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見他將信將疑,繼續道,“我師父教我,不可對人說謊,怎敢欺騙大叔?大叔若是不信,便在這甲上砍幾刀試試。”


    那農夫見她臉上一片天真無邪,心道:“九指神丐是前輩高人,言如金玉,我師父提到時向來十分欽佩。瞧這小姑娘模樣,確也不是撒謊之人。”隻是為了師父安危,絲毫不敢大意,從腰間拔出短刀,在軟蝟甲上砍了幾刀,那甲果然紋絲不傷,真乃武林異寶,這時再無懷疑,道:“好,我去給他墊在肩頭就是。”


    他哪知黃蓉容貌冰雪無邪,心中卻是鬼計多端,當下拿著軟蝟甲,挨到郭靖身旁,將甲披在他的右肩,雙手托住大石,臂上運勁,挺起大石,說道:“你鬆手罷,用肩頭抗住。”黃蓉凝目瞧著二人,眼見那農夫托起大石,叫道:“靖哥哥,飛龍在天!”郭靖隻覺手上一鬆,又聽得黃蓉呼叫,無暇多想,立時右掌前引,左掌從右手腕底穿出,使一招降龍十八掌中的“飛龍在天”,人已躍在半空,右掌複又翻到左掌之前,向前一撲,落在黃蓉身旁,那軟蝟甲兀自穩穩的放在肩頭,隻聽那農夫破口大罵,回頭看時,又見他雙手上舉,托著大石動也不能動了。


    黃蓉算計了農夫,拍拍手哈哈大笑,卻因為傷重胸口頓時很疼。郭靖急忙抱起她,“蓉兒,怎麽樣?”


    黃蓉搖搖頭,道:“靖哥哥,咱們走罷。”回頭向那農夫道:“你力氣很大,托個一時三刻不會出亂子,放心好啦。”


    那農夫罵道:“小丫頭,使這勾當算計老子!你說九指神丐言而有信,哼,他老人家一世英名,都讓你這小丫頭給毀了。”黃蓉盈盈一笑,“毀什麽啊?師父叫我不能撒謊,可是我爹爹說騙騙人沒甚麽大不了。我愛聽爹爹的話,我師父可拿我沒法子。”


    那農夫怒道:“你爹爹是誰?”黃蓉道:“咦,我不是給你試過軟蝟甲麽?”那農夫大罵:“該死,該死!原來鬼丫頭是黃老邪的鬼女兒。我怎麽這生胡塗?”


    黃蓉笑道:“是啊,我師父言出如山,他是從來不騙人的。這件事難學得緊,我也不想學他。我說,還是我爹爹教得對呢!”說著格格而笑,牽著郭靖的手徑向前行。


    二人曆盡千辛萬難,來到書生這裏,這書生四十來歲年紀,頭戴逍遙巾,手揮折疊扇,頦下一叢漆黑的長須,確是個飽學宿儒模樣,口中誦的是論語,黃蓉想要先發製人,故意刁難道,“聽閣下誦讀論語,閣下可知孔子門下弟子幾人?”


    書生扇扇折扇,笑道,“這有何難?孔門弟子三千,達者七十二人。”黃蓉又問,“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你可知其中冠者幾人,少年幾人?”


    黃蓉像以此刁難書生,本來那答案就是她杜撰,強詞奪理,所以她料定書生答不出來,等書生說不出來之時,她在趁機諷刺一下。


    誰想到書生驚詫一下,捋捋胡子竟然出口答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四十二,少年是四十二人。相加剛好七十二人。”


    這下輪到黃蓉目瞪口呆,本以為他是書呆子,沒想到竟然連她這點小算盤都猜到了。


    書生得意一笑,這問題二十年前就有人來問過他,那時他答不上來,現在再答不上來,太對不起那人了。


    二十年前,那隨著王重陽而來的紅衣少女,一舉手一投足,都比大理皇宮任何一位貴妃公主貴氣得多,卻有古靈精怪,總纏著他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看他答不上來,便會要求他教她梵文,來換取答案。


