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將進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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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秋。


    木葉蕭蕭,夕陽滿天。蕭蕭木葉下,站著一個人,就仿佛已與這大地秋色溶為一體。


    因為他太安靜了,就隻是靜靜的在那裏,一言不發。


    不知是殘秋的原因還是如何,那個人站的地方,周圍都是冷的。


    他太冷了,一種已深入骨髓的冷漠與疲倦,卻又偏偏帶著種逼人的殺氣。


    他疲倦,也許隻因為他已殺過太多人,有些甚至是本不該殺的人。


    他殺人,隻因為他從無選擇的餘地。


    這個江湖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來沒有仁義道德可講。


    說是人之初,性本惡,也並不為過。


    而此時,樹下那人的掌中有一柄劍。


    劍身玄鐵而鑄及薄,透著淡淡的寒氣。劍柄之上鑲嵌著許多黑白相間的骷髏,似怨似哀,如悲如泣。


    銀白色的劍尖泛著一點寒光。


    江湖中不認得這把劍的人並不多,不知道他這個人的也不多。


    他的人,如他的劍一樣,早在那個人吃人的時代時就已經名滿江湖。


    如今已經中年的他,已經放不下這柄劍,而這個江湖也容不得他放下。


    這柄劍所帶來的名利,是一個包袱,甩不開的,也舍不得丟掉。


    即使欲望使包袱越來越大,也肯負重前行。


    因為放下這柄劍,意味著他的生命就要結束。


    而見到這柄劍的人,意味著奈何橋上已經有他,一劍碧落,碧落黃泉。


    “九月初九,酉時。長安城外古道邊,枯藤樹下,帶著你的劍來,記得洗幹淨你的喉嚨!”


    他要在這裏等著,等一個月,因為這是他下的戰帖。


    不為別的,就是想殺人而已。


    很快一月就過去,終於等到了酉時日落,秋日已落,落葉飄飄。


    這時古道上終於大步走來一個人,鮮衣華服,鐵青的臉,一柄長劍斜插在肩後,一雙眸子卻像是出了鞘的劍,正盯在樹下的劍上。他的腳步沉穩,卻走得很快,停在七尺外,忽然問:


    “黃泉?”


    “是的。”


    “你的黃泉碧落劍法,真的天下無敵?”


    “未必。”


    這個人笑了,笑得譏誚而冷酷,道:“我叫葉楓,一劍可穿心的那個葉楓。”


    “我知道。”


    “是你約我來的?”


    “我知道你正在找我。”


    “不錯,我是在找你,因為我一定要殺了你。”


    黃泉淡淡道:“要殺我的人並不止你一個。”


    葉楓道:“確實不隻我一個,不過我會是唯一一個。要怪就怪你太有名了,隻要殺了你,就可以立刻成名,威名遠播這個江湖。”他冷笑著,又道:“要在江湖中成名並不容易,與其慢慢堆聲望,不如直接殺了你,相對來說,這法子還是比較容易些。”


    黃泉道:“很好。”


    葉楓道:“現在我已來了,帶來了我的劍,洗淨了我的咽喉。就是不知道,江湖傳言的黃泉碧落,有沒有傳言的那般一劍霜寒十四洲!”


    “很好。”還是淡淡兩個字,古井無波。


    大戰將即,黃泉別了別頭,捏住了被風吹落的一片枯葉,又放了出去,隨風搖曳在下兩人身前。“”


    葉楓沒有著急出手。


    “你的心呢?”


    “已經死了。”


    “那我就讓它再死一次!”


    說時遲那時快,葉楓拔劍而起!


    劍光一閃,劍已出鞘,閃電般刺向獨孤劍的心。


    一劍穿心,避無可避!


    就隻這一劍,他已不知刺穿多少人的心,這本是致命的殺手!


    可是他並沒有刺穿黃泉的心,刺出的瞬間,他的劍突然在半空中膠住不動,用力前送,劍尖竟無法向前推出分毫,劍刃卻向上緩緩弓起,同時內力急傾而出。


    最終停留在了黃泉身前一寸,再也無法再進。


    因為他的咽喉已經冰冷。


    黃泉的劍已刺入了他的咽喉,刺入了一寸三分。


    葉楓的劍跌落,人卻還沒有死。


    黃泉道:“我隻希望你知道,要成名並不是件很好受的事。會死的。”


    葉楓瞪著他,眼珠已凸出。


    黃泉淡淡道:“所以你還不如早點死了的好。”


    他拔出了他的劍,慢慢的從葉楓咽喉上拔了出來,很慢很慢。


    順著那鋒利劍尖緩緩滑落的血珠,縱橫離散,直教人心驚不已。


    鮮血卻沒有濺到他的身上。


    他很清楚,衣服上染到鮮血是很難洗幹淨的,


    就像要洗淨手上的血腥,也是不可能的。


    除非自己的劍上,是自己的鮮血。


    …………………………………………


    暮色更深。劍上的血已滴盡。


    劍入鞘時,暮色中又出現了三個人。


    三個人,三柄劍!


