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傅山的死,周行並不感到意外。


    宗門如國,法規當先。


    而法規,重跡不重心。


    本意再好,做事不公允,甚至不擇手段,就不能服眾。


    反之,哪怕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隻要還沒做,就不能以‘你未來有可能害宗門傾覆’為由嚴懲。


    基於此,在周行眼中,傅山哪怕是其心聖潔,仍舊是取死有道。


    更何況,周行覺得,宗門崩潰在即,跟傅山遇刺並沒有太多必然關聯。


    他甚至認為,如果換個時間,傅山遇刺身亡,反倒會抒泄門內各派係的不滿,宛如揚湯止沸般,令內部矛盾暫時有所緩和。


    所以在他看來,這次傅山遇刺身亡的真正的問題點,跟十八代掌門遇刺身亡時的主要問題是一樣的,都是死的不是時候。


    可以說,這個時間點,哪怕是頭豬在當掌門,隻要的確是走正常流程上去的,能讓大家捏著鼻子認,都遠比沒有掌門好太多。


    “夫君,現在回去,會不會陷入權力漩渦?”玉無雙擔憂的問。


    周行想了想,點頭,道:“這是必然的,躲不開。”


    又道:“不過,但凡有點腦子的,就明白漫說一個人不能包打天下,就算真能,這種興衰係於一人的模式,也絕非正確的門派、宗族長存久視之道。”


    玉無雙就問:“也就是說,無論是誰,都隻會是利用夫君。”


    周行糾正:“用互相利用來描述,更準確一些。”


    “可我卻知道,夫君並無意這份權柄。”


    周行微笑回應:“是啊,所以更準確的描述是:他們以為的互相利用。”


    又補充:“俗話說,無欲則剛,既然我們有這等心態,想要讓我入坑,自然就沒那麽容易。”


    玉無雙確認道:“那麽夫君這次回去,是打算少言多聽多看,以不變應萬變?”


    周行搖頭:“不行,你別忘了,這世上的事,很多時候不在於你怎麽想、怎麽做,而在於別人認為你怎麽想,怎麽做。”


    又進一步解釋:“喉舌和消息渠道掌握在他人手中,謠言煽動,就有人會被蠱惑,有人盲從。


    而搬弄是非者,未必就會給我們解釋的機會。況且,解釋了也得人家信才行。


    更何況屆時怕是少不得居心叵測者、故意搬弄是非,以偏概全,斷章取義,提出刁難問題。


    比如或許就有人拿話將我:既然你不參與,那就立誓當個旁觀者,你敢嗎?


    乍一聽似乎沒毛病,細一分析,憑什麽啊?


    作為宗門一份子,該付出的沒少下,輪到行使權益了,卻自我剝奪資格,隻能看別人搞風搞雨。


    這萬一要是其他門派的間諜聯合叛徒搞顛覆呢?我也捏著鼻子認嗎?


    所以說,隻要入局,就不可能完全擇清。


    無欲則剛隻是說不容易被坑到,而不是說真就能作壁上觀,笑看風雲。畢竟是自個兒家著大火,當不了真吃瓜眾。”


    “那……夫君你打算怎麽辦?”


    “主動些,回去就把自己的立場來個全場通告,看看誰是敵人、誰是朋友、誰是騎牆黨。然後從敵人中挑那些特別出挑的滅了。”


    “……聽起來殺氣騰騰。”


    “必然啊,都這份兒上了,咋還能指望和氣團團?裱糊匠最是難當,裏外不是人。兩任裱糊匠都被刺殺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個時候,就要有敢於推倒重來的勇氣,不能給好臉,否則那些人鐵定蹬鼻子上臉。


    所以到時候,我把自己的主張一提,問他們一句,誰讚成,誰反對?我看他們怎麽答。”


    “可這不是等於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嗎?”


    “嗯,就是要看誰是真正的散夥派。這類人,要麽蠢,要麽壞,要麽又蠢又壞,都殺了或許冤枉,殺一個放一個肯定有漏的。而不殺這麽一波,就不會談出什麽結果,隻會讓局勢逐漸糜爛。”


    玉無雙無話可說了,她算是聽明白了,自家的夫君對這事的真實態度是:權柄我不要,但誰要搞分裂玩散夥,先問問我這飯缽大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接下來,收拾行囊,準備回山。


    周行沒有驚動寧州城百姓,但消息還是被有心人泄漏出去了。


    渡厄方舟離去的之時,全城百姓叩首相送。


    周行感慨暗忖:“當不起此等厚愛,其實是我虧欠良多,在還債……”


    而寧州城外,早已枕戈待旦的謝長生對公輸班道:“眼線傳來消息,周行的確離城回宗,你也可以出發了,截殺計劃,已經基本布置妥當。”


    “玉無雙由誰來對付?”


