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南北多歧路將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興亡朝複暮江風吹倒前朝樹。功名富貴無憑據費盡心情總把流光誤。濁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謝知何處?”這一詞也是個老生長談。不過說:人生富貴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見了功名便舍著性命去求他。及至到手之後味同嚼蠟。自古及今那一個是看得破的?


    雖然如此說元朝末年也曾出了一個嵌□磊落的人。人姓王名冕在諸暨縣鄉村居住;七歲時死了父親他母親做些針黹供給他到村學堂裏去讀書。看看三個年頭王冕已是十歲了。母親喚他到麵前來說道:“兒啊!不是我有心要耽誤你隻因你父親亡後我一個寡婦人家隻有出去的沒有進來的;年歲不好柴米又貴這幾件舊衣服和些舊家夥當的當了賣的賣了;隻靠著我替人家做些針黹生活賺來的錢如何供得你讀書?如今沒奈何把你雇在隔壁人家放牛每月可以得他幾錢銀子你又有現成飯吃隻在明日就要去了。”王冕道:“娘說的是。我在學堂裏坐著心裏也悶;不如往他家放牛倒快活些。假如我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去讀。”當夜商議定了。


    第二日母親同他到隔壁秦老家秦老留著他母子兩個吃了早飯牽出一條水牛來交給王冕。指著門外道:“就在我這大門過去兩箭之地便是七柳湖湖邊一帶綠草各家的牛都在那裏打睡。又有幾十棵合抱的垂楊樹十分陰涼;牛要渴了就在湖邊上飲水。小哥你隻在這一帶玩耍。我老漢每日兩餐小菜飯是不少的;每日早上還折兩個與你買點心吃。隻是百事勤謹些休嫌怠慢。”他母親謝了擾要回家去王冕送出門來母親替他理理衣。說道:“你在此須要小心休惹人說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望。”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王冕自此在秦家放牛每到黃昏回家跟著母親歇宿。或遇秦家煮些醃魚臘肉給他吃他便拿塊荷葉包了回家遞與母親。每日點心錢他也不買了吃;聚到一兩個月便偷個空走到村學堂裏見那闖學堂的書客就買幾本舊書。逐日把牛栓了坐在柳蔭樹下看。


    彈指又過了三四年。王冕看書心下也著實明白了。那日正是黃梅時候天氣煩躁。王冕放牛倦了在綠草地上坐著。須臾濃雲密布一陣大雨過了。那黑雲邊上鑲著白雲漸漸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湖邊山上青一塊紫一塊。樹枝上都像水洗過一番的尤其綠得可愛。湖裏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王冕看了一回心裏想道:“古人說:‘人在圖畫中’其實不錯!可惜我這裏沒有一個畫工把這荷花畫他幾枝也覺有趣1又心裏想道:“天下那有個學不會的事?我何不自畫他幾枝?……”正存想間隻見遠遠的一個夯漢挑了一擔食盒來;手裏提著一瓶酒食盒上掛著一條氈條來到柳樹下。將氈條鋪了食盒打開。那邊走過三個人來頭帶方巾一個穿寶藍夾紗直裰兩人穿元色直裰都是四五十歲光景手搖白紙扇緩步而來。那穿寶藍直裰的是個胖子來到樹下尊那穿元色的一個胡子坐在上麵那一個瘦子坐在對席。他想是主人了坐在下麵把酒來斟。


    吃了一回那胖子開口道:“危老先生回來了。新買了住宅比京裏鍾樓街的房子還大些值得二千兩銀子。


    因老先生要買房主人讓了幾十兩銀賣了圖個名望體麵。前月初十搬家大尊縣父母都親自到門來賀留著吃酒到二三更天。街上的人那一個不敬1那瘦子道:“縣尊是壬午舉人乃危老先生門生這是該來賀的。”那胖子道:“敝親家也是危老先生門生而今在河南做知縣;前日小婿來家帶二斤乾鹿肉來贈予這一盤就是了。這一回小婿再去托敝親家寫一封字來去晉謁危老先生。他若肯下鄉回拜也免得這些鄉戶人家放了驢和豬在你我田裏吃糧食。”那瘦子道:“危老先生要算一個學者了。”那胡子說道:“聽見前日出京時皇上親自送出城外攜著手走了十幾步危老先生再三打躬辭了方才上轎回去。看這光景莫不是就要做官?”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了。