    三個人的衣著都極華麗,氣派都很大,最老的一個須發都已全白,最年輕的猶在少年。


    黃泉不認得他們,卻知道他們是誰。


    年紀最老的蕭何成名已三十六年,一直在關外,獨創的“閻王奪命劍”名震邊陲。


    這次他入關,為的就是找黃泉。


    他不信他的閻王奪命,比不上黃泉的碧落黃泉。


    年紀最輕的,是江湖中的後起之秀,也是青雲門下最出類拔萃的弟子。


    三歲練劍,七歲悟得青雲劍訣,被宗門欽定為下一任掌門接班人。


    天才之資,不外如是!


    有天賦卻也肯吃苦!


    當然他也夠狠!出劍從不留活口,不論男女老少,除劍以外,皆是敵人。


    所以他才出道一年,“無情劍”楚河的名字已震動了江湖。


    本是青雲劍法輕靈飄忽,劍出如風。在他手中卻是一點寒芒先現,隨後劍出如流。


    功夫本是殺人技,一劍而出頭點地!


    另外一個人當然也是高手,鐵劍陳浩!


    他劍法沉穩雄渾,防禦無敵,一柄劍也竟重達數十斤,走的是江湖外家練體法師,一身肌肉,雄偉有力。


    黃泉知道他們,他們來,本就是他約來的。


    三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他,誰也沒有去看地上的屍體一眼。他們不願在未出手前,就折了自己的銳氣,地上死的無論是什麽人,都跟他們沒有關係。隻要自己能活著,無論什麽人的死活,他們全都不在乎。


    黃泉笑了笑,笑容也很疲倦,道:“想不到你們都來了。令人意外。”


    蕭何冷冷道:“我本來以為你隻約了我一個人。”黃泉淡淡道:“能夠一次解決的事,為什麽要多費事。”


    楚河搶著道:“來了三個人,誰先出手?”


    他很急。他急著要成名,急著要殺黃泉。隻有這樣,他才會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鐵劍陳浩道:“我們可以猜拳,勝的就先出手。”


    黃泉道:“不必。”


    鐵劍陳浩道:“不必?”


    黃泉道:“你們可以一起出手!”


    蕭何臉色瞬間變的怒氣騰騰,開口道:“你將我們當作了什麽人,怎麽能以多欺少!”


    黃泉道:“你不肯?”


    閻王蕭何道:“當然不肯。”


    黃泉道:“我肯!”


    他的劍已出鞘。劍光如飛虹掣電,忽然間就已從他們三個人眼前同時閃過。


    劍如白蛇吐信般,嘶嘶破風,又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


    真是一道銀光從天起,萬裏已殺天下人!


    這下他們想不肯也不行了。


    他們的三柄劍也同時出鞘,楚河的出手最快,最狠,最無情。


    他一身青衣,淺青色的身影如同雛燕般的輕盈,伴隨著呼嘯的秋風,手中抻出劍鞘裏的青劍,手腕輕輕旋轉,青劍也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劍光閃閃,卻與天空飄忽不定那抹青色的身影相融合。


    蕭何已縱身掠起,淩空下擊,閻王奪命本就是以快取勝,以高擊下,以強淩弱。


    隻可惜,他的對手更強!


    短短幾個瞬間,他已經刺出百劍,然而百餘招急攻卻未能奏效,甚至都未能近黃泉周身一尺。


    此時的他退意已生,劍招更略有窒礙,劍法上的銳氣已不免頓挫,再加心神微分,劍上威力更即大減。


    突然,一劍迎他而來,蕭何來不及提劍隔擋,急忙撤劍,向後躍出,可正如他的劍一樣,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寒光一閃,劍尖已及其喉。


    另一邊的楚河趁著短短功夫,接連刺出九劍。


    他並沒有去注意別的人,隻盯著黃泉,他惟一的願望,就是要這個人死在他劍下。


    成就他楚河無情劍的威名!


    可惜他這九劍都刺空了,本來在他眼前的黃泉,此時人影已不見。


    他怔了怔,然後就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


    地上已多了兩個死人。每個人咽喉上都多了一個洞。閻王蕭何、鐵劍陳浩這兩位江湖中的一流劍客,竟在一瞬間就都死在黃泉劍下。


    楚河的手冰冷。


    他抬起頭,才看見黃泉已遠遠的站在那棵古樹下。


    楚河隻看見遠遠那人揚起的雙手劃出一條優雅的弧線,揮向旁邊一棵挺拔的古鬆,耳廓中有輕輕的“嚓”的一聲,樹身微微一震,不見變化,然而稍後不久,那棵已不見綠葉的古鬆,就在一陣呼嘯的秋風中急速倒下。


    而殺人的劍早已入鞘。


    楚河的手握緊,在他也不知道情況下後退了一步。


    他的青衣上,盡是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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