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幽月園,讓弘陽跟上”


    楚雲天沉思了一刻,對窗外的老管家說道。


    “是,老爺”


    這老管家名為楚忠,從小在楚家長大,原名林忠,被家主賜為楚姓,也隻有極為出色的奴仆才會被賜主家姓氏,在外人眼裏也是極為榮耀之事。


    幽月園,是楚家的私家園林,在幽月園的深處有一片禁地,任何人不得踏入,是楚雲天留給自己的一處小院,凡有大事必來此處。


    馬車緩緩的進在了小院的門口,楚忠拿起腳凳放在車廂下,扶著楚雲天下了馬車。楚弘陽在後方也跟了上來。


    楚弘陽隨父進了屋內,那老管事主動留在門外,替兩人關好了門,離門稍遠而立。


    這屋內裝飾看似簡單,卻極為奢華,屋內所有家具皆為金絲楠木,所掛書畫皆為前朝名士所著,香爐內龍涎香的香氣氤氳著,令人心境平和。


    可是楚雲天的心境卻難以平靜。


    “今日之事,你怎麽看”楚雲天淡淡的問道


    “南疆戰事受阻,聖皇降罪與南瞻楚家,也正常,不過此事卻有那柳清源提出來,到是出乎我的意料”楚弘陽思索道。


    “柳清源雖無世家背景,但為人圓滑,待人以誠,平日對各大世家極為恭順,在各勢力間遊走遊刃有餘,不但沒有成為各勢力的眼中釘,反而成了眾勢力都想拉攏的香餑餑,才將其推上了三公之位,這在我朝也屬首例。”


    “你說的對,此人近些年擢升極快,已然與我位列三公之位,雖無實權,但如今也有極大的話語權,可是就算他生的七竅玲瓏心,也不可能做到,後麵定有聖皇默許”


    “父親是說他是聖皇的人?”


    “不錯,今日之事定然是聖皇授意,隻是雷聲大,雨點小,鍘刀高高舉起,卻又輕輕落下,但這樣更令我擔憂”


    “今日聖皇讓南疆軍中部將都前往伏龍武院受訓,這伏龍武院自從那事以後就幾乎沒了動靜,已經數十年了,隻是私下裏會有一些將領派遣一些軍士前去受訓,可今日卻讓所有南疆精幹全部前來,定有蹊蹺”


    “對了,父親,這林濤已被伏龍書院錄取,不日會前往入學。”


    “你說什麽?”楚雲天凝神問道


    楚弘陽將招生大會上的事詳細的和楚雲天說了一遍,楚雲天凝神細聽,最後歎了口氣


    “看來私下裏,秦非和天南走得挺近啊,秦非此人辦事太過直白,你要多告誡他”


    楚雲天接著說道:“如今看來,這林濤是其中關鍵,此人不能留了,盡快辦吧”


    楚雲天對楚弘陽詳細的交代了一番。


    一個龐大的陰謀就在這看似平靜的小院之中慢慢成形.........


    林濤並不知曉這些事情,正在陪著隋香等人逛街。


    “姐姐,這中州比我新羅的羅城還要繁華幾分”隋乾看著鱗次櫛比的各類鋪子,不由得感歎道。


    “中州可是雄風大陸之上存在了數千年的,最為富庶,商賈雲集,且來自哪裏的人都有,是雄風大陸之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隋香兒作為新羅帝國的公主,對整個雄風大陸的曆史和地理都有所涉獵,比她這個弟弟要懂得多。


    “哥,你看這對聯,有意思”


    他們走到一家食肆門口,招牌上寫著“未央酒肆”


    門口兩側浮刻著一副對聯


    “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


    字體遒勁有力,氣勢滂沱,這對聯的意境本身就極為大氣,加之這蒼勁的字體,令人心神浩蕩,極為玄妙。


    “正好肚子餓了,不如我們就這吃,明天一早就要去那勞什子武院了,看那老頭窮酸樣,以後可能就吃不著這中州的飯菜了”


