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嬴賢的話,所有人都不禁有些不解地朝著嬴賢看去,似乎有些愕然,


    此刻當著醫家巨子黃閑萊的麵,嬴賢做了這麽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還敢對黃閑萊說這些人有多麽大的牽扯和背景,


    這不是故意逼人跳起殺人嗎?


    但讓人意外的是,黃閑萊聽了,卻並沒有再進行下一步的動作,而是臉色好一陣陰晴不定,有痛苦,有不甘,還有,無奈。


    黃閑萊一一朝著陸成等人看去,雙目血紅,似乎能夠衝出火來,要把站在對麵的陸成等人一一燒成灰燼,


    而後,又一陣沉寂,看向嬴賢。


    道:“即便我今日不殺你,但是送下去一些不該活過來的人!我還是能夠做到的!”


    嬴賢立刻打斷黃閑萊,大聲道:“不可!”


    “你若是如此做,你就是我大秦的罪人,”


    “此事即便是書院、佛門、道門,也是默認的!你不能殺了他們。”


    “若你真如此做了,即便你是第四境,可以輕易逃生,”


    “但那些人絕對會讓整個大秦國的醫師傳承,就此斷絕以泄恨!”


    “黃醫師,事已至此!”


    黃閑萊頓時跳起來怒道:“嬴賢,你是在威脅我嗎?你以為我不敢,我會怕嗎?”


    “不!”


    嬴賢這時候反而稍微鎮定了一點點,他最怕的是黃閑萊當場立刻發瘋,隻要黃閑萊願意和他交流,那麽這件事,他就並不怕,


    因為這件事,他本身就沒有做錯,


    他並不覺得,一個小小的啟雲郡裏的所有醫師的死,能夠和那些人的複活,相提並論。


    “黃禦醫,我知道你敢!你怕,但是你不能,也不會這麽做。”


    “如今北有雪族虜襲,南有妖蠻,山有鬼祟,河有大妖,外有敵國探境,”


    “我大秦萬萬子民,需要這些人護國衛疆!”


    黃閑萊聞言,身子不禁微微一顫,目光徹底血紅,嘴唇也是哆哆嗦嗦起來:


    “那,就要我們醫家的人死絕,要他們這些,從未作惡,手下救過數千上萬的他們背負嗎?”


    “啊?”黃閑萊這一聲,因為聲音的劇烈,震破口腔的黏膜,血跡隨之噴出,濺在了嬴賢的臉上。


    沒錯,嬴賢說得沒錯,他現在還是真的不會下手殺了這些人。


    但是他並不明白,為何這一次,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何會落在醫家這一道,為民除病去害的那些良人身上。


    這些人,尊稱他為巨子,受天下醫師敬仰,他本就該為他們護法,為他們討回公道,


    但是,現在這個公道,他自己知道,討不回來了,


    但是他不甘心,他很傷心,甚至很心寒!


    透骨的寒。


    巨寒之後,就是一陣無力,仿若一個孤獨的老者一樣,一屁股癱軟坐倒在地上:


    “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什麽都做不了。”


    黃閑萊的聲音很小,很小很小,就像是給自己說的,也像是給一些已經聽不到他說話的人所的,所以聲音不需要很大,隻要說出來就行了。


    這個年邁的老者,癱軟倒地之後,


    眾人才發現他的身子已然有多麽的消瘦。


    嬴賢看著他,一時間也有些不忍,再看了看對麵那些倒地之後重新站起來的人,


    他略有些不忍和猩紅的雙目中,終於露出了一絲決然之色,


    而後雙手抱拳,朝著那已經是遍透風霜的老者道:“黃禦醫,今日之大義,吾定會上報給聖上!”


