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監寺廣亮正在這裏慨歎,見濟公由西湖蘇堤冉冉而來。書中隻表濟公自那日靈隱寺出去,在蘇北山、趙文惠兩家住了這些日子,今天正在蘇北山房內與蘇員外下棋,忽然打了一個冷戰。濟公按靈光連拍三掌,早已占算明白,說:“蘇北山,我可不能在你這裏,我要走。秦丞相派人拆我廟裏大碑樓,我要鬥鬥這個秦丞相!”蘇北山說:“聖僧不可,他乃是當朝宰相,位顯爵尊,師父一個出家人,安能惹得起他?”濟公也不理論,站起來就走。蘇北山連忙送出來,見濟公已走遠了。和尚一直奔至錢塘關外,順著蘇堤一邊向前走,一邊口中唱歌,說道是:人生百歲古來少,先出少年後出老,中間光景不多時,又有閑愁與煩惱。世上財多用不盡,朝內官多做不了,官大財多能幾時?惹得自己白頭早。月過中秋月不明,花到三秋花不好,花前月下能幾時?不如且罷金樽倒。荒郊高低多少墳,一年一度埋青草。


    和尚唱著歌來至山門,廣亮一瞧說:“師弟,你回來了。可了不得了!咱們廟中現有塌天大禍!”濟公一聽,明知故問說:“師兄,什麽塌天大禍?不要緊,都有我濟顛呢。這個可不能容他。誰會得欺壓本廟的和尚呢?”廣亮說:“師弟,這你可惹不起他。是秦丞相派了四位管家大人,來拆咱們廟裏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濟公說:“嗬,他是當朝宰相,傳堂諭要拆大碑樓就得拆?過兩天京營殿帥來傳諭,拆大雄寶殿,也得叫他拆?那還了得!再過兩天,臨安府來個信,要拆東西配殿,也得叫他拆?再過兩天,錢塘縣仁和縣來個信,要拆藏經樓,也得叫他拆?那還了得!這大碑樓是我化的,我不能給他拆!”廣亮說:“師弟,你既敢擋不叫拆,四位管家大人現在裏麵禪堂坐著,你去找去。可怕你找出亂子來,你接不祝”濟公微微一陣冷笑說:“師兄不要你管。”說罷往裏就走,直奔禪堂。這院是三合房。院中站著十幾位三爺,四位管家在北上房屋中正在吃茶。見進來了一個窮和尚,衣服破爛不堪。三爺連忙止住問道:“什麽人?”濟公道:“是我。”三爺道:“你是誰?現在眾位大人在此談話,你一個窮和尚來此何幹?你是哪廟的?”


