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眼中寒芒更盛,鼻中一聲冷哼重重的吐了出來:“老夫明白了,四殿下手下諜子遍布南康,甚至連老夫這座大將軍府眼皮子底下都未能幸免,當真好手段!”


    徐昕不語,平靜的臉上卻明顯的浮上一抹濃重的悲意,但很快就被其收斂了起來,又問道:“大將軍,若是北邙不遺餘力的攻打北境,大將軍可以用多少兵馬堅守三月?”


    徐昕沒有問守不守得住,隻是問多少兵馬可以守住,顯然對這位浴血半生創下赫赫威名的大將軍頗有信心。


    始終站在一旁的熊威自然聽出了徐昕言語中這一層韻味,不由得傲然昂起頭顱。鎮北大將軍的赫赫凶名在這些年的韜光養晦下似乎已經淡出了世人的心中,可這位從小在北境大軍中廝混長大的將軍次子比誰都清楚,若是有誰膽敢小瞧了北境十五萬雄兵的實力,勢必將會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對於這一點,熊威始終堅信,並引以為傲。


    可大將軍熊平卻在二皇子徐昕的話中聽出了另一層味道,揮揮手灑然一笑道:“殿下需要多少兵馬?”


    這看似毫無頭緒的一問讓熊威陡然一驚,任他再如何浸淫沙場不問權鬥,但畢竟生在鎮北大將軍府這個敏感地方,怎麽也聽出了一絲不對味。


    “京裏的皇子哥兒們終於要開始行動了嗎?”


    隻是他還是十分疑惑的望著父親,他這位手握十五萬雄兵的大將軍父親,一向不願陷進京城那座大染缸的爭鬥裏,為何如今卻一反常態?


    沒等熊威深思細想,就聽見徐昕經過一番斟酌後小心翼翼的吐出了一個數字:“三萬步卒,可以嗎?”


    熊威在一旁思索著,父親手下有兩萬重騎,三萬輕騎,再加十萬精銳步卒,撥出三萬步卒後,守住北邙大軍傾力攻擊的北境三月,以父親的能耐,想來也是足夠的。可轉念一想,這位二皇子殿下不辭千裏來到夔城向父親借兵,想來是因為京畿那邊的兵力懸殊太大。細細一想這些年從京城傳來的消息,那位太子殿下手裏的兵力不過是拱衛京城的羽林一萬五,而京城周圍如豫章大營的一萬輕騎兩萬步卒,稍遠一些的豐城大營三萬輕騎都在那位四皇子殿下的手裏牢牢攥著。


    若是憑借著皇城之固堅守,再有我北境三萬步卒相助,雖然熊威自信於以北境軍士的戰力,未必沒有勝算,可這兵力懸殊擺在這裏,勝算也大不到哪裏去。


    想到這裏,熊威對這位生死關頭仍舊沒有獅子大開口的二殿下,不禁高看了幾分。


    可接下來讓熊威覺得不可思議的話從父親的嘴裏吐了出來。


    之間熊平大方的擺了擺手,豪邁一笑道:“我再讓熊威帶著他手下的兩萬輕騎隨殿下一同進京,我老熊守城,又不是攻城,要恁多輕騎作甚!”


    此話一出,不僅是熊威,就連徐昕這個對行軍打仗不甚了解的二皇子都皺起了眉頭,不解道:“如此一來,我一下帶走了北境三分之一的兵力,大將軍這邊的戰事不就捉襟見肘了嗎?”


    旋即徐昕便連連擺手:“不行不行,若是北境有失,便是大哥爭贏了又有何用?”


    熊平沒有立即反駁,隻坐下來輕笑道:“九門提督手下一名副將原先在老夫手下領過兵,前幾日來信給老夫,說四殿下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向陛下請了道聖旨,把九門提督換成了他的人。驛路快馬的腳力比殿下要快上不少,所以殿下應當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徐昕聞言悚然一驚,隨後勃然大怒:“父皇當真老糊塗了嗎?九門提督這麽重要的位置,怎能說換就換。若是如此,他老人家還要給我這道聖旨做什麽!”


    熊平微微笑道:“殿下慎言,陛下的英明我老熊是知道的,當年若非陛下的全力支持,我老熊便是再有能耐,也打不下北境這片遼闊的疆土。至於陛下此舉,我老熊多少能體會到幾分意思,雖然大膽,但卻也是必要的。”


    徐昕斂起幾分怒氣,說道:“還望大將軍指教。”


    熊平嗬嗬一笑:“陛下對四皇子的寵溺世人皆知,但四皇子既然能為了爭奪皇位做出勾結北邙這等大逆不道的醃臢勾當,瞞的過太子與二殿下你,瞞得過我老熊,但獨獨瞞不過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徐昕眼中的隱晦神色一閃而過,不料卻被熊平捕捉到了。


    這位大將軍哈哈大笑道:“殿下是在想我老熊沒有絲毫的證據,怎麽就敢給將來很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四皇子殿下潑下這麽一盆髒水?”


    徐昕不可置否,隻是望著大將軍熊平,聽他繼續說下去。


    “老夫這輩子為陛下戎馬半生,說句僭越的話,在某些方麵,我對陛下的了解更甚於對自家兄弟的了解。僅憑著陛下對九門提督一職的調度,我就敢斷言,陛下斷然已經掌握了四皇子與北邙勾結的全部情況。而知道了這些,無論咱們陛下對那個小兒子多麽寵溺,也絕不會允許他活下去了。不僅如此,還要讓他將肚裏的醃臢東西一股腦的都給吐出來。所以,不給四殿下一點看似可靠的憑仗,怎麽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孤注一擲呢?”


    熊平嘴角勾出一抹譏笑:“玩諜報,咱們陛下可是老祖宗啊!四殿下手下的那些本事,還不都是陛下手把手教出來的。”


    徐昕聞言亦是恍然,心中不由得對坐在皇宮裏的那位父皇更加敬畏了幾分。


    “隻是...”徐昕仍是麵色猶疑。


    熊平眼裏驀的出現幾分慈祥,伸手拍了拍徐昕的肩膀,輕聲道:“有太子與殿下的這份心意就足夠了。我老熊隻效忠於陛下,以往不參與黨爭,以後也不會參與黨政。所以我老熊絕不允許陛下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落到一個勾結北邙的醃臢貨手上,這是我老熊的決心,”


    熊平抬起手晃了晃手中那道聖旨,笑著說道:“也是陛下給我的決心!”


    熊平眼中驀然浮現出一抹猩紅,似乎當年那個不斷殺伐北上的南蠻子又回來了,他咧嘴說道:“就憑北邙那些雜碎,我老熊這些兵馬就足夠了。若是讓他們踏足北境線一步,不等陛下降旨,我老熊自己提頭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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