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金陵陷入混局時,一個噩耗也從皇宮傳出。


    “王爺!王爺!不好了!不好了!”一個侍衛冒冒失失的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出什麽事了?”蕭軻虎目一瞪,上下審視那侍衛一番,疑惑道“你是奉天殿的侍衛?”


    “正是小人!”那侍衛樣子十分著急,就仿佛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一般。


    看的蕭軻蹙眉不已,忽然間蕭軻急站起身,厲聲問道“是不是陛下那邊出了什麽事?”


    “是是是!是陛下...是陛下那邊,小人這還有皇後娘娘的懿旨!”


    蕭軻此刻哪還有心思深究對方為何不提早把懿旨拿出來?接過信,掃了兩眼,確定筆跡虞皇後的親筆後,急急忙忙衝出翊王府,隻因那封懿旨上清楚地寫著‘舊病複發,速進宮’七個大字,在這個時候蕭康舊病複發,不由得讓蕭軻臉色劇變,心下大駭!


    一路提氣來到皇宮,此時的皇宮遠比他想象中的局勢更加凝重,奉天殿外,太醫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除王一銘外,宮女太監一個不見,守衛在此的盡是禦林軍,整座皇宮都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王一銘,蕭軻冷聲對前者道“帶我去見皇後娘娘!”


    王一銘微微頷首應道“是,王爺!”


    剛踏進內殿,虞皇後便迎了上來,眸底隱隱含著淚珠,哽咽道“噓,噤聲,咱們出去說。”


    嚴肅的點了點頭,蕭軻轉身掃了一眼床榻上生死不明的蕭康,快步走到內殿門口,待虞皇後跟上,蕭軻緊忙問道“皇嫂倒地出了什麽事?陛下怎麽會...”


    回頭瞟了一眼床榻,虞皇後輕歎一聲,隨即從袖口掏出一封奏折遞給蕭軻,無奈道“還不是淮水那邊鬧得,你看看吧,據說燕人為了奪回他們那個三皇子,悄悄派刺客潛入我軍大營,現今已經有十來名將軍死於他們手上,為了不影響軍心,蕭安暗中將此事壓了下來,朝中上下,如今僅有陛下、你我三人知曉此事,他在昏倒前,讓我轉告你,趕緊命天一樓北上禦敵,遏製住對方卑劣的行徑。”


    快速掃了一眼奏折上的字,蕭軻搖頭道“皇嫂有所不知,此番天一樓北上擒拿慕容秋瑟,主力早已損傷殆盡,活下來的這些人也個個疲憊不堪,再加上金陵此時風雨飄搖,敵人、災民、江湖高手聚集於此,若選擇在這個節骨眼把天一樓派出去,等待我們的恐怕會是滅頂之災。”


    “那該怎麽辦?我雖是女流之輩,但也知曉軍心士氣四字的含義,假若繼續讓燕人在北境為非作歹,淮水怕是不保啊!”虞皇後焦急道。


    沉吟了一聲,蕭軻收起奏折,漠然道“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隻要慕容秋瑟還在咱們手中,燕軍便不敢輕舉妄動,僅憑嶽勝男帶的這些宵小,最多也就振奮一下燕軍的軍心,等咱們處理完金陵這邊,燕人還會投鼠忌器的!”


    “可死去的那些將士都是無辜的啊,他們為大楚征戰,我們拋棄他們,豈不...”


    見虞皇後麵露悲傷之色,蕭軻微笑勸道“放心吧,皇嫂!這件事皇弟自有考量,其實早在淩塵接手天一樓時,他便製定了一套應付軍陣刺殺的方法,隻不過這些年雙方都沒往這方麵想,才導致蕭安有些措手不及,待臣弟休書一封,著急的就是燕人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虞皇後見蕭軻一臉篤定,情緒終於放鬆下來。


    翌日早朝,由於蕭康沒有出現,不明緣由的大臣們紛紛竊竊私語。


    “陛下怎麽還沒來?不會又病了吧?”


    “當年太子在鷹峽穀戰死,我就勸陛下早立太子,可陛下不聽,如今...唉。”


    “嗬嗬,王大人此言差矣,昔日太子殿下的才能如何,我等同僚十分清楚,你想讓陛下設立新太子,敢問現今的哪位殿下合適?”


    另一邊,二皇子蕭斐好似沒聽到大臣們的議論聲似的,譏笑道“遙想三年前大哥臨朝輔政,朝中上下除了附議之聲,再無其他言論,反觀如今...嗬嗬...三弟,為兄有時真的不得不佩服你。”


    三皇子蕭然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皇兄謬讚了!為父皇分憂本就是我們這群當兒子的分內之事,假如全把重擔壓在二哥肩上,皇弟怎能過意的去?畢竟我又不是老四,憑借父皇跟母後的寵愛,在怎麽憊懶也無所謂。”


    “哦?三弟這是在指責父皇寵愛四弟麽?”


    “哈哈哈,二哥這話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啊,本王隻是羨慕四弟而已,畢竟我也想做個逍遙自在的閑散王爺!”


    “我說你們兩個小子,不替你們父皇分憂,在這瞎扯什麽呢?”蕭軻正步走向議政殿中央,神情不愉,冷聲訓斥道“有這個功夫,還是好好收一收你們的尾巴,省的讓你父皇操心。”


    聽到蕭軻意有所指的話,左仆射文昭閣大學士劉振宇嘴角微微挑起,輕飄飄往兩個皇子那裏掃了一眼,對著蕭軻不緊不慢地說道“翊王此言差矣,儲君之位關乎國本,國本不立則國不立,是以不在乎帝王的春秋與否,倒是翊王殿下,身為大楚北境統帥,卻在這個時候返京,您又是意欲何為啊?”