    濟公說:“我是姑子庵的。”這個三爺一聽說:“你這不像話。你是和尚,怎麽在姑子庵,男女混雜?”濟公說:“你不知道,那姑子庵老姑子死了,小姑子跟人家跑了,我在那廟裏看廟。聽說眾位大人來要大木,我們大廟裏房柁房梁堆積如山,真大真粗,比如把房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的人都會瞧不見房枕那邊人。”眾三爺一聽說:“好大的房柁。”和尚說:“我們那廟的房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人瞧不見那邊的人。”眾三爺一聽說:“好大的梁。”和尚道:“我們那廟的房椽子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人也不得見那邊的人。”眾三爺一聽此話,都樂了,說:“和尚,你打算怎樣子呢?是要賣呀?是要送給我們大人呢?”和尚說:“我倒不賣給大人,叫大人賞給我幾文,我換條褲子就得了。”裏麵秦安聽得明明白白,一想這是便宜事,趕緊吩咐叫和尚進來。三爺說:“和尚,我們大人叫你。你見了我們大人規矩著點,別那麽猴頭狗腦的。”和尚也不回言,邁步掀簾攏進去。秦安、秦順、秦誌、秦明四個人一看,是個窮苦的和尚。秦安問道:“和尚,你廟有大木?”濟公二目一翻,說:“你們四位是哪來的?”四個人說:“我們是秦丞相府派來的。大人堂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花園閣天樓。”濟公說:“你們四位是奉你們家裏大人的堂諭,來拆大碑樓?”四個人說:“我們家裏哪有大人?”濟公道:“你們家連大人都沒有,怨得你們怎麽不知事務。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說,就提我和尚說的:他官居首相,位列三台,調和鼎鼐三公位,遺先燮理陰陽一大臣,理應該行善積福做德,為什麽要無故拆毀佛地?你回去告訴他,就提我老人家說的不準!”這幾位管家,哪裏聽他這些話,蓋不由己,怒從心上起,氣向膽邊生。秦安說:“好一個無知的和尚。我先打你!”掄起一掌,照定濟公就打。濟公往旁一閃道:“你要打?咱們倆外邊來。”秦安站起身到外麵跟定和尚,吩咐家人:“給我打和尚!”這些三爺往上一圍,個個揮拳就打,按倒和尚,拳打腳踢,隻打的哼聲不止,隻聽嚷道:“別打!是我。”那些三爺說:“打的是你。你就不應該。跑到我們這裏來送死,你真是太歲頭上動土。”正打著呢,隻聽那旁秦順出來說:“別打,我聽見聲音不對,瞧瞧再打。了不得啦!和尚在東邊站著呢!”眾家人一看,果然和尚站在那裏直笑,再低頭一看,被打的這人正是大都官秦安,渾身是傷。那些家人過來說:“管家,怎麽把你老人家打了?”秦安說:“你們是公報私仇,叫你們打和尚,你們把我打了。我說是我,你們還說打的是我。好、好、好。”秦誌、秦明二人走出來一看,秦安被打的傷痕很重,說:“好,這定是和尚妖術邪法,大家替我去打他!”眾三爺一聽,個個怒目橫眉,齊奔和尚而來。濟公說:“好,善哉善哉。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口中念六字真言:“噯嘛呢叭彌哄,噯敕令。”嚇的那些三爺都打了個寒哄,彼此都有氣。張升看著李祿說:“我瞧見你就有氣,早已想要打你一個狗頭。”李祿說:“好,咱們二人分個上下。”那邊也是這樣,甲合乙抓在一處,子合醜二人要一死相爭,十八個家人打了九對。秦明一看秦誌,說:“秦誌,你的外號叫秦椒。我知道你定然是難鬥,非打你不可。”揮拳打在一處。秦順一看秦安渾身是傷,說:“告訴你秦安,我一瞧你就有氣,你叫大眾打了個鼻青臉腫,你要合我生氣。”過去就是一個嘴巴,二人也打在一處。濟公站在一處,竟支嘴笑說:“好,你怎麽竟叫人家打。”那家人說:“我不是他的對手。”和尚說:“我幫個忙兒,你打他幾下,把這人給反上來。”和尚看著他們打,有一個人一歪嘴,把那人耳朵咬下來。那人也真急了,一回頭把那人鼻子咬下來,眾人正自亂打,監寺的過來一看,說:“道濟,你這個亂子惹的可不小!你把那秦相爺的管家大人打的這樣狼狽不堪,這還了得嗎!你還不把那咒語撤了嗎!”濟公說:“師兄,要不是你說情,我定然把一夥坑賊人生生打死,今日饒了他罷。你們別打了!”隻這一句話,果然眾人都明白過來了;彼此埋怨。那個家人說:“張升兄,你我二人知己之交,你因何打的我好苦?”張升說:“我哪裏知道?你看看我的耳朵,也叫你給咬了去啦。”那人說:“別說了,我的鼻子不是你嘴裏吐出來的嗎?”眾三爺都埋怨秦安無事生非,秦安向監寺問道:“那個瘋和尚是哪個廟的?別放走了他。


    少時我沒有瘋僧,我合你要人。”吩咐三爺帶馬,出了靈隱寺,一路之上鞭上催馬還嫌慢,進了錢塘門到相府方下馬。隻見從裏麵出來一位同事,一見眾人說:“你等怎麽這樣回來?”秦安把上項之事,由頭至尾說了一番。那人說:“見上相爺,別照實話說,求相爺作主,拿這一夥凶僧。”秦安到書房,秦相正在看書,一抬頭說:“你四個人到靈隱寺借大木,為何這樣回來?”秦安說:“奴才奉大人之諭,到西湖靈隱寺借大木。那廟中和尚都肯借給大人,隻有一個瘋和尚不但不借,反行毆辱,求相爺作主。”秦相一聽,說:“靈隱寺又出瘋僧了?膽敢打我的家人,真是可惱!”即用朱筆一標牌,傳到京營帥府,調兩員將五百兵,府縣衙各帶官兵圍困靈隱寺,鎖拿濟公。要知後來之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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