    王冕見天色晚了牽了牛回去。自此聚的錢不買書了;托人向城裏買些胭脂鉛粉之類學畫荷花。初時畫得不好畫到三個月之後那荷花精神、顏色無一不像:隻多著一張紙就像是湖裏長的;又像才從湖裏摘下來貼在紙上的。鄉間人見畫得好也有拿錢來買的。王冕得了錢買些好東西孝敬母親。一傳兩兩傳三諸暨一縣都曉得是一個畫沒骨花卉的名筆爭著來買。到了十七八歲不在秦家了。每日畫幾筆畫讀古人的詩文漸漸不愁衣食母親心裏歡喜。這王冕天性聰明年紀不滿二十歲就把那天文地理經史上的大學問無一不貫通。但他性情不同:既不求官爵又不交朋友終日閉戶讀書。又在楚辭圖上看見畫的屈原衣冠他便自造一頂極高的帽子一件極闊的衣服遇著花明柳媚的時節乘一輛牛車載了母親戴了高帽穿了闊衣執著鞭子口裏唱著歌曲在鄉村鎮上以及湖邊到處玩耍。惹的鄉下孩子們三五成群跟著他笑他也不放在意下。隻有隔壁秦老雖然務農卻是個有意思的人;因自小看見他長大的如此不俗所以敬他、愛他時常和他親熱地邀在草堂裏坐著說話兒。一日正和秦老坐著隻見外邊走進一個人頭帶瓦楞帽身穿青布衣服。秦老迎接敘禮坐下。這人姓翟是諸暨縣一個頭役又是買辦。因秦老的兒子秦大漢拜在他名下叫他乾爺所以時常下鄉來看親家。秦老慌忙叫兒子烹茶、殺雞、煮肉款留他並要王冕相陪。彼此道過姓名那翟買辦道:“這位王相公可就是會畫沒骨花的麽?”秦老道:“便是了。親家你怎得知道?”翟買辦道:“縣裏人那個不曉得?因前日本縣吩咐要書二十四副花卉冊頁送上司此事交在我身上。我聞有王相公的大名故此一逕來尋親家。今日有緣遇著王相公是必費心畫一畫。在下半個月後下鄉來齲老爺少不得還有幾兩潤筆的銀子一並送來。”秦老在旁再三慫恿。王冕屈不過秦老的情隻得應諾了。回家用心用意畫了二十四副花卉題了詩在上麵。翟頭役稟過了本官那知縣時仁出二十四兩銀子來。翟買辦扣克了十二兩隻拿十二兩銀子送與王冕將冊頁取去。時知縣又辦了幾樣禮物送與危素作候問之禮。危素受了禮物隻把這本冊頁看了又看愛玩不忍釋手;次日備了一席酒請時知縣來家致謝。當下寒暄已畢酒過數巡危素道:“前日承老父台所惠冊頁花卉還是古人的呢還是現在人畫的?”時知縣不敢隱瞞便道:“這就是門生治下一個鄉下農民叫做王冕年紀也不甚大。想是才學畫幾筆難入老師的法眼。”危素歎道:“我學生出門久了故鄉有如此賢士竟然不知可為慚愧!此兄不但才高胸中見識大是不同將來名位不在你我之下不知老父台可以約他來此相會一會麽?”時知縣道:“這個何難!門生回去即遣人相約;他聽見老師相愛自然喜出望外了。”說罷辭了危素回到衙門差翟買辦持個侍生帖子去約王冕。翟買辦飛奔下鄉到秦老家邀王冕過來一五一十向他說了。王冕笑道:“卻是起動頭翁上覆縣主老爺說王冕乃一介農夫不敢求見;這尊帖也不敢領。”翟買辦變了臉道:“老爺將帖請人誰敢不去!況這件事原是我照顧你的;不然老爺如何得知你會畫花?照理見過老爺還該重重的謝我一謝才是!如何走到這裏茶也不見你一杯卻是推三阻四不肯去見是何道理!叫我如何去回覆老爺?難道老爺一縣之主叫不動一個百姓麽?”王冕道:“頭翁你有所不知。假如我為了事老爺拿票子傳我我怎敢不去?如今將帖來請原是不逼迫我的意思了我不願去老爺也可以相諒。”翟買辦道:“你這說的都是甚麽話!票子傳著倒要去;帖子請著倒不去!這下是不識怡舉了1秦老勸道:“王相公也罷;老爺拿帖子請你自然是好意你同親家去走一回罷。自古道:‘滅門的知縣。’你和他拗些什麽?”王冕道:“秦老爺頭翁不知你是聽見我說過的。不見那段幹木、泄柳的故事麽?我是不願去的。”翟買辦道:“你這是難題目與我做叫我拿甚麽話去回老爺?”秦老道:“這個果然也是兩難。若要去時王相公又不肯;若要不去親家又難回話。我如今倒有一法:親家回縣裏不要說王相公不肯;隻說他抱病在家不能就來。一兩日間好了就到。”翟買辦道:“害病就要取四鄰的甘結1彼此爭論一番秦老整治晚飯與他吃了;又暗叫了王冕出去向母親要了三錢二分銀子送與翟買辦做差事方才應諾去了回覆知縣。