    “青龍血脈,力量方麵完美克製。”


    “周行的那些傀儡打手呢?”


    “冥玄派眾修士的大陣已經饑渴難耐。”


    “這兩口子請神參戰也很有一套。”


    “放心,我們也有神靈,勝或許難,但拖個一時三刻不成問題。”


    “那方舟又準備如何對付?”


    “太虛戰船,三艘,周行的那艘方舟,大量空間都被用來載人納物,根本無法與我們的戰船對抗!”


    “聽起來還不錯。”


    “當然,這都多久了,也該做個了結了。”


    無獨有偶,周行跟無語雙聊起這事,也是類似的說詞和口吻:“已經拖了很久,是該做個了斷了。”


    “三十位厚土宗精英嚴陣以待,太虛宮不會不來吧?”


    周行很篤定的道:“放心,對於太虛宮而言,這是近些年最佳的機會了,東海搞事,他們投資不菲,更不想放任我成長。”……


    船行四十天,行程已過半。


    這天,艦船進入雲國地界。


    雲國自古歸屬於靈獸門。


    該門派曆史悠久,據說是由當年從仙門旁支出走的幾位禦獸大師創建的。


    靠著養獸、禦獸的獨門秘法,靈獸門雖然規模一直不大,但日子卻過的安穩,跟天下很多門派都有交易往來,包括五大宗門。


    周行的船在高天行駛,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橫跨雲國疆界,眼瞅著即將達成,麾下向正在跟玉無雙下棋的周行稟報:收到求援信號,是雲霄宗的。


    周行放下棋子,笑道:“開始了。”


    玉無雙問:“陷阱?”


    “我估計餌是真餌,隻不過裏邊摻了沙子。”遂吩咐:“讓星尉去營救,都去。”


    於是北鬥九星集體出動,循信號到場後,不由分說,亮明身份,隨即不由分說,結陣對敵,將兩頭元嬰期的妖魔,以及一幹雜魚,悉數斬殺當場。


    不久之後,幾名雲霄宗修士被迎上船,周行親自在入口處迎接。


    “見過智行尊者!”


    周行是十九代‘智’字輩,在沒有名號前,輩分+名,就是他的號。而尊者,是修士們對於金丹期修士的尊稱。


    眼前,卻是連元嬰期修士都這般稱呼他,這就顯得格外敬重了。


    周行也沒有謙虛客套,一句:“禦風見過諸位同門。”寒暄禮儀就揭過了。


    接下來自然是聞名情況。


    原來,這幾位出現在這裏,還跟他有關。


    就是那個《先天元氣功》引申出來的。


    若問靈獸哪家全,高山雲國靈獸門。


    靈草方麵,雲霄宗不服他派,隻會是自己培育。


    靈獸就得去靈獸門尋了。


    結果靈獸門門庭若市,各派雲集,熱鬧非凡,還得排隊。


    總算是排到了,得了想要的靈獸,著急的往回趕,然後出事了。


    周行點頭,暗忖:“這故事安排的也還行。”


    與此同時,獲得消息的謝長生得意的笑:“任你奸猾似鬼,還得喝老子的洗腳水。人是真人,事是真事,隻要救,就必然中招!來人呀,準備開打!”


    大約一炷香時間之後,方舟還在提速,卻忽然‘轟隆’一聲,發生了劇烈爆炸。


    這個世界的修界大船,大多是防外不防內。


    當然,在周行眼裏,那毛病多了去了。用他跟玉無雙吐槽的話說:根本就沒經曆過像樣的艦長,挨的毒打遠遠不夠,艦船設計各種浪漫想當然。


    周行為什麽要自建方舟,主要就是看不過眼傳統艦船對於空間的低效利用。


    更何況,如今駕馭的,壓根就不是渡厄方舟,而是鈞天戰艦。


    對於周行來說,男人的星海浪漫,可不是靠貨船郵輪撐起來的,必須得是大艦巨炮才行。


    鈞天戰艦,就是這麽來的,遲遲不肯拿出來,就是要尋個王炸砸臉的好時機。


    既然戰艦能偽裝成方舟,模擬個爆炸,自然也是小兒科。


    周行心說:“在我麵前玩飯裏摻屎這一套,你們還嫩的很。在我的故鄉,中東聖戰士,早就將各種帶雷自爆演繹的淋漓盡致了。”


    從營救時,蜃種的埋設就已經開始了,不但有星尉充當中轉,還有幽熒幻念暗中發揮作用,一視同仁,全部‘下焊’。


    然後真戲假做,聲光效果全力配合,以求感動當事人,以及觀察者。


    事實證明,周行的這份謹慎的確有必要,果然是有特殊驗證,具體包括殉道訣別信號,和靈魂湮滅信號兩種。


    都傳出去了,周行這才基本放心。接下來,就要看運氣了。


    他這次主要是殺謝長生,但如果謝長生不上天,魂寂道符他不會用。


    謝長生自然看到了爆炸,但他仍舊忍不住咬牙切齒的詛咒:“該死的,為什麽還能在天上,為什麽不墜毀!”


