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營錦陣天香閣,偎紅倚翠探春客。


    作為金陵最大的銷金窟、勾欄院,哪怕對金陵知之甚少的人,也無不知天香閣的大名,而隻要聽過天香閣,那話題一定會引向天香閣色藝雙絕的花魁。傳聞北方諸國的皇族子嗣中,曾有一人為了能目睹天香閣花魁的傾城之姿,花費重金從當地世家手中購得一張通行證。


    當然這都是一些無據可查的小道消息,畢竟誰都明白那所謂的世家通行證,不外乎是一張可以在楚國暢行無阻的聖旨,即便楚國世家遍地,但跟敵國皇族有牽扯,他們也免不了遭天一樓徹查。


    重回金陵的淩塵自然也不會錯過這裏,整理完文義一案的檔案,當晚便喊上兩兄弟與黃圖,借著搜查時收來的‘茶水錢’開始了尋香之旅。


    天子腳下自然不能策馬狂奔,於是猴急的黃圖趕忙找來一輛馬車,充當起車夫護衛。


    “你就不怕有人彈劾你受賄?”瞧淩塵明目張膽的把銀票亮出來,平素‘窮困’的高晉離不免一嘴酸味。


    挑出幾張數額不大的銀票,淩塵賤賤的嘿嘿道“受賄自然就得有人行賄,他們要不怕的話大可彈劾我,我就不信陛下會搭理他們。”


    方凡揉著眉心,無奈道“有恃無恐跟狐假虎威是兩個意思,他們要是告你一個勒索怎麽辦?你還能把這一切都歸咎在陛下身上?”


    聞言,淩塵眼皮一挑,冷笑道“勒索?他們有證據麽?上下唇一碰就想誣陷我,當天一樓的人都是擺設?”


    馬車外的黃圖也順勢囂張的接道“頭兒這話說得好,堂堂天一樓鎮撫使需要在意他們?不過是一群王八蛋罷了,整個天一樓地下一層全是他們黑料,摞起來比其他六國皇室都多。”


    方凡歎道“我算明白什麽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這時高晉離突然問道“你真的想從承賢郡王手中拿下天香閣?”


    方凡也一臉認真的看著對方,擔憂道“蕭承賢雖是皇族旁係,但他背後站著的可是老二,大家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你突然動手,他是不會放過天香閣這個錢袋子的。”


    淩塵收起銀票,哼哼道“給不給不是他們說了算,皇子狎妓,陛下或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看不見,可開設妓院,他將民心置於何處?就算到時有蕭承賢替他背鍋,陛下也不會輕易饒恕,更別提在儲君已有人選的情況下。”


    見淩塵自信滿滿,兩人相視一歎,也就不再多勸,天底下沒有誰比他們更了解淩塵這倔強性子的人了。


    夜靜有神遊紫府,紅妝縵綰醉青樓。


    不過剛駐馬停車,四人便嗅見樓內吹出的陣陣香氣,不濃不淡卻能引出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識相的龜x公緊忙送上塌台,引車中三人入樓。


    望著熟悉的桌案與舞台,淩塵站在門口,腦中滿是四年前的回憶,那時這裏是他們五兄弟最常來的地方。


    “哎呦喂,稀客稀客。這不是咱們的淩公子、方公子、高公子跟黃爺麽,您四位一起賞臉,我這天香閣可真是蓬蓽生輝。”


    見大老x鴇從後麵嫋嫋走出,門路嫻熟的黃圖緊忙抽出一張五百兩銀票,塞入風韻猶存我見猶憐的老x鴇胸口,揩油怪笑道“一年不見,黃某可是對簡姐姐思念的緊,不知今日我能否有幸見識一下您傳聞中的功夫?”


    簡大娘身後四個各帶異香、含羞帶怯的貌美女子聽聞這話,掩嘴竊笑,桃花眸子中的秋水差點淹沒了黃圖這‘久經沙場’的老手。


    “呦,黃爺既然有此雅興,姐姐自當舍命相陪,隻不過您確定不用姐姐先替淩公子引路麽?我家穗穗可是在閨閣中癡癡等了四年呐。”簡月娥不愧是天香閣的當家,雖與黃圖放肆調笑,但眼神始終鎖在淩塵這位正主身上。


    誰知淩塵此刻卻指著台上那若隱若現,身形曼妙婀娜的紅衣女子問道“台上的人是誰?”


