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順著韓佩佩的手看過去,顧顏夕正舉著高腳杯,淺酌慢飲的品紅酒,再次將他無視的徹徹底底。他臉黑如炭的咬咬牙,用行動回答了韓佩佩的問題。


    韓佩佩美豔的笑容帶上了算計。


    她知道向來深不可測,讓人看不出破綻的慕北,一旦遇上顧顏夕,就會像位蠻橫沒頭腦的莽夫,不攻自破。


    在離顧顏夕一桌相鄰的距離。


    韓佩佩望著顧顏夕,故作誇張的問慕北:“darling,你瞧窗邊那位短發美女,是不是你喜歡的清麗脫俗款?”


    慕北像被人踩到了痛腳。


    擦桌而過間,不為諷刺的看著顧顏夕惡狠狠回:“這種貨色還美女,我看她頂多算是個取悅男人的玩寵!”


    毫不意外,一字不差的落進顧顏夕耳裏,也燙在了她的心上,那剛遮掩起來的傷口,再次淋漓不堪的展現在眼前。


    她隱忍著,淡笑著,如同一個刀槍不入的聾啞人,默默地承受著她愛的人,給她一次又一次的......侮辱和傷害。


    蘇曉上完洗手間去吧台買單,被收銀員告知已結賬,氣咻咻往桌位走,看到背影像慕北的人,心驚肉跳地愣住了。


    為了確認真假,蘇曉隔著餐廳的另一個過道,腳下生風的追上去一探究竟。


    認清是慕北,蘇曉不禁懷疑這個世界太小的同時,又不由得為顧顏夕憂心。


    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等回到餐桌,餘下多半瓶沒喝的紅酒,快要被顧顏夕一個人喝光了。


    而顧顏夕臉上的神情,亦如她這三年所看到,所表現的那般平靜無波。


    可蘇曉就是知道,顧顏夕用一種歲月靜好的方式把自己包裹了起來,連同那顆心在離開慕北之後,也冰凍冷藏了。


    有心想寬慰幾句,顧顏夕卻是個執拗要強的人,她不喜歡別人用擔憂心疼類的目光看她,也從不在人前表露脆弱。


    當年顧顏夕大失血住院,慕北拋棄她遠去國外,顧顏夕連一滴眼淚都沒流,安靜地讓人揪心,還反過來勸慰他們說:


    “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從小嚐盡了孤獨和世味,也習慣了來來去去的人,他們要的隻是旁人小透明的漠視。脆弱,從來都不屬於ta們。活著,才是ta們勇往直前的堅韌。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好起來,所以,請不要憐憫看輕她。”


    蘇曉心煩意亂地在桌位坐下,眼睛瞪看著顧顏夕,語氣有些衝人的說:


    “你一個月工資五千的人,買單那麽積極幹什麽,我一個富二代的老板娘難道還付不起飯錢?顧顏夕,你要再這樣,以後就別跟我出來了。”


    顧顏夕看了蘇曉一眼,喝完最後一口紅酒,放下高腳杯,小醉微醺地說:


    “你回來了,休息會走吧。”


    “巧了,為了姐前凸後翹的s型曲線,剛飽腹我也沒打算久坐,怕小腹長肉。”


    蘇曉裝似不大經意的看了眼坐在斜對麵的慕北,目光又在顧顏夕身上逡巡了一番,邊提包起身,邊安排後續活動。


    “現在回去也是大眼瞪小眼,去ktv唱會歌吧,玩到23點再回家睡覺。”


    顧顏夕低頭,抬手看著腕表上的時間,20:35分,正準備開口拒絕,蘇曉快她一步地往門口去了,隻能無奈跟上。


    走出餐廳,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蘇曉看著傾盆大雨的城市,可惜遺憾的說:“真討厭八月的鬼天氣,善變的跟張娃娃臉似的。我還想趕在奔三之前,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找找青春,聊聊我們大學做過的那些瘋狂事,鬧過的笑話。結果......青春被一場雨泡發了。”


    顧顏夕卻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不用撒謊找借口。


    真好!


