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著方才的對話,說不出的古怪。


    中年男人口中的阿玄顯然是在叫孫遇玄,稱呼這麽親昵,一定是孫遇玄的爸爸,那麽中年婦女就是他的媽媽了,可他媽媽為什麽對何若寧哭的這麽傷心?


    這其中有什麽蹊蹺?


    突然棺材猛的一震,被抬了起來,鞭炮聲打斷了我的猜想。


    其實我躺的這隻棺材,有一個隱蔽的通氣口,就在我頭躺的上方,棺材裏有姑姑給我準備的一節一節的螺絲鋼管,到時候我把鋼管擰起來,從通氣口通到外麵,就可以呼吸了。


    但我還是惶恐,如果說土層太厚,鋼管通不出去怎麽辦,如果孫遇玄他爸媽發現端倪了怎麽辦,如果冥婚後孫遇玄並沒有投胎怎麽辦?


    我左思右想,最後隻能說句聽天由命。


    棺材由靈車運送,靈車裏播放著哀樂,棺材裏十分悶熱,而我卻出了一聲冷汗。


    你們一定不能理解我當時的感受,感覺自己就要被活埋了一樣。


    我的心咚咚的跳,特別的焦躁,可我不能睡覺,更不能吃安眠藥,得等到棺材被埋,安裝好通氣管之後,才能睡。


    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等來了棺材的第二次落地,應該到目的地了。


    外麵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儀式,現在我不用擔心會被發現是個活人,但我擔心我一會兒會變成死人!


    因為暴露棺材不吉利,所以冥婚隻是把兩隻棺材隔著一堵土牆放置在一起,而不是屍骨合棺,否則就算不被那鬼纏死,我也會被嚇死。


    ‘咚!‘的一聲,有人跳到了我的棺材上,將紅色木板,從我這邊通過土牆上的洞穿到孫遇玄那邊,為我和他的棺材搭橋,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死人結婚不過是完成活人的心結,難不成死了的人還真能在陰間結婚?


    我見半天也沒什麽事發生,也就沒那麽害怕了,外麵有人在說詞,也就是主婚,我聽的特別認真,卻什麽也沒記住。


    此時正逢開春,大地在化凍,我本就因為害怕而渾身發冷,這下子,更是冷的牙齒發抖。


    過了一會兒,接二連三的土砸了下來,我堵住通氣口,防止土落進來。


    撂土隻是為了把坑填平,上麵不再堆墳包,所以土層較薄,真正的修墳工作要明天進行。


    我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以減少氧氣的吸入量,好不容易等到那些人走以後,我才把鋼管從通氣口中插了出去,送出一節鋼管,再擰上一節鋼管,就這樣,慢慢通到外麵。


    雖然棺材裏落了許多土,但好在通氣管可以使用,這樣我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憋死。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姑姑來找我。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盯著盯著,空氣逐漸變紅,越來越紅,先是滿眼的紅燈籠,再是一頂火紅火紅的轎子,綴著流蘇的簾子緩緩掀開,隻見裏麵坐著一個身著紅袍的男人。


    那紅太紮眼,又太虛幻,他的身影就像紙片一樣,絲毫沒有立體感,尤其是那張臉,白的像張紙,不帶半點血色,嘴唇卻突兀的呈殷紅,他的眼珠尤其黑,眼尾有些許的上揚,魅惑又冷靜。


    他動作呆板的向我伸出一隻手,手指修長又白淨。


    這就是孫遇玄麽?可我怎麽看也看不出他哪裏猥瑣啊?他樣貌這麽完美,追他的漂亮女孩應該比比皆是,他何故選我?


    突然,他一把拉住我,將我往他坐的轎子上拽去,我這才猛的反應過來,他是孫遇玄,一個鬼,他這是要拉我下去陪他啊!


    003.重見孫遇玄!


    我拚命地掙紮,死活都不去他的轎子上,他見狀不再拽我,而是下了轎子,向我走來。


    我往後退,邊退邊對他吼道:“你別過來!“


    可他像是沒聽見似得繼續向我逼近,我轉身就往未知的黑暗裏跑,他的紅袍一揮便將我纏進了他的懷裏。


    “你放開我!”我的聲音因為害怕而顫抖。


    我用力的捶打他,而他卻一直麵無表情的緊閉著唇,像是不會講話一樣,我以為他會掐死我,卻沒想到,他隻是拿起我的手,在我的無名指上劃了一個口子,然後把我的血滴到了一張紙上。


    他的手撫摸上了我的臉,冒著徹骨的寒氣,我害怕的渾身都在發抖,緊緊閉起眼睛不敢看他。


    因為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裏,凝結著深深的怨氣,他一定是要帶我下地獄!


    鼻子下方傳來刺痛,迫使我再次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有紅袍加身的男人,有的隻是夜空中一彎清冷的下弦月。


    姑姑用力掐著我的人中,緊張的汗打濕了她的鬢角,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如同嗓子裏塞滿了沙子。


    “姑姑,我還活著?”


    姑姑點點頭,眼淚都快要落下來:“燦燦,你嚇死姑姑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姑姑還怎麽跟你爸爸交代,還好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聽了姑姑的話,這麽長的日子一來,我第一次舒心的笑了。


    但事實卻告訴我,盡管我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可這一切,仍然沒有過去。


    反而……


    回到姑姑家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姑姑讓我好好的睡一覺,然而接下來的幾天,我反複夢到那男人的臉,夢到他一臉陰森的要掐死我,然後我窒息的醒過來,發現竟然是我自己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意識到詭異的事情並沒有結束,它不過是換了另一種方式,一種置我於死地的方式。


    男鬼說要讓我的屍體陪著他,所以現在他的計劃開始實行,他要慢慢的,把我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我環抱著雙腿坐在床上發呆,從骨子裏散發出寒冷,使我渾身抑製不住的顫抖。


    為什麽?為什麽我已經按照姑姑說的做了,他卻還要纏我,夙願已經完成,他不應該投胎才對嗎。


    等姑姑起床之後,我事情告訴了姑姑,姑姑安慰我,說這不過是一個夢魘,是孫遇玄留給我的陰影,誰知當晚,她竟告訴我,行家找到了!