    知縣心裏想道:“這小斯那裏害什麽病!想是翟家這奴才走下鄉狐假虎威著實恐嚇了他一場;他從來不曾見過官府的人害怕不敢來了。老師既把這個人托我我若不把他就叫了來見老師也惹得老師笑我做事疲軟;我不如竟自己下鄉去拜他。他看見賞他臉麵斷不是難為他的意思自然大著膽見我。我就順便帶了他來見老師卻不是辦事勤敏?”又想道:“堂堂一個縣令屈尊去拜一個鄉民惹得衙役們笑話。”又想到:“老師前日口氣甚是敬他;老師敬他十分我就該敬他一百分。況且屈尊敬賢將來誌書上少不得稱讚一篇;這是萬古千年不朽的勾當有甚麽做不得?”


    當下定了主意次早傳齊轎夫不用全副執事隻帶八個紅黑帽夜役軍牢。翟買辦扶著轎子一直下鄉來。鄉裏人聽見鑼聲一個個扶老攜幼挨擠了看。轎子來到王冕門隻見七八間草屋一扇白板門緊緊關著。翟買辦搶上幾步忙去敲門。敲了一會裏麵一個婆婆拄著拐杖出來說道:“不在家了。從清早裏牽牛出去飲水尚未回來。”翟買辦道:“老爺親自在這裏傳你家兒子說話怎的慢條斯理快快說在那裏我好去傳1那婆婆道:“其實不在家了不知在那裏。”說畢關著門進去了。說話之間知縣轎子已到;翟買辦跪在轎前稟道:“小的傳王冕不在家裏;請老爺龍駕到公館裏略坐一坐小的再去傳。”扶著轎子過王冕屋後來。


    屋後橫七豎八條田埂遠遠的一麵大塘塘邊都栽滿了榆樹、桑樹。塘邊那一望無際的幾頃田地又有一座山雖不甚大卻青蔥樹木堆滿山上。約有一裏多路彼此叫呼還聽得見。知縣正走著遠遠的有個牧童倒騎水牯牛從山嘴邊轉了過來。翟買辦趕將上去問道:“秦小二漢你看見你隔壁的王老大牽了牛在那裏飲水哩?”小二道:“王大叔麽?他在二十裏路外王家集親家那裏吃酒去了。這牛就是他的央及我替他趕了來家。”翟買辦如此這般稟了知縣。知縣變著臉道:“既然如此不必進公館了!即回衙門去罷:”時知縣此時心中十分惱怒本要立即差人拿了王冕來責懲一番又恐怕危老師說他暴躁且忍口氣回去慢慢向老師說明此人不中抬舉再處治他也不遲。知縣去了。