    “今日醫家之舉,吾亦將報以聖上,”


    “功德碑上,書其名。”


    說完,他就轉身,單手抓了抓腰間的刀,低聲道:“要怪,也隻能怪這無情的世道。”


    嬴賢就此往外走去,身後則是才最終搞清楚這一次嬴賢在搞什麽的郡守袁琪馮、郡丞淩延、郡蔚楚賀三人。


    說實話,雖然明白了這件事的最終目的,但他們仍舊是戰戰兢兢的。


    難怪之前,嬴賢不敢給他們透露絲毫消息;


    可能怕的就是這件事情,會傳出去,傳到黃閑萊的耳旁,


    而且,這一切,若是黃閑萊提前知曉了,他可以改變結果,但是事情一旦發生,他黃閑萊也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即便黃閑萊進入到了那傳聞中的第四境,也依然如此。


    可雖然最終的結果還在嬴賢的掌控之中,


    但其實眾人都還是格外後怕的,畢竟這黃閑萊已經突破到了第四境,已經超脫出了凡人之境,若是他今日真的發瘋,殺光在場的所有人,然後再逃離他國,


    其他國家,是很歡迎一位第四境的強者加入的。


    如此一來,無疑是重創了大秦的根基。


    還好,最終黃閑萊的理智還沒有完全喪失,沒有做出來這樣兩敗俱傷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結果,卻都是建立在僥幸上。


    可能之前一不小心就死了。


    而看到嬴賢等人離開之後,


    本來慢慢蘇醒過來,還站立在陸成等人身邊的‘熟人’之中,有好幾個人,對著一些人微微抱拳,鄭重地道謝一聲後,就踏步緊隨嬴賢等人的腳步而去。


    看著他們離開,一些熟識他們的人立刻臉色劇變,悲痛欲絕卻沒辦法發作,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子女、最愛的弟子,此刻淪為陌生人,遠離而去,


    他們,再也不是之前那個人了,不是之前那個兒子、女兒與弟子了。


    一步踏出之後,兩人再也沒有絲毫的聯係,即便那具肉身,是他們眼睜睜的看了十多年的時間長大的,但此刻也依舊與他們沒有太多的關係!


    這是來自血脈、來自靈魂、來自社會性地徹底剝離,


    再也無法逆轉的剝離。


    望著熟悉的陌生人離開,不少人立刻傷悲得暈倒過去,還有人的嘴唇緊咬,再也沒有絲毫的血色,


    還有人,雙手緊握,指甲嵌入到掌心裏,以生生的皮肉之疼,來治愈內心的傷痛,


    還有人想要去挽留,但是走出半步,又才恍然若失地意識過來,這已經不是自己的親人了,他們是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兒子,別人的親人,他們會回歸到別人的家庭。


    而自己的兒子、女兒、親人,就此不在,就此不再!


    一步踏出,親情就此斷絕。


    沒有人願意接受一個隻有自己親人的肉身,不再是自己親人的陌生人。


    很多人非常憤怒,但卻無可奈何,


    他們從頭到尾,都隻學過如何救人,比不得那些修行者,學得是如何殺人。


    人群多是寂寞,目光都是呆滯,


    少有騷動著,幾乎是帶著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身邊人,希望他們不要離開,又有些害怕他們假裝留下!


    心情,一時間,格外複雜……


    在這時,陸成的內心也是格外複雜的,正要有所動作時。


    陸成卻發現了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雙目朦朧,俏臉煞白,朦朧的眼眶之中,那如墨點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自己,


    蝌蚪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細膩的小手柔若無骨,但此刻卻無比的有勁。


    仿若抓他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又像是抓住了整個世界,


    搖頭輕聲祈泣道:“不要,你不要。”


    陸成反握住了她的手,轉頭回應了她:“師妹,我還是我,我不走,也不會走。”


    說完,陸成又看向了那些正不斷往外走的人,


    輕聲自語道:“但是,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


    “好人未必一定要有好報,但一定不能被惡報。”


    “不能是這樣子。”


    “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子,沒有這樣的道理。”


    隨著陸成的話音落下,正往外走的人群中,終於,有一個人,突如其來地就倒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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