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的簡單一句話使大家像觸了電一樣。教授快步走向馬丁,喬治趕緊走上一步,盧克哈哈大笑,卡西抗議:“說真的!”


    喬治毫無辦法,隻好采取行動。他盡力學馬丁的樣子說:“我也是太空人。”他向戴維轉過臉去。“你不也是嗎,戴維?或者,”他一見戴維的嘴張開就用威脅口氣加上一句:“你是另一邊的?”


    “我?”戴維結結巴巴地說。“噢——這個——不。沒錯,我是太空人。”


    “你也是吧,盧克?”


    “兒童遊戲,”盧克藐視地說,他的眼睛明亮又聰明。“別算上我。”


    “如果你隻是一個地球人,”喬治回答說,“你在這裏幹什麽?是個間諜。”他轉向教授,馬上快嘴快舌說起來,不讓馬丁插上嘴。“你別相信他,先生,我們全是太空人,我們男的是太空男人,這兩個小姑娘是太空女人,是科學上至今為止知道的第一,二名太空女人,你找我們幹什麽?”


    喬治不喜歡教授一個個看他們的樣子。“我在找一個特殊的太空人,他夜裏能放光。”


    “對不起。我們幫不了你的忙。你在這裏能找到的隻是我們這些真正的太空人。別的都是假的——我們不讓他們進來。對不起,先生。我們要去追飛碟,如果我們回家晚了,就要挨罵了。”喬冶一把抓住馬丁的襯衫,大踏步走開。


    實際上是伊麗莎白救了他們。她離開一點站著,照舊那麽厭煩,抬起眼睛看上麵大樓的一個亮著的窗口。教授的眼睛在整群孩子上麵轉,他實在不相信有哪個看去像是真正的太空人。他放他們走了,在後麵吃不準地看著。他們趕緊走開,一步比一步快,緊張得話也不說。


    在到綠杯咖啡店前的最後一個街角,他們這才把腳步放慢,著準沒有人在窺看,喬治對馬丁皺緊眉頭說:“你跳上去,越快越好,馬上躲到牆邊的壁架後麵。注意,明天早晨天亮前下來,躲到八點鍾。到那時我在公共汽車站和你見麵,先送你到地鐵站,我再去上學。”


    馬丁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們像散步一樣走到咖啡店,喬治輕輕一叫,馬丁就跳上遮篷。他們的頭頂上像樹葉簌簌響了一下,就靜寂無聲了。其他人成排穿過馬路,要到對麵看看遮篷上有問題沒有。


    “我看不見他。他在哪裏?”


    “在那裏——看,他已經在放光了。”


    “別說得那麽響。他一直是這樣的,一進烤箱睡覺就放光。”


    “我還是認為這是讓那可憐孩子睡覺的古怪地方,”卡西說。“他放的光很容易就能看到。”


    “噢,卡西!隻睡今天一夜,你注意到他,隻因為你知道他在那裏。如果你不知道,你就會以為這隻是遮篷漏出來的光。你還能想出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既然卡西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現在天也差不多全黑了,隻好讓馬丁在遮篷上睡覺,大夥兒回家去。


    “那教授要繼續在那地方轉。”盧克得意地說。


    “他高興就讓他去轉吧。馬丁不會到那裏去了。那教授有一輛輕快的紅色小汽車,我打賭他不坐地鐵。”喬治不擔心教授會找到馬丁,但他還是暗暗感到不自在,那是想到馬丁會去找教授。什麽也不能引誘馬丁再去見那醫生,但萬一教授拍他馬屁,表示對他感到興趣,又不同意醫生的看法呢?


    “明天我要老老實實跟他說兩句,”喬治想:“隻有三天工夫,那地鐵站安全得像在房子裏一樣。隻要那小叫化子明天早晨在公共汽車站,我們就勝利了。”


    第二天早晨馬丁是在公共汽車站,看來還高興了一些。他說那遮篷是個好地方,睡在那裏舒服極了,醒來還可以看街景。他想到就要看見列車,感到很高興。一路上地鐵站時,喬治給他講大道理:信任那教授十分危險,喬治斷言,教授肯定要帶來更多的醫生。


    “醫生,”馬丁陰著臉說。“反正我明白了,那教授也不會明白我告訴他的話。”


    喬治於是完全放心,帶路進地鐵站。


    聖詹姆斯地鐵站是個小站,早晨人很擠,看來都是急急忙忙下車去工作的。想得一點不錯,在站台上很容易就等到一車人擠著上樓梯走掉,他們可以悄悄地走到站台另一頭,看著馬丁安然走過木板橋消失不見。喬治輕鬆地去上學,看到隻有兩三個他最熟悉的同學注意到他昨天下午早退了。


    放學後來到地鐵站,喬治看見卡西已經等在那裏。在火車沒有到的安靜時刻,他們溜到站台那一頭。喬治讓隔開站台的水泥牆遮注,把鉛筆頭扔到對麵廣告牌那裏。它碰到牌子很響地嗒的一聲,馬丁馬上從那後麵出現,接下來他已經來到站台上。他們交換著祝賀的眼光,安靜地走回來,乘上去市政廳車站的火車,到了那裏又轉乘一輛去基拉拉車站的。