    王冕並不曾遠行即時走了來家;秦老過來抱怨他道:“你方才也太執意了。他是一縣之主你怎的怠慢他?”王冕道:“老爹請坐我告訴你。時知縣倚著危素的勢要在這裏酷虐小民無所不為;這樣的人我為甚麽要結交他?但他這一番回去必定向危素說;危素老羞變怒恐要和我計較起來。我如今辭別老爹收拾行李到別處去躲避幾時。──隻是母親在家放心不下。”母親道:“我兒!你曆年賣詩賣畫我也積聚下三五十兩銀子柴米不愁沒有;我雖年老又無疾病你自放心出去躲避些時不妨。你又不曾犯罪難道官府來拿你的母親去不成?”秦老道:“這也說得有理。況你埋沒在這鄉村鎮上雖有才學誰人是識得你的?此番到大邦去處或者走出些機遇來也不可知你尊堂家下大小事故一切部在我老漢身上替你扶持便了。”王冕拜謝了秦老。


    秦老又走回家去取了些酒肴來替王冕送行。吃了半夜酒回去。次日五更王冕天明起來收拾行李吃了早飯恰好秦老也到。王冕拜辭了母親又拜了秦老兩拜母子灑淚分手。王冕穿上麻鞋背上行李。秦老手提一個小白燈籠直送出村口灑淚而別。秦老手拿燈籠站著看著他走走得望不著了方才回去。


    王冕一路風餐露宿九十裏大站七十裏小站一逕來到山東濟南府地方。這山東雖是近北省分這會城卻也人物富庶房舍稠密。王冕到了此處盤費用盡了隻得租個小奄門麵屋賣卜測字也畫兩張沒骨的花卉貼在那裏賣與過往的人。每日問卜賣畫倒也擠個不開。


    彈指間過了半年光景。濟南府裏有幾個俗財主也愛王冕的畫時常要買;又自己不來遣幾個粗夯小斯動不動大呼小叫鬧的王冕不得安穩。王冕不耐煩就畫了一條大牛貼在那裏;又題幾句詩在上含著譏刺。也怕從此有口舌正思量搬移一個地方。


    那日清早才坐在那裏隻見許多男女啼啼哭哭在街上過──也有挑著鍋的也有籮擔內挑著孩子的──一個個麵黃饑瘦衣裳襤褸。過去一陣又是一陣把街上都塞滿了。也有坐在地上求化錢的。問其所以都是黃河沿上的州縣被河水淹了。田廬房舍盡行漂沒。這是些逃荒的百姓官府又不管隻得四散覓食。王冕見此光景過意不去歎了一口氣道:“河水北流天下自此將大亂了。我還在這裏做甚麽1將些散碎銀子收拾好了栓束行李仍舊回家。入了浙江境才打聽得危素已還朝了。時知縣也升任去了。因此放心回家拜見母親。看見母親健康如常心中歡喜。母親又向他說秦老許多好處。他慌忙打開行李取出一匹繭綢一包柿餅拿過去謝了秦老。秦老又備酒與他洗塵。


    自此王冕依舊吟詩作畫奉養母親。又過了六年母親老病臥床王冕百方延醫調治總不見效。一日母親吩咐王冕道:“我眼見不濟事了。但這幾年來人都在我耳根前說你的學問有了該勸你出去作官。作官怕不是榮宗耀祖的事?我看見那些作官的都不得有甚好收常況你的性情高傲倘若弄出禍來反為不美。我兒可聽我的遺言將來娶妻生子守著我的墳墓不要出去作官。我死了口眼也閉1王冕哭著應諾。他母親奄奄一息歸天去了。王冕擗踴哀號哭得那鄰舍之人無不落淚。又虧秦老一力幫襯製備衣衾棺槨。王冕負土成墳三年苫塊不必細說。


    到了服闋之後不過一年有餘天下就大亂了。方國珍據了浙江張士誠據了蘇州陳友諒據了湖廣都是些草竊的英雄。隻有太祖皇帝起兵滁陽得了金陵立為吳王乃是王者之師;提兵破了方國珍號令全浙鄉村都市並無騷擾。


