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代價?嗬嗬,我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把腦袋栓在脖子上討生活?”年紀最長的洛布也站了起來,笑道:“你們這些娃娃都有這心,我這長輩也不能落後啊。”


    “我願意!”


    “我也願意!”


    應和的聲音越來越多,我很快看到第三人、第四人站了起來,然後,更多的人站了起來,包括坐在我們旁邊的拉裏……


    波切最後一個站起來的,也許不久前是在冰湖之上的遭遇,令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又或者他其實另有想法?


    忽然間,“啪啪啪”的掌聲響起,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丹增卡瓦已經從他的帳篷裏出來,站在了不遠處。


    老刀悄聲在我耳邊評論道:“這個家夥倒是很懂得掌控人心,接下來,他應該就要開始演講了,煽動這些蠢貨給他賣命。”


    “很好。諸位都是我們夏爾巴人中的勇士,你們沒有讓我失望。”丹增卡瓦走上前來,在雅禮的身邊停下,他拍了拍雅禮的肩膀,然後對大家說:“他說的沒錯。我,丹增卡瓦,便是要帶大家去親眼看一看,我們夏爾巴人的根,究竟在哪裏!”


    老刀朝我飛來一個得意的眼神,意思就是:看,老子沒猜錯吧!


    隻聽丹增卡瓦繼續道:“廓爾喀人、尼瓦爾人、古隆人、馬嘉人、拉伊人、林布人,都把我們夏爾巴人看做是外來人!可我們夏爾巴人究竟從哪裏來,我們的根在哪裏?曆史學家們爭論不休,族裏的老人們隻留給我們模棱兩可的傳說……難道我們就這樣知足了?渾渾噩噩,連自己祖先是誰都不清楚,這樣也能無所謂嗎?難怪其他民族的人要瞧不起我們!”


    丹增卡瓦說到這裏,狠狠揮了拳頭:“我丹增卡瓦這一生,落魄過,也風光無限過,算是過得肆意灑脫!但唯有一件事情,讓我耿耿於懷!我丹增卡瓦這等人物,居然連自己的祖宗是誰都不清楚,連自己的根在哪裏都不知道!我不甘心!你們、同樣是夏爾巴人的你們——”丹增卡瓦猛然伸手,指向在場每一人,“——甘心嗎?!”


    “不!”雅禮第一個高喊:“我們不甘心!”


    “我們不甘心!”所有人高喊。


    “那就讓我看到你們的決心!”丹增卡瓦一錘定音。


    ……


    丹增卡瓦的演講非常成功,整個隊伍因為冰湖上的悲劇而低落的士氣,立刻被提了起來,每個人夏爾巴人都精神振奮,眼神中都是充滿了希望和信心。


    我從前也看到過雙眼中有著這種光芒的人,他們大致分為以下幾種:在某個領域自信滿滿的成功人士、精神錯亂者或者狂熱的信仰者(多為邪教)。


    現在,我就有一種陷入邪教徒包圍的感覺。


    我將之告訴沈棠之他們,沈棠之隻是一笑而過,海德點點頭表示他也有同感,老刀則嘿嘿冷笑,補充道:“他們是另外一種人——被忽悠瘸了的蠢貨!”


    午夜11點,暴風雪如期而至。


    由於在冰湖之上的變故,隊伍丟失了一些物資,其中便有三頂帳篷,所以,我們四人再不能占用兩頂帳篷,隻能擠在一個帳篷裏。


    帳篷裏最多隻能讓兩人蜷縮著躺下,而另外兩人隻能坐著,而在暴風雪開始之時,我們便通知說每個帳篷都必須安排人值夜。


    我們便決定讓海德和沈棠之先睡覺,我和老刀負責今晚上的輪值。


    盡管有帳篷的庇護,但我們依然能聽見,外麵的風刮得越來越大,而帳蓬也開始被雪覆蓋——這時拉裏來找我們,告訴我們,如果雪蓋住了帳篷,就必須出去把雪挖掉,否則,帳篷會被雪徹底掩埋,帳篷裏的人也會在睡夢中窒息死亡。


