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鎮,溫禪半月前去過張村一次,主鎮倒是未曾進來過。


    與溫禪這十年間去過的城鎮沒有多少區別的是,春雷鎮主街兩旁的屋舍大多都是兩層高的黃磚土泥建築,除了臨街鋪子廣開門檻之外,二樓皆隻開設一個小窗戶,隨著溫禪四人走進街道,各色各樣的目光從四麵八方看了過去,大都是躲躲閃閃,有些畏懼。


    街道兩旁,是背著弓拿著箭囊的兵卒。


    臨街的鋪子大多都聽聞風聲掩起了門簾。


    溫禪看著這些不曾修行的凡人,道:“如果曲陽將軍想讓我死在回幽都的途中,他大可直接讓一位四品兵家修士出手,這樣豈不是沒有後顧之憂!”


    四品兵家修士,在有軍馬相助的情況下,就算是三屍境的道家修士,也得避退三分。


    餘淮搖頭道:“就算是天才輩出的幽都,四品兵家修士也是鳳毛麟角!你不要看我一隻腳已經快要踏入三屍境,但其實整個幽國道家一脈,三屍境修士的數量,也就那麽多……再說了,聖上有令,凡是碎嬰現三屍者,皆不可私自鬥法!曲陽將軍最聽聖言,哪敢違抗,不過就算是一個柳哲,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兩人說話之間,柳哲已經在一家酒肆前停了下來。


    酒肆之中,一道身影正獨自喝著小酒,見到溫禪等人到來,他慌慌張張的放下杯盞,迎著眾人走了過來。


    “白無常!”


    在酒肆中喝著小酒的身影,幻化了衣裳,他沒有身著黑甲白帽,而是穿著一襲普通的黑布長袍,他臉色蒼白異常,小跑著到了柳哲身前,躬身行禮道:“柳大人。”


    柳哲點頭道:“陸遠,你且將你之前說與我聽的,再說一遍。”


    溫禪冷眼看著陸遠,餘淮則是饒有興致的站在那,臉上掛著憨憨的笑容。


    陸遠神色慌張的看了看柳哲,道:“半月前,小人正好輪值在張村附近執勤,偶然間見到這位公子帶著一具幹屍進了張村……小人覺得他行事詭異,就跟了上去!”


    說到這,陸遠指著溫禪道:“小人一路尾隨,就見到他指使著那幹屍將張村的三百八十七口人,全都吃了個幹淨……連魂魄都不曾留下。”


    柳叔寧聽到這,眉頭一豎,道:“現在你還有什麽可以狡辯的?”


    溫禪微微一笑,道:“光憑他一家之言,便可以定在下的罪名了?你們又怎麽知道,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柳叔寧冷笑道:“沙場之上,有一道兵家術法,可以甄別降寇話語真假!我哥之前就以術法試過,他所言皆是真話!”


    溫禪聞言,看向餘淮,見後者輕輕的點了點頭,眉頭輕皺,道:“在下見識淺薄,還請柳將軍再試一次。”


    柳哲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即一指點在陸遠眉心之上,隨著點點毫光閃爍,陸遠一雙眸子徐徐闔上。


    “陸遠,你之前所言可有虛假?”


    隨著柳哲話音的落下,陸遠渾身一震,隨後竟是有一道魂魄自其天靈蓋上飄然而出,魂魄身著黑甲白帽,神情恍惚的說道:“小人所言,句句為真!”


    聽到陸遠的答複,柳哲手指鬆開,陸遠的魂魄重新落入體內,他緩過神來,茫茫然不知所措,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


    “現在你還有話可說?”柳叔寧伸手便朝著溫禪抓了過去,五指含煞。


    溫禪眼眸一冷,上半身輕輕一扭,躲過柳叔寧的一爪,冷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溫某若是真殺了張村的三百八十七口人,束手就擒又如何?但是做了便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你們演得再像,也休想以這莫須有的罪名加在我身上。”


    柳哲正要出手,餘淮卻是已然先一步閃現在溫禪前方,道:“兵家的這道‘識人心’,隻有在活人身上才有效果,但是這位乃是一位陰司鬼差,他所說的話,我餘淮第二個不相信。”


    第一個自然就是溫禪了。


    柳哲氣急生笑,道:“那你們就是要胡攪蠻纏了?”


    溫禪搖頭道:“溫某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罷了!事關三百多條人命,柳將軍可得慎而重之!”


    說到這,溫禪看了看場間眾人,道:“你們尾隨餘淮來此,本來想的是在我回幽都的途中取我性命……隻是後來發現餘淮跟在我身邊,覺得在餘淮手下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自導自演了這麽一出,想先將我押送回幽都,並以此來要挾溫易山?”


    溫禪的聲音在場間傳出,柳哲麵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殺意,但很快就斂去不見,他正要說話,餘淮卻是笑道:“溫禪公子,你猜錯了一點!”


    “柳哲久經沙場,行事磊落,並非那種背地裏下絆子的人,這位陰司鬼差應該是被人動了手腳,我先前觀他魂魄中有一道暗影流轉,想來是被人種下了印記……我猜,柳將軍應該不是在春雷鎮遇見這位鬼差,而是在前往幽都的途中撞見的吧。”


    柳哲眉頭一皺,神色間的變化全都被餘淮收入眼底,後者笑了笑,道:“這事也很簡單,隻要揪出這鬼差的幕後之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陸遠聽到這,本就慘白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片,當下就想施法逃跑。


    可術法未施,便被柳哲如同老鷹捉小雞一般捉在了手上,道:“是誰指使你的?”


    陸遠滿臉驚恐,不敢言語。


    柳哲冷聲道:“便是此地城隍,也不敢在我麵前放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再不說實話,就休怪柳某對你不客氣了。”


    陸遠努了努嘴唇,硬著脖子說道:“小人所說句句為實!將軍也以術法甄別過,怎麽會出錯呢。”


    這時。


    溫禪忽然開口問道:“白先生,背後主使可是溫易山的關門弟子……周謙?”


    在柳叔寧提到有目擊者時,溫禪便有所猜測,直到剛剛餘淮說白無常的魂魄被人種下了印記,溫禪才肯定……白無常敢隻身前往幽都,背後肯定是周謙在搞鬼!


    當然,春雷鎮的城隍大概率也脫不了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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