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驚的臉色刷白,瞧著白世寶雙腿血流不止,頃刻間都傻了眼。隻見白世寶咬著牙,露出一副怪相,朝藤田尾郎笑道:“我這雙腿算是廢了,走不了陰了,勞你再找別人想轍吧!”


    “你……”


    藤田少佐眼睛瞪得溜圓,臉色煞白,嘴唇發抖。他沒料到是這樣個結局,望著白世寶那雙血淋淋的褲腿和沒有血色、微睜雙眼的麵相,也驚呆了嚇傻了,隻歎“心事”變成了“後事”。


    “豈有此理!”


    汪精衛沒想到白世寶這麽不給藤田少佐的麵,寧可自斷雙腿,成了廢人,也不願為藤田少佐走一遭陰。當下覺得白世寶壞了自己的事兒,不除不平心,不殺不解恨。跟手向身旁的手下遞過一副凶狠的眼神,示意斬草除根,殺了痛快!


    嘭!


    還未等下人們動手,忽見老狐仙身上湧出一股黃煙,迷得周圍朦朦一片,當下什麽也看不清楚瞧不見。待煙霧散盡後,隻見地上留有兩攤血跡,和老狐仙脫下來的一件棕色寬綽大玄袍……


    “跑了?”


    汪精衛原地一轉,四下裏瞧不見白世寶和老狐仙的蹤影,心中一急,當下跑到秋菊光子麵前抱怨道:“光子小姐,你剛才為什麽不攔住他們?”


    秋菊光子好低好沉好冷好靜地回道:“彼が死にそうになった(他活不久了!)”


    汪精衛被這話咽的一怔,再扭臉向藤田尾郎瞧去,感覺他一副怪異難解的表情……


    ……


    嗖嗖嗖!


    半柱香後,十裏外的密林中,老狐仙正背著白世寶在林中狂奔!


    老狐仙的目光泛空,心還似在夢裏頭。白世寶趴在老狐仙的背上,雙腿上血紅一片。這時老狐仙扭頭瞧了瞧白世寶,咬牙叫道:“人活在世,站著走路,全憑使腿。腿是人根,也是命根,人死了一躺,這腿才算沒用;你剛才為何不開槍殺了他們,反而自斷了雙腿?”


    “世間是非,非我所能……”


    白世寶麵色煞白,嘴唇染紅,一邊不住地咳血,一邊搖頭歎道:“我這麽做……並非是要斷了這雙腿,而是斷了他們的這門子心思……咳咳!……他們這類人……是你我殺不盡的,留他一條性命,相信後人自有評斷……”


    老狐仙聽後眉頭緊皺,欲言又止,心念白世寶傷的極重,便打斷道:“先別多說,再撐一下,前方有個鎮子!”


    “狐兄……你甭費力了……”白世寶搖頭道:“我這身子骨,別人不知道,數自己最清楚,隻怕是熬不過來了……大限已至……”


    “胡說!”


    老狐仙眼一紅,急叫道:“都說:人挪活樹挪死,樹斷根人斷氣,這氣可不是人死活的那口氣,而是誌氣,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喪氣!”


    白世寶苦笑道:“你的話……我愛聽……我渾渾噩噩一輩子,不知道怎麽過來的……你能說說我這人嗎?”


    “說你?”


    老狐仙生怕白世寶就這麽“過去”。當下便腳上使勁,嘴上使勁,一邊急奔,一邊說道:“我說,我說……你這人心胸大,小事不走心,大事不當事,人不別扭,也不找別扭;換個人上吊的苦惱,你往腦袋脖子後邊一扔,隻字不提……要說你心裏有數沒數,誰心裏都有杆秤,可你的這個秤杆上沒星,不計較。可是……你做事又欠果斷,心腸熱又軟。再加上你腦門中間沒紋,不是個操心的命。天生不操心,命便入不了官門,心腸軟,不當官,不操心,不傷神,舒舒服服大閑人,你說我是不是覺出你的脾氣來了?”