    首先出去的是老刀。


    十五分鍾後,老刀回到了帳篷,他罵罵咧咧地告訴我,這場暴風雪異常猛烈,老刀原本想要順著連接各個帳篷的繩子去看看鄰近帳篷的情況,但狂風吹得他幾乎難以睜眼,而大得嚇人的雪片則完全遮蔽了視線。


    最終,他隻能刨掉了帳篷上麵和周圍的積雪。


    “隻能等天亮了。”老刀最終這麽說。


    我則另有想法:我想到了這個季節中對登山影響最大的因素——熱帶風暴。


    拉裏說過,來koang之前,他已經查到,至少有三個以上的熱帶低壓正在西太平洋洋麵上形成,如果這些熱帶低壓說形成的熱帶風暴足夠迅猛,它們是有足夠能量來影響道拉吉裏峰的高山氣象的。


    很明顯,和冰川帶的陷阱一樣,丹增卡瓦也隱瞞了這條危險信息——高山氣候異變導致的短暫暴風雪和因熱帶風暴而引發的猛烈暴風雪,那是兩個概念。


    每隔二十到四十分鍾,我和老刀就輪流出去一次挖雪,而暴風雪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外麵也果然和老刀所說,風雪大的讓人難以睜眼,我隻能在夜雪之中迷迷糊糊地看到最臨近我們的拉裏那頂帳篷中,有著隱約的光亮。


    我不敢走遠,但就算是張嘴大喊,也很快被呼嘯的風雪聲所掩蓋。


    在這場暴風雪之夜,我們四個人的帳篷,竟像是一座狂風海嘯之中的孤島一般。


    異夢 第三十章 失蹤


    在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件太過激烈和密集,尤其是在冰川帶那一次奪命狂奔,極大的消耗了我的體力,老刀雖然沒言語,但我知道,他也同樣疲憊不堪。


    同樣疲憊的還有沈棠之和海德,這兩人雖然平時也沒疏於健身,可畢竟是第一次置身於如此惡劣的高海拔、高寒的環境之中,他們兩人不是很適應,而日間在冰川帶之上的那場意外,同樣消耗了他們極大的精力。


    海德和沈棠之占用了帳篷裏唯二的睡袋,但在吊在帳篷頂上的淡紅色led燈光下,我看見沈棠之在睡夢之中,還秀眉緊皺,渾身微微發抖——現在外麵的溫度已經達到零下三十度,就算是在帳篷之中,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我和老刀隻能每人裹著一塊羊毛毯子,緊緊擠在一起取暖,我的手腳都幾乎已經凍得麻木了。


    有個很短的時間,我和老刀一起睡著了。


    幸運的是我醒過來了,因為我的手露出在羊毛毯子之外,被凍得發痛。


    我一個激靈就醒轉——我一動,老刀也醒了。


    我們趕緊起身,查看帳篷的情況——就在這最多不超過二十分鍾的時間內,我們的帳蓬上就覆蓋了半米厚的雪,整個帳篷被積雪壓得開始內凹,門口的換氣口也完全被雪蓋住了。


    這無疑是驚魂一刻,如果再晚最多十分鍾,我們帳篷中的四個人,就可能再也不能走出帳篷了!


    由於窒息,我們會在睡夢中恍然不覺、直至死亡。


    從這次危險後,我和老刀倆人再不敢輪流睡覺,而是一直保持清醒,兩個人輪流挖雪,等待天亮。


    早上六點多,天色開始變亮,我叫醒了沈棠之和海德,我們一起清理了積雪,然後爬出帳篷。


    外麵的情況終於好轉——雪終於停了,隻有風暴還在繼續,但比昨晚上還是稍稍減弱了一點。


    沈棠之是最後一個爬出帳篷的人,但她剛鑽出一個頭,就發出了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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