,我的身體竟然猛地掉入了白姑的口中,就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洞穴中一般,那吞沒性的壓迫感,逼得我心髒驟停。


    而捆住我身體的鐵鏈,卻在白姑那長滿鋸齒的口‘哐’的一聲閉合的瞬間,將我從那洞穴一樣的口中拉了出來,可我的衣服卻被白姑那鋒利的牙齒給齊齊的咬掉了,再向上一點,就是我的腿啊!


    白姑氣的扭動這身體,周圍便傳來山體轟然倒塌的聲音,不斷的有石頭滾落下來,發出讓人顫抖得撞擊聲。


    白姑嚎叫著,如此進的距離以至於我的耳朵都快要破裂,出血。


    然而,我還得沒有來的急喘息,拴住我的鐵鏈又再度的猛然掉了下去,這一次,我那裸露在外麵的小腿竟然觸碰到了白姑皸裂一般的皮膚上。


    十分的粗糙,並且很涼,上麵像是沾著粘液,還有粗硬的剛毛,將我的皮膚劃得滲血,我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頭發幾乎都要根根的樹立了起來。


    原本大部分的身體藏在地下的白姑經過這麽一引誘,竟然忽的向上竄了一下,我趕緊蜷縮起了雙腿。


    幸虧我動作快,要不非得被她生生截斷不可,經過這麽一竄,周圍又開始地動山搖起來。


    白姑不死心,仍然拖著沉重的身體往上躍,這一躍,竟然躍起了五十米高,但由於她的身體太重,並且大部分都在土裏麵擠壓著,以至於她的頭部再度狠狠地砸了下去,直把地麵砸出了一個深坑。


    我心想,這麽反複幾次,白姑豈不是會自己把自己給砸死,然而,我的想法實在是太樂觀。


    白姑見不能一直呆在這夾縫之中,所以身體發力,硬是又把這兩座山之間的距離推開了幾十米,她抖了一下,有一麵的山直接整個都倒塌了。


    霎時間,滾滾濃黑色的灰塵升起,能見度驟降,以至於我無法分辨出白姑的具體位置。


    就在這時,我感到腳底有涼風快速的襲了上來,於是撕心裂肺的吼道:“她在這!她在這!”


    鐵鏈驀的上提,白姑的牙齒‘哢’的一聲巨響,在離我腳底不到一毫米的時候,閉合了起來,不一會,便傳來她的上半身,撞擊地麵的聲音。


    差一點……


    差一點……


    我艱難的咽了一下喉嚨,眼睛虛無得發白,周圍的灰塵逐漸的消散過去,我看到了那張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


    我在這裏玩著一場生死遊戲,他卻一臉淡然的站在那裏,真是好魄力,好魄力啊!


    我一口吐幹淨了口中的鮮血,胸悶的仿佛被壓著千斤巨石。


    我低頭,隻見白姑的身體已經整個都上來了,她的旁邊,是一道百米寬,深不見底的狹縫,就像峽穀一般。


    就在這時,孫遇玄忽的甩了一下披風,在手中結了一個大印,隆起冒汗的眉頭,輕掀嘴角,念起了咒文。


    隨著他語速的變化,隻見白姑身旁得那道峽穀,竟然快速的閉合了起來!


    282.眼淚


    蒼白的汗水不斷的從他的額角滴落,以至於他的臉看起來都有些發僵,他的手指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彎著,並且微微的晃動,像是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這是在封死白姑的退路,把她困在地上。這樣一來,就好辦多了,大敵當前,我也不想去管我們兩個之間的小恩小怨了,先絆倒白姑這個大蛀蟲再說。


    白姑見自己的退路被封死了,突然有些急了,想要再次鑽回去,然而卻已經晚了,因為她身下的土地已經完全的閉合了起來,就算有縫隙,也隻是很小的縫隙了。


    看起來無所不能的孫遇玄在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之後,整個人竟然虛浮的搖晃了一下,看起來應該是元氣大傷了,我心中一緊,撇開頭,淡淡的說:“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孫遇玄聞言。竟然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像柔軟的沼澤地,依然對我有著不可比擬的吸引力,仿佛稍稍向他靠近一步,就會萬劫不複。


    就在我準備避開他的眼神的時候,他卻突然出了聲:“有。”


    我再度抬頭,還沒來的急看清他,他便從我的身邊一閃而過,涼薄的唇淡淡的與我相摩,明明輕的像片羽毛。卻炙熱的如同烙鐵。


    “好好活著。”


    他扔下這麽一句話後,竟然縱身一躍,跳入了山穀之中,薄如蟬翼的披風掃過我的臉頰,竟是一片冰涼,我得心不由得空了一塊,仿佛隨著他的縱身一躍。有什麽東西也跟著從我的心口裏掉了出來,以至於我差點跟著他一起跳了下去。


    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聽起來好像交代後事一樣?