    劉振宇話音一落,頓時引來一黨文官的附和,有的指責說因為蕭軻返京才導致北境局勢向燕國傾斜,有的說要奏請陛下收回北境軍權,一時間針鋒相對的朝臣好似都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腦的把責任推到蕭軻身上。


    “你們這幫子酸腐文人嘰嘰喳喳真是惹人煩!”


    “就是就是,淨是說些沒用的,爾等要是有那個魄力,自請迎敵,自請抄了王爺的府邸啊,成天在朝上胡咧咧,咋地?燕人這些年的進攻都是你們文人用嘴皮子打敗的?”


    任何朝代,任何時代文武相爭總是難以避免的橋段,即便武將當中也分派係,但文人這麽猖狂武將總要還以顏色不是?那幾位爭得最歡,嘴最碎的一群文官見武將聚到一起,瞬間瑟瑟發抖起來,生怕對方不管不顧對他們直接動手。


    一直站在人群後邊的禦史大夫沈行,捋了捋胡子突然道“行了諸位,今日若有事,寫折子遞上去便是,有什麽需要議論的,也等皇上傳來消息再說,與其在這爭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好好做好本職之事。”


    沈行素來是純臣,無論是翊王府還是文武官宦,亦或是二皇子、三皇子黨派,眾人皆明白對方的性格,再加上朝中有不少人對他很是尊敬,一時間剛剛還鬧哄哄的乾元宮立馬鴉雀無聲。


    “陛下口諭,今日龍體欠安,早朝不開,各位大人散了吧!”


    經上次彈劾,已被蕭康封為太師的高震,率先反應了過來,高聲答道“老臣謹遵陛下聖諭!”


    待到眾臣離去,蕭軻瞧了一眼神色無常的王一銘,平靜的走出乾元宮,隨後無奈望了望陰霾的天空,不信神佛的他,第一次祈禱不要在發生亂子了。


    可天不遂人願,自古便是如此,人們總是怕什麽他就來什麽。


    蜩螗沸羹、雲擾幅裂其實並不需要想象中那麽久。


    淮水兩岸和荊襄一帶的災民在金陵停留數日,且不說糧食溫飽供應不上會使人人心惶惶,就是每日大張旗鼓敲詐這群災民的江湖人士也足以將人逼瘋。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吧!我今日一定湊到錢交份子,我們家當家的為了保護大楚才戰死的,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們吧,放過我們吧!”一個災民婦人一手死死攥住孩子大腿,一邊磕頭,大聲哭喊。


    “死娘們,去你娘的,什麽份子錢?我胡三在金陵幹這行十年了,向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分明是你妹妹將孩子賣於我的,拿了錢,怎麽還不認賬?”胡三不停地跺腳企圖把那婦人踹倒,抱走孩子!


    “蒼天啊,我們孤兒寡母哪來的妹妹,你這喪心病狂,莫要瞎說!”婦人哭聲悲涼,卻也不似作假。


    很快,爭執吸引來一圈又一圈百姓,其中也有這婦人背後的江湖人,不過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這胡三的背後也不是沒有靠山,為了一個災民得罪這幫地頭蛇,確實得不償失,並且行走江湖的人都清楚,出來混最講究的不是情義,而是眼力。


    “讓一讓,讓一讓,怎麽回事,怎麽吵起來了?!”五城兵馬司的兵卒厲聲問道。


    “大人,大人,你可要為民婦做主啊,是他,是他們要搶我的孩子,他們就是可惡的人伢子,專門販賣人口的畜生!”


    “什麽販賣人口?不是你家妹妹收了錢,把孩子賣與我,我胡三那會來招惹你這潑婦?”


    能被五城兵馬司派來看管災民的兵卒哪會有什麽好兵?胡三能在金陵混了十來年,跟他們又怎麽可能沒有關係?瞪了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胡三,那兵頭冷笑道“既然你們雙方各執一詞,那就都跟我走吧,到五城兵馬司好好聊聊!”


    “大妹子不要相信這群王八蛋,他們就是一丘之貉!”


    忽然一個雙腿殘疾的老人大聲吼道“他們這群兵痞就是這群人販子的主子,大家跟他們拚了,萬不能讓他們帶走孩子。”


    災民得知官軍跟人販子串通,那還忍得住,大多憋紅了眼,一個個揮拳上前,感同身受的他們打架起來徹底放開了手腳。


    一時間被南楚朝廷遺忘的災民爆發起不可想象的動x亂。


    “混賬!”在翊王府聽聞暴亂始末相關的蕭軻狠狠一拍桌子,嚇得五城兵馬司三位主官立馬跪地請罪。


    義女白甌見狀,趕忙上前替蕭軻順了順氣,美眸裏的憤怒和擔憂卻幾乎噴薄而出。


    躲在內堂的方凡垂手而立,眯了眯眼,思忖良久對同在此地的高晉離輕聲道“這暴亂太過巧合,讓人覺得不大像是意外,隻怕是有心人有意為之。”


    “你的意思是…….”高晉離對上方凡的眼睛,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不如借這個機會,勸老師讓天一樓全麵接手金陵防禦吧。”


    方凡思酌片刻,點頭道“我同意!我也想知道這攤混水的背後倒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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