    從包包裏掏出常備雨傘,顧顏夕遞給蘇曉,解釋說:“多裝了一把。”


    接著,不等蘇曉開口,就自顧說:


    “阿姨一下雨風濕骨病就疼的厲害,你拿著傘開車先走,這個點開車送我肯定堵車堵的厲害,我坐地鐵回家還快些。至於他,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不難過,也不在意,更不會為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犯傻。所以,快回家陪你母親吧。”


    “要不,要不你今晚跟我回胡同住。”


    臉上寫著拒絕的顧顏夕:“......”


    蘇曉深信不疑的接過傘,知道顧顏夕不會去她家住,還是鍥而不舍的勸說:


    “你喝酒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萬一出點事,我怎麽向他交代.......”


    蘇曉口中的這個“他”,不明說顧顏夕也知道指的是雲沐陽。這三年,大家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誰也不點破那層關係,就這樣平衡且相安無事地過著,真真假假,麵具倒是戴的越發好。


    “是擔心我又為他殉情自殺吧。”顧顏夕截過話,直接了當說:“蘇曉,我是個成年人,一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成年人!我承認,為了慕北,我的確在浴室裏割腕自殺過!可那都過去了,我也不再是那個隻相信愛情的傻姑娘了!”


    “不就是遇見前任跟他現任招搖過市,多大點的事啊,北京就這麽大,地球人口這麽密集,遇見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況且,誰沒個前任現任的。”


    無話反駁的蘇曉妥協了。


    “那我先走了,難受就別硬撐著,你還有我們,還有安羽,”頓了一會,蘇曉沉痛艱澀說:“還有一個,一直想給你一個家的,雲沐陽。”


    “嗯。好。開車注意安全。”


    目送蘇曉離開視線。


    顧顏夕退下偽裝,目光受傷地在手機上下單了一輛回慕北別墅的叫車服務,站在法國餐廳門口孤零零地等車。


    街道上的行人來去匆匆,她看到沒有帶傘的路人在雨中快速奔跑,恍若看見了曾經的那個自己......


    顧顏夕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她四歲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孤兒院。


    那裏被遺棄和領養的孩子很多,隻有她一個人,總是孤零零地待在房間裏。


    開始的時候她也會渴望地往前擠,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偷聽到院長媽媽和領養人的談話,她就再也不渴望新家了。


    “那個孩子是挺漂亮,長的水靈又乖巧,我也想領回家,可不能受一點磕磕絆絆的金貴身子,不就是個討債的鬼。反正我是養不起,也不可能帶她走,誰養的起,你就轉手再把她送走唄。”


    又被新媽媽嫌棄了呢。


    小小的她嚐到了被拋棄的滋味。


    她轉身往房間跑,跑太急跌倒在了地上,膝蓋都破皮流血了,可是她不哭也不鬧,隻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出去過。也是從那天開始,習慣了黑暗和孤獨。


    因為長期喝藥,大家背地裏都叫她“藥罐子”,再加上rh陰性血的特殊,院長媽媽就給她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她每天都是一個人在屋子裏踩著影子玩,一個人在裏麵吃飯,睡覺,自言自語。


    直到六歲那年,有一天她坐在窗邊支著小腦袋,對著天上潔白的雲朵兒發呆,一個長的像是天使般的男孩,逆著陽光來到她窗前,輕輕地牽起她放在窗外的手,一臉認真地告訴她說:“我叫安羽,以後我帶你玩,我保護你!”


    從那一刻開始,顧顏夕的世界除了黑白,漸漸有了不同的色彩和歡笑。


    可幸福總是短暫的,不會為任何人停留。隻是三年光陰,又倒回到了原點。


    安羽走了。


    在他教會她微笑,在她習慣了他的陪伴,在她感覺到溫暖不會孤單的時候,安羽跟資助孤兒院的女慈善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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