    我呆愣著轉身,看到孫遇玄已經和白姑廝殺在了一起,他是地府的統領,在這種時刻,他必須挺身而出。


    然而。白姑實在是太強大了,她左一翻滾,便能壓死陰兵三千,右一翻滾,便又壓死陰兵三千,孫遇玄在她的麵前。還沒有她的嘴大。


    如果白姑現在還在地底下的話,問題一定會更加的棘手吧,所以孫遇玄才會利用我來引誘白姑,然後將白姑徹底的鏟除,可是,他真的能行嗎?在上麵觀戰的我,不由的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我不是擔心他,我隻是擔心,擔心他殺不死白姑而已!


    我在心裏如是說著,並且告訴自己,要以大局為重,我跟孫遇玄之間的私人恩怨,等到鏟除了白姑之後再說。


    我呆呆的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底有一種難言的情緒蔓延開來。


    我,


    動搖了嗎?


    白姑在和孫遇玄爭鬥了幾下之後,便不再準備在他的身上浪費過多的經曆,於是她的身子整個向後縮去,身體的肌肉越隆越高,就在我還在發愣的時候,她的身體竟像離玄之箭一般猛地朝我上竄了過來。


    白姑張開了血盆大口,就像一隻末日困獸一般幾乎將我吞沒,然而,千鈞一發之際,她那足有一棟樓房大小的巨口驀然被栓了起來,是一條黑色的紗。


    我順著黑紗朝底看去,隻見孫遇玄將黑紗繞在了他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腳卻深陷在了土地裏,並且隨著白姑的掙紮而不斷被拖曳著上前,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此時,我身上拴著的鐵鏈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完全有機會趁現在逃跑,可是,我在這麽難得的機會下,竟然猶豫了……


    “薛燦,還愣著幹什麽,快走!”土妖冬號。


    我看向孫遇玄,隻見他的眼神裏滿是焦急,像是十分擔心我的樣子,我不免一陣發愣,我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了。


    “快!”


    他再一次朝我吼道,我看到拴住白姑巨口的黑紗竟一點點的裂開,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我一步步的往後退,在那黑紗破裂的前夕腳尖點地,猛地向白姑飛去,一腳踹向白姑那已經退化的眼睛上,白姑吃痛,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捆在嘴巴上的黑紗眨眼間變成了碎片,孫遇玄也隨之因為反作用力,重重的跌倒在地。


    看向我的時候,滿眼的不可置信,他一定以為我會逃跑吧,可我偏偏不做這個臨陣脫逃的人,所謂擔當,我並不比他差。


    白姑厚重的身體,慢慢的滑了下去,然而,不過一瞬的時間,她便再度卷土而來,我隻感覺有道黑影在眼前一閃而過,整個人便被撲倒在地,直直滑行了幾十米遠,這才躲過了白姑的攻擊。


    我驚愕,看著抱著我的那人,幾乎忘記了喘息,他淡淡的瞧著我,問我為什麽不走。


    “我走了,並不能解決什麽問題,更明智的做法,是和你一起滅掉白姑。”


    “還有呢?”


    “沒有了。”


    “還有……”他盯著我,眼睛忽的彎了起來:“你怕我消失。”


    我看向他,一時間啞言,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他所做的這一切,隻是為了證明我愛不愛他嗎,隻是為了證明我們之間的感情能否經得起考驗嗎?他怎麽會這麽幼稚?怎麽會這麽自私?他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薛燦……如果今天我不在了,答應我,凳上鬼王的位置。”


    我笑了一下,說:“不管你在不在,鬼王的這個位置,我都不稀罕。”


    不在了……


    他一句好似臨死般的遺言,便能夠抹殺這一切嗎,更可憐的那個人,似乎是我吧……


    “對不起,這斷日子,讓你難過了。”他微笑,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隻剩下他為我捋頭發的動作:“但是我比你,更難過。”


    白姑已經迅速的從峽穀中爬了上來,她巨大的身體,將大地砸得快要碎裂一般,我的心忽然慌了起來,總感覺沒有時間了,我跟孫遇玄,沒有時間了……


    我想問他,我想問他到底在幹什麽,可是沒有時間了,我瞪大眼睛,淚眼朦朧,因為他的一句話,輕而易舉的戳中了我的那顆酸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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