    一旁的公輸班撇嘴:“這類人物,自有鴻運加持,哪那麽容易死?”


    “哼!”謝長生道:“今天,我就要看看是他的鴻運足,還是我的手段多!上艦,我要親自主持,將這破船轟下來!”


    “隨你,反正別忘了給我安排跟他正麵撕一場就行。”


    “放心,你不想撕我還不樂意呢!”


    不久之後,三艘太虛戰船,從三個方向,合圍而來。


    這時,無論周行的船向哪個方向,都有一艘能夠攔截,一艘能夠走直線近道快速追擊。


    麾下問周行,怎麽選?


    厚土宗的修士也派代表問周行,行不行?


    周行的回答是:不選!以及,當然行!


    於是太虛戰船進一步收縮包圍圈。


    謝長生看著後半段一側冒著大火和滾滾濃煙的方舟,哂笑:“成了懸浮棺材,鴻運也不過如此!開火!給我狠狠的打。”


    太虛戰船也是有炮這個概念的,隻不過技術原理還停留在地球大航海時代的那個水平。


    當然,好歹掛著超凡的前綴,具體數據還是比較變態的,甚至明明就是個噴火器,都能玩出粒子炮的威能效果來。


    ‘轟!’‘轟!’


    在經過幾次校正後,太虛戰船的攻擊準頭不斷上升,方舟被轟的木屑迸飛,濃煙滾滾。


    “哈,就是這樣,解氣!”謝長生昂著下巴,雙眼放光。


    公輸班抱著肩膀潑涼水:“可它就是不沉,倒究是這方舟抗揍,還是我們的戰船火力有些差呀?”


    謝長生瞪了公輸班一眼,道:“這是艘承載過百萬凡人的船,內部空間之大,可想而知,自然沒那麽容易沉!”


    “嘖嘖,百萬凡人!說實話,我倒是覺得,類似東海的災禍多上演幾次,讓周行敞開了救,是個拖垮他的好辦法,他的資源再多,又能填幾個百萬難民的坑?”


    謝長生嗬嗬了一聲,沒說話,心說:“說的輕巧,搞那等災禍不要成本的嗎?你知道這次太虛宮搭進去多少?近千年的財富積累,就這還是有冥淵可利用。若非如此,我至於恨周行成這樣?”


    確實是彌耗巨多,他這個前敵指揮官,都不好向謝天賜交代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自打他崛起之後,好幾千年了,從沒吃過這樣的虧。


    他是越算賬,越覺得自己虧。


    若這場子不能找回來,他估計自己都得落下心病。


    “再接近,用側舷排炮!”謝長生下達了新命令,心說:“你不出來?老子就是不過去,老子不要繳獲,老子要將你這破船轟成碎片,不信你還能呆得住!”


    周行見三艘太虛戰船進一步接近,並且以側麵對著他的船,超過十層的排炮紛紛開火,頓時就興奮了。


    “嗯,不錯不錯,有內味了,這可不是仙門旁支時代的設計,太虛宮還是有人才的嘛。”


    周行不知的是,這還真就是謝長生的設計。是他見凡人的接舷戰,一排人齊齊拋出鉤爪飛索,迅速拉近兩船的景象而生出的靈感。


    當然,僅僅如此,在周行看來,其實還是差了太多。


    “這麽大的船,就弄些小biubiu搔癢,打人不疼,大忌呀!”


    玉無雙則有點急了:“夫君,這炮火連天,我們一直在挨打……”


    “對鈞天戰艦的額外護甲有點信心。這種程度的打擊,不破防的。”周行如此說著,心中則想:“氪了一萬壽元換來的一次性能量甲,以係統的厚道,我放心的很。”


    當然,他心中也是有個計時器在嘀嗒走針的,他知道,現在對敵人來說,正是揪住目標頭發錘的很嗨的時候,可以動手了。


    於是他使用了天眼寶符,他心說:“謝長生,你可千萬要在艦上啊!否則就算用鈞天戰艦上的750mm主炮將這三艘‘武裝商船’都轟成渣,也值不回艦船能量甲和天眼寶符的價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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