    原來姑姑是為了怕我希望落空,所以才沒有告訴我她在幫我找行家,她還跟我說,這位行家是她托了好幾層關係才好不容易找到的,為人神秘的緊。


    我得知了這個消息,固然很振奮。


    姑姑讓我簡單的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去親自拜訪行家,她要出去外地談一筆生意,沒辦法陪我,所以隻能我一個人去。


    我點點頭,說了一聲好。


    行家住在別的城市,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迅速的起床穿戴好,去超市買了幾樣禮品,然後去火車站坐城際出發了。


    到站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我先是坐了地鐵,在距離最近的站下車,然後打的。


    行家住的特別偏,在郊區,司機師傅不知道具體的地方,說從來沒有來過這一片,就隻把我放到了附近,我問了好幾個行人之後才找準了方向。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越走越荒無人煙,要不是姑姑說是好不容易托關係找到的行家,我真想拔腿就跑。


    終於到了。


    麵前是一棟老舊的別墅,外表有些褪色,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窗戶黑洞洞的,天色已黑,裏麵卻沒有一絲光線透出來,看起來分外詭異,就像是一座鬼樓。


    門很高,很沉重,此時正虛掩著,絲絲的冒著寒氣。現在不過才開春,難道就開始放冷氣了嗎?行家的習性果然是有些特別。


    我輕輕的把門推開一條縫,隻見裏麵隱約亮著昏黃的燈,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至少這能說明裏麵是有人住的。


    我敲了敲門,怯生生的問到:“有人在嗎?”


    許久,一個低沉的聲音才回應我:“進來。”


    聽聲音像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雖然低沉,卻很有力度。


    我忐忑的推開門,發現室內竟裝飾的富麗堂皇,與外形的破舊有著極大的反差,是典型的歐式風格,一樓有平常的兩層樓這麽高。


    如果不是知道這是一棟別墅的話,我一定會錯以為自己進了一座歐洲古堡。


    昏黃的燈光來自於實木桌上的一盞台燈,台燈下坐著一個男人,剛剛跟我說話的就是他,報紙擋住了他的整張臉,我隻能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和無名指上的金戒指。


    “你、你好,我叫薛燦,是我姑姑薛英讓我來找你的。”


    他聞言,緩緩放下了報紙。


    一張比我想象中年輕太多,帥氣太多的臉映入眼底。


    燈光朦朧,卻沒有柔和他的五官,他的眼神冷冰冰,比室內的溫度還要低。


    他的五官屬於細長型,眼尾微微上挑,有些迷離,但眼神卻是淩厲的,眉骨和鼻梁高挺,使他的五官看起來很深邃,唇色較淡,嘴角緊緊的繃著,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態。


    這張臉……


    我張大了嘴巴,手裏的禮品咚的一聲狠狠地掉到了地上。


    這張臉……不就是死去的孫遇玄嗎!


    我條件反射的往後跑,誰知手剛碰到把手,門就砰的一聲合了起來。


    我愣住了,麵對著那扇厚厚的大門,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我雙腿發軟,幾乎快要站不住,更別說轉過頭了。


    突然,頭頂處傳來他的聲音:“你跑什麽。”


    “別殺我,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我這就走,對不起,對不起……”我本能的抱住頭,哀求道。


    “轉過來。”


    我聞言,硬著頭皮,渾身僵硬的轉過身,就像一個生鏽的機器人,我低著頭不敢說話。


    “你見過我?”他森森的問到。


    我乖乖的點點頭。


    “怕我?”


    我又點了點頭。


    “因為你知道,我是個死人?”


    我驚愕的抬頭,與他透著死氣的眼睛對視,我該搖頭還是點頭!


    他穿著白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衫,與‘夢裏‘那個紅袍加身的他截然不同,可無論是哪一個,我都看不出他哪裏像是一個會在公車上猥褻別人的猥瑣男。


    而且他問我,是不是見過他,這說明他根本就不認識我,所以,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


    為何姑姑幾層關係找到的行家,竟然是個死人,如果不是孫遇玄主動搞鬼,又會是誰呢。


    “……你放了我吧,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放了你可以,直到我吸幹你最後一口陽氣。”他慢條斯理的說。


    我聞言,激動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懇求道:“我真的隻是走錯地方了,求求你放過我。”


    他瞟了一眼我的手,似乎是愣住了,我能感覺到他身形微顫了一下,他的眼神中流動著懷疑,刹那的欣喜,還有……一閃而過的殺意。


    我訕訕的縮回了手,重新低下頭。


    他的語氣又寒了幾分:“一個走錯地方的人,是不會在看到我的臉的瞬間,嚇得麵如死灰。”


    “我說的對麽。”他的手掐住了我的下巴,眼睛在我的臉上逡巡:“你的嘴巴裏,似乎藏著很多故事。”


    我咬著唇,他這麽說無非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但我卻疑惑了,為什麽他給我的感覺,是他從來就沒有參與到整個故事裏麵,可在墓地裏的事,絕對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不過是換了一身衣服,但人還是那個人,他怎麽會什麽都不知道呢。


    短暫的沉默後,孫遇玄沉聲道:“既然踏進了這裏,就別想再出去。”


    004.夙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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