    這問題便是其中之一。


    “怎麽樣?答對了麽?”書生收起扇子,做好架勢,防止郭靖他們吃癟後硬闖。


    “子柳,讓他們進來吧。”突然天降洪聲,黃蓉欣喜地抬起頭,看見那書生狠狠瞪了她一眼,才忿忿地轉身讓出隻有一人寬的斷橋。郭靖背著黃蓉躍過最後這個小缺口。


    書生雖然不忿,卻也必須遵從師父的命令,引二人走進廟內,請二人在東廂坐了,小沙彌奉上茶來。那書生道:“兩位稍候,待我去稟告家師。”


    郭靖道:“等一下!那位耕田的大叔,在山坡上手托大石,脫身不得,請大叔先去救了他。”那書生吃了一驚,飛奔而出。


    黃蓉見他神色匆忙,便知他們師兄弟情深,暗自記在心裏。


    不一會,一個小沙彌引他們二人來到竹林石屋,隻見室中小幾上點著一爐檀香,幾旁兩個蒲團上各坐一個僧人。一個肌膚黝黑,高鼻深目,顯是天竺國人。另一個身穿粗布僧袍,兩道長長的白眉從眼角垂了下來,麵目慈祥,眉間雖隱含愁苦,但一番雍容高華的神色,卻是一望而知。那書生與農夫侍立在他身後。


    黃蓉一下便猜到那是段皇爺,雖然不明白他為何從皇帝變成和尚,卻還是一下跪倒在地,“弟子郭靖黃蓉,參見師伯。”


    段皇爺很喜歡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親手扶起二人,笑道:“七兄收得好弟子,藥兄生得好女兒啊。聽他們說,”說著向農夫與書生一指,“兩位文才武功,俱遠勝於我的劣徒,哈哈,可喜可賀。”


    黃蓉見段皇爺十分喜愛她,便知道一路上那四個人的刁難肯定都是那四個人自己的主意,又逢段皇爺柔柔地說道,“貧僧入定三天三夜才回來,你們怕是久等了吧?”


    黃蓉借機告狀,“弟子也是剛到,幸好幾位大叔在途中多有阻難,否則就算早到了,師伯入定未回,也是枉然。”


    書生農夫相互對視,都暗道這丫頭睚眥必報,伶牙俐齒,好生討厭。


    段皇爺倒是嗬嗬一笑,“他們就怕我多見外人,其實你們怎麽會是外人?小姑娘一張利口,確實是家世淵源啊,你爹爹當年也是和歐陽兄鬥嘴甚多啊。”


    黃蓉倒是沒聽他爹爹說過,莞爾一笑,卻因為傷勢,笑的有些蒼白,“段皇爺早就不在塵世啦,我現下叫做一燈和尚,你師父親眼見我皈依三寶,你爹爹怕是不知道吧。”


    郭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段皇爺出家當了和尚,遠離世俗,因此他們都說他不在塵世了。


    *  *  *


    “一燈大師耗盡心力為黃蓉醫好鐵砂掌的傷勢,五年之內武功盡失,怕是不能參加華山論劍,你叔叔不正得意?”趙敏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黃昏,歐陽克則坐在船頭,拿著一杆破魚竿,仍舊瀟灑的可以。


    “是啊,所以我才叫郭靖帶她去,她死不死對於我們來說一點也不在意,隻是若是能利用一下的話,讓她多活幾天也無所謂。”歐陽克沒有抬頭,天色有點晚,想要看清魚漂,他就得全神貫注。


    趙敏在船裏呆的無聊,走出來一點聲息都沒有,坐在歐陽克身旁,“可是我怎麽覺得那麽不安呢?”趙敏倚過來,自從兩人有了親近關係,趙敏越發地愛撒嬌,歐陽克仍舊沒有抬眼,卻一手摟她入懷。


    “不安什麽?”