    馬丁已經快快活活地過了一天,沒有碰到任何麻煩,他叫喬治放心,說他一直小心謹慎。看到他用懷疑的眼光看附近的人,這比他說的話更使人放心。可惜的是他沒有了原來那種信心十足的快活樣子,但這又的確是一種保險。


    喬治傍晚回到家時感到很高興,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一切都沒有出軌。他晚上甚至能好好地做家庭作業。現在十分像過去,他坐在餐桌旁邊,倒胃口地看著盆子裏的胡蘿卜,隻想找個機會悄悄地把它推開。隻要有個有趣的話題就能叫他的爸爸媽媽不去注意別的東西,喬治動腦筋要想出一個。倒是他的爸爸省掉了他的麻煩,他喜歡研究國際政治問題。


    “今天報上有一條很奇怪的新聞。”亞當斯先生說。


    這話讓喬治嚇了一大跳,但隻是一瞬間的事。他一直都在密切注意報上的新聞。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提到過馬丁,連消防隊的事也沒有提到。


    亞當斯太太說:“是嗎?我還沒有工夫看報……喬治,把你那個胡蘿卜吃下去。我隻給了你一個……到底是什麽新聞?”


    喬治撥弄著胡蘿卜。


    “是關於太平洋那些基地的。你記得嗎,都談了幾個星期了。”


    “又是政治,”亞當斯太太毫無辦法地說。“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們總是那麽可笑。這一回又是什麽事?”


    亞當斯先生用迷惑不解的神氣搖搖頭。“忽然又解決了,就這麽回事。關於這些基地,他們本要爭論不知多少個月,又是戰爭販子,又是帝國主義,又是權力平衡。可是在今天的晨報上,安全理事會忽然接管了雙方的基地。他們彼此稱對方是故意散布駭人消息,是容易上當的孩子。這件事我想不通,安全理事會這樣介入,你會以為太平洋將有戰爭危險。但在今天的晚報上——嗯,奇怪就奇怪在這裏。”


    喬治大膽地把那盆胡蘿卜推到旁邊。他爸爸在講開去,他媽媽因為有義務專心聽講而皺緊了眉頭。


    “在今天的晚報上,”亞當斯先生慢慢地、著重地往下說:“安全理事會給這些基地配備特殊的軍隊,要大規模把海空演習結合在一起——你想是在什麽地方?”


    “天啊,我怎麽知道!即使我看報,我也根本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喬治,我對你說過了,吃那胡蘿卜。)他們到底在哪裏舉行演習?”


    “就在悉尼海岸外麵!”


    “悉尼!”亞當斯太太大吃一驚,現在連喬治也感到興趣了。“他們要幹什麽?這樣靠近一個大城市不危險嗎?”


    “隻是演習罷了,他們自然要保證沒有危險。我想一定是在離海岸很遠的地方。不過還是一件奇怪的事。為什麽要演習呢?為什麽要配備軍隊呢?”


    “報紙主編是怎麽看的?”


    “我想他也不知道。”


    “我不怪他。要懂得聯合國這種事情,得比平時得到的信息更多。”


    一聽見“聯合國”這幾個字,喬治一下子忘了他在幹什麽,把胡蘿卜吃下去了。這幾個字在他的腦子裏像陀螺一樣打轉,而他爸爸媽媽繼續在談。等到喬治能夠重新集中思想,他發現他已經盲目地吃了他那份蘋果餡餅和牛奶蛋糊,媽媽開始擦桌子,爸爸嚴肅地說:“我沒有碰到過一個人真能弄懂的。”


    這話亞當斯先生就錯了,因為依然坐在桌邊椅子上的喬治就相信他已經弄懂。聯合國談演習大概是要蒙蔽世界人民,但騙不了他喬治·亞當斯。他可能不太懂國際事務,但他毫無問題能夠解答這個小小的秘密:他的心正用最簡單的話來表達這一個答案。


    “他們是衝著我們來的。”


    這是一個使他震驚的想法。他再一次發現,想某一件可能發生的事和發現它已經發生之間的不同。他曾警告過馬丁關於聯合國的事,但並不真正相信自己的話。而現在凶相畢露,密集了美國、英國、俄國、法國、印度、非洲和亞洲的軍隊。將動用艦隻、飛機、雷達、探照燈甚至火箭。他想象馬丁的太空船被火箭擊中,翻落到一艘外國驅逐艦甲板上,瘋狂地打滾;馬丁孤零零一個人,充滿好意要說服軍人,使他們相信,對地球有土地要求是不符合他的人民的尊嚴的。這個幻像弄得他惴惴不安,隻能謝天謝地,馬丁現在已經安全藏匿。藏到聯合國永遠想不到去搜尋的一個地方,就是聖詹姆斯地鐵站的廢棄隧道。目前喬治不得不集中智慧,設法想出個主意。


    事情不會好辦,這是一定的。喬治幫忙收拾桌子那麽心神不定,使他媽媽簡直受不了。當他把三把有油的餐刀放進麵粉罐時,她終於忍不住了,吩咐他去做家庭作業。接著他在桌旁坐下,周圍攤滿了書,在他那盞台燈的燈光下,把地圖冊翻到世界地圖這一頁上。


    沒有用處,兩小時後,他那腦子隻產生了一個想法。“噢,天啊——不要它!對不起,不要聯合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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