    如果這話出自他人之口,簡月娥肯定會在心底罵一句喜新厭舊的王八蛋,替後院那個獨守深閨的憐人抱不平,但淩塵問出這話,她不僅不會多想,還主動給淩塵答疑道“是心雨!”


    方凡恍然道“怪不得瞧著有些熟悉,原來是那小丫頭!”


    想起當年跟在墨穗穗身後那個稚嫩且潑辣的小丫頭,淩塵眼珠提溜一轉,嘴角微翹,壞笑道“麻煩簡姐姐在二樓給我等安排一個雅間!”


    簡月娥杏眼一眯,故作幽怨問道“那穗穗呢?”


    淩塵伸手挑起對方的下顎,打趣道“都是簡姐姐一手調教出來的,一龍雙鳳豈不更好?”


    年齡不小卻撫媚妖嬈的簡月娥,貼近淩塵,口吐蘭香魅惑道“那不知淩公子對一虎三狼,大小通吃的興趣有多少呢?”


    誰知性格憊懶的高晉離,這時突然道“簡姐如此寂寞難耐,不妨等高某下次出征帶你一起上陣如何?銀舌卷槍,先下一城,天香閣的名頭絕對響徹七國。”


    聞言,不管是淩塵還是簡月娥,在場的人都被高晉離這話給嗆的尷尬無比。


    滿臉無奈的方凡,捂額歎息道“去安排座位吧!”


    四年未見,心雨出落的確實讓人心醉,輕紗覆麵,黛眉輕掃,眼波流轉,眸中風情時隱時現,飛身旋轉間,那纖細白嫩的小腿與腳腕上係著的鈴鐺都能引的在場男人神魂顛倒。


    雖說淩塵三兄弟已有數年沒來過天香閣,不過能出現在這座流金淌銀溫柔鄉的男人,又有哪個不了解這三兄弟在金陵的影響力?君不見某些人這些日子徹底偃旗息鼓了麽。


    掃過樓下眾人的模樣,淩塵吊兒郎當地把手裏的錦扇一收,指著其中一人對兩兄弟戲謔道“戶部左侍郎王慶海之子王淼,聽聞已經被任命為典倉司執事了,今後主管前線糧草分配,你倆都在軍中任職,不去打聲招呼拉拉關係麽?”


    送給淩塵一個白眼,高晉離冷笑道“我寧可跟你的簡姐姐打招呼,也懶得去搭理他這種廢物,常年活在女人肚皮上的草包懂得什麽叫戰場?還掌管糧草分配,我看王家人是嫌脖子太硬了吧?”


    方凡蹙眉道“王慶海雖是戶部左侍郎,但他隻是王家的旁係,把這種兒子塞進戶部,他難道就不怕王童尋他麻煩?”


    淩塵嗤笑道“縣官不如現管,王童常駐荊襄,他那裏管得了那麽多?再加上近來的局勢變化莫測,誰不想趁機撈些好處?”


    這時被淩塵吩咐去尋找蕭承賢的黃圖來到三人身邊,低聲道“頭兒所料不錯,承賢郡王確在後院!”


    尋得大魚,淩塵也就懶得繼續在這浪費時間,把在馬車上整理好的銀票分給三人,他隨即起身嘿嘿道“既然我的菜已經到了,那麽剩下的熱鬧就拜托你們三個了!”


    拾起麵前這一摞銀票,高晉離沒來由的生出一股豪情壯誌,傲然道“你小子放心,搗亂湊熱鬧,一直都是咱們的強項。”


    對高晉離這迷之自豪,淩塵見怪不怪的點了點頭,而後走向後院,找到一處院牆內有梅花的獨門獨院,推門而入。


    與台上魅惑無雙的心雨不同,站在梅花樹下怔怔出神的女子,不僅素顏朝天,曾經滿是希冀的眸子如今滿是憂愁,宛如千百年前那位不喜顏笑的褒姒一般。


    淩塵走到石桌旁,端起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輕輕道“水陸大會後本想直接過來的,但你也清楚,我現在掌管天一樓,有很多事無法...”


    沒等淩塵講完,墨穗穗伸出纖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在唇邊,閉眸柔聲打斷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當初雖是公子買下穗穗,但這也是穗穗自己的選擇,解釋隻會讓穗穗增的奢望與幻想,這對公子未必是好事。”


    不可多得英雄氣,最難消受美人恩。


    想起宮中那位同樣倔強的丫頭,淩塵呆了呆,複又抬眼,迎上墨穗穗眼角的晶光,輕聲問道“想不想出樓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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