    隋乾對於這個伏龍武院依舊是一肚子埋怨,趁這個機會先大吃一頓,提前慰勞一下肚子裏的饞蟲。


    這一行五人,三男兩女,進了酒肆內,這隋香兒和林雪兒生的太美,吸引了不少眼神,好幾個年輕人被崔廷岩那冰冷的眼神掃過全都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小二,可有雅間?”林濤知道自己這幾個人還是找個雅間更自在些。


    “樓上請”那小二在前麵引路將他們帶到了二樓雅間之內。


    “小二,門口那對聯是誰所刻”林雪兒好奇的問道。


    “姑娘好眼力,那對聯是咱主子所刻,好多食客都誇呢”那小二提起自己主子,一臉的自豪。


    “小二,先上酒菜”隋乾肚子已經咕咕叫了,鼻子裏聞著這酒香,饞蟲早就按壓不住了,接著轉頭對林雪兒說“你若想見那人,吃完之後你讓小二幫你引見便是”


    “我隻是好奇,又不是想見他”林雪兒微微撇嘴,不滿意隋乾打斷自己。


    正當幾人吃的盡興之時,隔壁的房間裏突然響起拍桌子的聲音,隨後一道年輕人的聲音喊起來:“鄭兄,此事休要再提,我寧衡絕不會依附於門閥世家,寧餓死,絕不食那嗟來之食。”


    在隔壁的兩個人是內司庫官員鄭興仁,和他的同窗好友寧衡。


    鄭興仁現在早已歸附與林家,通過林家的推薦成了內司庫吏員,而林家現在不知為何要廣募人手,而寧衡向來聲名極好,對修行看的不是很重,也不善修行,卻對策論極為在行。


    才氣得過才子李如風的讚賞,所以林家向將其招募麾下,就遣了鄭興仁前來做說客。


    此時,另一個聲音響起,正是鄭興仁,雖焦急但並無怨恨之意。


    “寧兄,如今門閥勢力盤根錯節,整個帝國的人才取仕之路盡皆控製在世家手中,你雖才華橫溢,可如今之世道,如想有所作為,必須要依附於士族!況且林家向來禮賢下士,又怎能算是嗟來之食!”


    “鄭兄,你我皆知,世家之所以能夠長盛不衰,皆是因為其憑借自身勢力打壓寒門子弟,把控這人才晉升之路,難道我等仍要為虎作倀!”


    “且一旦成為門閥走狗,一切皆要以本家利益為上,要你做甚便要作甚,高興了賞你一口,不高興了踢你一腳,哪裏還有什麽抱負之說,無非是拿風骨換那幾兩金銀,苟活於世罷了,還談什麽有所作為!鄭兄,你如今看起來錦衣玉食,可這脊梁還能挺得直?”


    “你!無藥可救!”鄭興仁歎了一口氣,一甩衣袖,失望的說道。


    此時,門外有兩個大漢分立兩側,將門打開,一年輕人身著錦服,一身貴氣,麵相極為舒朗,一縷頭發攏住有眼,將眼中的陰鬱遮掩得很好,大咧咧的走了進來,坐在了主位之上。


    鄭興仁看著此人,十分驚訝,趕緊行禮,慌忙中長袖將酒壺帶倒了。


    “林公子,您怎麽來了”


    “鄭兄,切莫誤會,我隻是正好在隔壁,聽到了二位的聲音,正好過來”


    那人就是林榮,林家嫡係長孫,不出意外將是未來林家家主。


    “寧兄的話我已經聽到了,寧兄是對我林家是否有所偏見。”林榮沒有絲毫的生氣,語氣極為平和,嘴角還掛著微微的笑意。


    “偏見談不上,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寧衡深吸一口氣,昂著頭說道。


    “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林榮站起來鼓著掌說道。


    “難道寧公子的道就是讓父母蝸居於城外草廬?難道就是靠將妹妹賣給那瘋傻之人衝喜來換取生存之資?”