    一日日中時分王冕正從母親墳上拜掃回來隻見十幾騎馬竟投他村裏來。為頭一人頭戴武巾身穿團花戰袍白淨麵皮三綹髭須真有龍鳳之表。那人到門下了馬向王冕施禮道:“動問一聲那裏是王冕先生家?”王冕道:“小人王冕這裏便是寒舍。”那人喜道:“如此甚妙特來晉謁。”吩咐從人下馬屯在外邊把馬都係在湖邊柳樹上;那人獨和王冕攜手進到屋裏分賓主施禮坐下。


    王冕道:“不敢!拜問尊官尊姓大名因甚降臨這鄉僻所在?”那人道:“我姓朱先在江南起兵號滁陽王而今據有金陵稱為吳王的便是;因平方國珍到此特來拜訪先生。”王冕道:“鄉民肉眼不識原來就是王爺。但鄉民一介愚人怎敢勞王爺貴步?”吳王道:“孤是一個粗鹵漢子今得見先生儒者氣象不覺功利之見頓消。孤在江南即慕大名今來拜訪要先生指示:浙人久反之後何以能服其心?”王冕道:“大王是高明遠見的不消鄉民多說。若以仁義服人何人不服豈但浙江?若以兵力服人浙人雖弱恐亦義不受辱。不見方國珍麽?”吳王歎息點頭稱善!兩人促膝談到日暮。那些從者都帶有乾糧王冕自到廚下烙了一斤麵餅炒了一盤韭菜自捧出來陪著。吳王吃了稱謝教誨上馬去了。這日秦老進城回來問及此事王冕也不曾說就是吳王隻說是軍中一個將官向年在山東相識的故此來看我一看。說著就罷了。


    不數年間吳王削平禍亂定鼎應天天下統一建國號大明年號洪武。鄉村人個個安居樂業。到了洪武四年秦致又進城裏回來向王冕道:“危老爺已自問了罪在和州去了;我帶了一本邸鈔來給你看。”王冕接過來看才曉得危素歸降之後妄自尊大;在太祖麵前自稱老臣。太祖大怒往和州守餘闕墓去了。此一條之後便是禮部議定取士之法:三年一科用五經、四書、八股文。王冕指與秦老看道:“這個法卻定的不好。將來讀書人既有此一條榮身之路把那文行出處都看得輕了。”說著天色晚了下來。


    此時正是初夏天時乍熱。秦老在打麥場上放下一張桌子兩人小飲。須臾東方月上照耀得如同萬頃玻璃一般。那些眠鷗宿鷺闃然無聲。王冕左手持杯右手指著天上的星向秦老道:“你看貫索犯文昌一代文人有厄1話猶未了忽然起一陣怪風刮得樹木都颼颼的響;水麵上的禽鳥格格驚起了許多。王冕同秦老嚇的將衣袖蒙了臉。少頃風聲略定睜眼看時隻見天上紛紛有百十個小星都墜向東南角上去了。王冕道:“天可憐見降下這一夥星君去維持文運我們是不及見了1當夜收拾家夥各自歇息。


    自此以後時常有人傳說:朝廷行文到浙江布政司要征聘王冕出來作官。初時不在意裏後來漸漸說的多了王冕並不通知秦老私自收拾連夜逃往會稽山中。


    半年之後朝廷果然遣一員官捧著詔書帶領許多人將著彩緞表裏來到秦老門;見秦老八十多歲須鬢皓然手扶拄杖。那官與他施禮秦老讓到草堂坐下;那官問道:“王冕先生就在這莊上麽?而今皇恩授他谘議參軍之職下官特地捧詔而來。”秦老道:“他雖是這裏人隻是久已不知去向了。”秦老獻過了茶領那官員走到王冕家推開了門見□蛸滿室蓬萵蔽徑知是果然去得久了。那官谘嗟歎息了一回仍舊捧詔回旨去了。


    王冕隱居在會稽山中並不自言姓名;後來得病去世山鄰斂些錢財葬於會稽山下。是年秦老亦壽終於家。可笑近來文人學士說著王冕都稱他做王參軍究竟王冕何曾做過一日官?所以表白一番。


    這不過是個“楔子”下麵還有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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