    說到這兒,老狐仙扭頭瞅了瞅白世寶,見白世寶微微點了下頭,便繼續說道:“再說你運氣好,生有大運,不會輕易死……你瞧瞧自己的這兩隻手,掌長肉厚皮細指軟,這種手富不怕富,窮不怕窮。大錢如船擋山外,小錢如風陣陣來,雖說你祖宗有錢不能得受,六親不認靠不著,你也不缺錢花。錢打哪兒來,我不知道。可你窮不死,餓不著,一沾窮,必有貴人!”


    白世寶微笑道:“不滿你說……我這輩子,人緣兒還算可以,倒是常有朋友幫忙……”


    老狐仙聽後笑道:“所以說,你信我就聽我的!別犯嘀咕,拿出膽子,愛嘛幹嘛。不信你抽個簽子瞧瞧,一準是‘平安大吉’。等到了前麵的鎮子裏,我找個醫給你瞧瞧,多則大半年,等你這股子陽勁兒一上來,保證你是‘新袍新褂新靴新帽新魚新蝦新房新轎’,吉祥安泰,萬事如意!”


    老狐仙撿盡了好話說,隻盼著白世寶能高興。


    可就在這時,卻聽白世寶慢吞吞地說道:“狐兄……我在京城郊外葬有……一處孤墳,墳中藏有我……撰寫的陰陽道派之術……和走陰的法門,請幫我轉到蛟龍山,交給一位叫王響的後生……”


    老狐仙頓時明白白世寶的意思,當場怒叫道:“甭說這個,這種事情你自己去打理,我不給你跑腿!你小子萬萬不能死,你赤口白牙答應我的事兒還沒辦,怎麽能半路上想著去死?你若是真的要去望鄉台,也得把這件事情辦妥當了再給我走!”


    “好……”


    白世寶聽後微微點了點頭……


    老狐仙眼眶微紅,強忍著身上的槍傷,向前狂奔。它心裏清楚,白世寶最致命的是“苗疆蠱師”麻祖種在他身上的蠱毒,就算前方有鎮子,尋到了醫,也問不到能治的藥。眼下一片茫然,不知該往何處,隻能向前疾奔!


    “當下……該是宣統幾年了?”


    白世寶突然問了這麽一句,叫老狐仙頓時一愣,急回道:“你糊塗了,怎麽還宣統,宣統在龍椅上隻坐三年就翻下來,大清年號也截了,今早是民國了!”


    “呃……”


    白世寶自言自語道:“恍惚說過,我也記不清了……年歲大了,成天人纏事擾塵蒙土裹煙熏火燎的……鬼靜人不靜,天天不清靜……”說到這裏,白世寶又突然叫道:“你歇歇,就到這兒吧……我瞧著有人來迎我了……剩下的路,叫我自個兒走……”


    話一出口,老狐仙打四周一掃,不見有半個人影,心裏立時慌了,紅著眼圈,抬手抹淚道:“不成,前麵的路還長著呢!”


    白世寶氣若遊絲道:“放……我下來吧……我另有去處……”


    說話間,老狐仙隻感背上越來越輕,白世寶的身勁兒全消了。再瞅白世寶一眼,已是麵色如紙,沒有半點血色。老狐仙急忙停了腳,將白世寶依在一株樹下,聲音沙啞地問道:“你……你要去哪?”


    白世寶眯著眼睛,嘴角微微一笑道:“走陰!”


    ……


    茫茫無極生有極,亂到此時方有緒;


    情仇怨恨皆來過,陽世一場無非戲!


    ……


    第244章 過陰山,別有收緣


    大哉天地,萬物有宗,陰陽變化,五行生克;木盛逢金,造作材器,水多遇土,修為堤岸,火淬冶金,鑄刃劍鋒,水疏旺土,培成稼牆;生物之始,陰陽並育,相生過及,反必惡化;此名曰:五行生克。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八卷。


    ……


    一年後。


    上海福州路一家戲院的台上傳來京劇《落馬湖》的激越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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