    林榮起身走到寧衡身邊,不得不說,他的這句話的確說到了寧衡痛處,父母蝸居草廬,父親得病去世,母親無錢醫治病體整日呻吟,無奈將妹妹許給了城中以富貴人家為其傻兒子成婚衝喜,聘禮用來給母親治病。


    最後還是這鄭興仁持資將其妹妹給贖了回來。


    “好好想一想,你的風骨值幾兩銀錢,能當飯吃麽?”


    林榮盯著寧衡的眼睛微微一笑道。


    “我建議寧兄再考慮一下,鄭兄也莫要逼的太緊,隻是如果寧兄仍舊執迷於此,那令妹贖身之資可得盡數還我!”


    林榮說完聊了聊額前的那縷頭發,拍了一下寧衡的肩膀,不顧寧衡驚愕的眼神甩身而去。


    “鄭兄,他說的可是真的”


    鄭興仁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寧兄,這天下世道不是你我就能改變的,還望寧兄三思,帳我已經結過了,這些酒菜幾乎未動過,待會去給伯母打打牙祭吧”說完轉身離去。


    寧衡失神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歎了一口氣。


    隔壁房間裏林濤眾人聽的清楚,隋乾說道:


    “姐姐,這人好有骨氣,這是否就是父王所說文人風骨?可這士子既有才學,為何不走仕途,還需依附於世家,不如我幫幫他,此人若真有才學,去我新羅帝國,父王定然重用,說不定還會誇我識才任能呢”


    “不可胡來”隋香兒板起臉來說道


    她雖然也替這人可惜,但是如今在他國做客,這般挖人牆角有損國體。


    “雄風與我新羅國情不同,我新羅無雄風這等根深蒂固的門閥勢力,隻要有才學名氣,任誰都可以被舉薦為國效力,尤其是父親親政以來,建立的科舉製度,無論是修為亦或是策論,人人皆可參加考試”


    “考試勝出者,就可酌情使用,為國出力,也能實現抱負,出人頭地。”


    隋香兒不忘隨時給這弟弟上課,畢竟隋乾未來是要繼承王位的,所以隋香兒趁機會將所有自己知道的教給他,讓他明白國策的個中緣由。


    “他雖然無法去新羅,不過這人我也幫定了”林濤停下筷子,淡淡說道。


    就在林濤在思索如何幫他的時候,隔壁又有一人來了。


    此人豐神如玉,劍眉星目,器宇不凡,年紀約莫三十有五,眼睛之中透著睿智。


    這人就是這酒肆的老板孟軻,喜好交友,所以開了這酒肆,借此謀生,也用來招待好友。


    “寧兄弟?”


    “孟大哥?你怎麽來這了”


    “這家酒肆正是為兄的,聽小二言說此處有人爭吵,故來看看,沒想到是寧兄弟?”


    “發生了何事”


    “說來慚愧”


    寧衡將剛才發生的事向他詳細說了一遍。


    “寧兄弟的風骨令人讚歎,但有一句話:君子不器,隨心賦形,如當今柳公,便是翹楚”孟軻正言道。


    “孟大哥,我豈可和柳公相提並論,無論學識人品,還是為人處世的圓潤,我不足遠矣,我現在有的就隻剩下這一身的骨頭了,真的是做不到和光同塵,遊刃有餘,又何談隨心賦形呢”


    “隻要你心存浩然氣,就算身在地獄,亦可以心懷光明,若他日一朝功成,還怕他日擺脫不了這世家的枷鎖?”孟軻看著寧衡緊擰的眉頭說道。


    “孟大哥,莫要再勸我了,我無法虛與委蛇,所以........”


    “在下林濤,想和寧公子聊聊,不知方便否?”


    林濤起身直接來到隔壁房間,站在門口指了指椅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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