    “不知道,不過好像和裘千仞有關。”


    “好啦,”歐陽克終於低頭看看已經順勢枕在他腿上的趙敏,點點她腦門,“有什麽事能難住你敏敏特穆爾?又有什麽事能難住我歐陽克?所以我們兩個在一起,什麽事情都不怕。”


    趙敏笑眯了眼睛,好聽的話誰都愛聽,況且是情人說的,“誰說我什麽都不怕,我好怕啊,怕今天你一條魚都釣不到,晚上會餓肚子。”趙敏假意撅著嘴。歐陽克正好趁機偷了一個香吻,被趙敏打了,“怎麽會,這不是上來一條?”歐陽克一拉手中魚竿,一條三尺來長的大魚就被他拖出水麵。淋了趙敏一身水,她都沒注意,隻張著嘴,“好大一條啊。”


    原來歐陽克鉤上放的魚食不多,鉤子卻很大,是為了將貪吃的小魚死死鉤在魚竿上,小魚越是奮力掙紮,血流的就越多,會招來更大的魚,這不和歐陽鋒那一滴□□殺死整個海域的鯊魚用的手法一樣麽,果然是父子。


    “這麽大一條,夠不夠喂飽你的?”歐陽克把魚扔給下人,拉著趙敏回船艙換衣服。


    突然船艙一晃,將趙敏嚇了一跳,就勢拉過歐陽克摟著,一是她確實嚇著了,二是她怕歐陽克腿上不方便站不住。


    “怎麽回事?”歐陽克衝外麵大喊,“公子爺,外麵有船在打仗,殃及到我們了。”話還沒說完,又聽見“嘭”地一聲,一個大石頭就砸在歐陽克他們船不遠的水上,濺起一個大浪,差點將他們的船掀翻。


    “他們兩個打架,為什麽要往我們這裏發炮?”趙敏很生氣,再這麽晃下去,她的大魚宴還怎麽吃?趙敏氣衝衝地衝上甲板,一看那發炮的蠻橫船上,站著的不正是裘千仞?


    “好啊,果然是你,看我不教訓教訓你。”趙敏剛要躍過去,就被歐陽克叫住,“敏敏,看岸上!”


    趙敏依他所言向岸邊看去,那拍手叫好,手舞足蹈的老東西,不是周伯通是誰?


    “好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看你往哪跑,還敢鼓掌。”不僅是周伯通,趙敏站在甲板上,才看見,他們船後還有一船,上麵竟然是瑛姑和黃蓉!


    原來裘千仞那日追蹤郭黃二人來至黑沼,因為他們幾個在那裏逗留時間過長,又留了不少腳印,所以裘千仞篤定瑛姑藏匿鐵掌幫仇人,瑛姑素來吃軟不吃硬,便與裘千仞杠上,為了保護兒子,她便引開裘千仞,好在黑沼裏機關眾多,周小通一個人也不至於遇到什麽危險。而瑛姑雖然武功不及裘千仞,卻也一路隨手做了不少機關,裘千仞竟然奈何不了她。


    而瑛姑不會水,所以被大河擋住去路,正巧碰到郭靖黃蓉被一燈大師派來送他們出山的大船,郭靖沒見過瑛姑真容,又見她被裘千仞追殺,便載了她幫她渡河。結果他們的船竟然被有備而來的裘千仞擊沉,見三人落水,趙敏翻翻白眼,真是麻煩啊。


    趙敏一下就從船上躍到岸上,周伯通麵前,周伯通剛還高高興興,隻看對麵一紅衣人飛了過來,還沒看清楚那人使得什麽輕功這麽厲害,那人便已經落到他麵前,呃,“敏……敏敏……你怎麽來了?”


    “嘿嘿,周伯通,我看你往哪裏跑。”說著,趙敏一個轉身,一腳將周伯通揣進湍流,“還在這裏看好戲,那落水的三人,一個是你老婆,一個是你兄弟,另一個你可就可不救,不過她是黃老邪的寶貝閨女,你自己看著辦吧。”


    下水救人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她才不要做。況且那幾個人和自己也沒什麽關係了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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