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當然沒有太子淩快。


    太子淩足不點地,追上永安郡主,又在她背上一撫,永安郡主悠哉飛馳。隻兩個推送,她便被穩穩地送到了高壇邊上坐下了。


    太子淩隨即落在高壇邊緣,唱喏道:“老神仙,您講您的,我這三個孩子,想要聽您講經,後麵卻聽不清楚,故而,我有這樣冒犯行徑,請您千萬海涵。”


    說完,他也一躍,跳到壇邊坐下。這時,蕭默也到了。四人齊齊在壇邊落座。


    下麵人群,一片嘩然。


    “肅靜!”老道士朗聲喝止。他聲音清亮高亢,傳播裏許。


    老道士笑道:“不要因小事耽誤了經課。我們接著講吧。我便聲音大點,剛剛卻是我的過錯。”


    他隻一聲,下麵道眾立時寂靜無聲。


    “所謂皈依三寶。這第三寶,便是師寶。往遠了說,這師,是三清,是四禦,是各方諸神。往近了說,這師,便是教派的掌教,長老,也可是你的師兄,師弟。甚至,這師,也是山靈精怪,花草樹木。所謂道法自然,就是要我們從身邊萬事萬物的變化中,領悟道的變化。”


    “當然,不是我如是說,你便可以為,隨便聽某個言語幾句,隨便看看花生草長,隨便讀兩句道德文章,便以為自己悟了道!”


    “道之飄渺,淵博,非你所想。你若想悟得真諦,需得誠心。所謂誠心,便是全心皈依,入道門修行,持殺,盜,淫,妄,酒,五戒。入了門,還需引領,這便需尊師寶。你需得有個師傅指點,告訴你那條路是捷徑,那本書是真經,那句話是真言!”


    聽到此處,太子淩大皺眉頭,商量道:“鈴兒,我們走吧!”


    鈴兒聽得聚精會神,不料太子淩打擾,忙用手指噓在嘴上,示意太子淩禁聲。


    太子淩見她入迷,忙喚蕭默道:“我們快走,小心一會兒老道兒把你老婆忽悠傻了。”


    蕭默莞爾一笑,托詞道:“鈴兒,我餓了,我們先去吃東西吧。”


    風鈴兒頭也不轉,徑直把包袱塞給蕭默。


    蕭默假裝氣惱道:“真是的!定了親,反不如從前。我便餓了,你竟忍心讓我噎幹糧。”


    風鈴兒這才回頭,臉紅道:“這是我錯了。唉,這個老神仙講得真好!我們先去把少爺填飽,再回來聽吧。”


    蕭默計成,樂不顛的帶著風鈴兒離去。四人就近找了一處道觀,見內無人,自行找了爐灶生火造飯。


    吃飯時,鈴兒不住走神,永安郡主忍不住喝道:“鈴兒,咋了?那老頭真能勾魂麽?”


    鈴兒羞澀道:“我正琢磨師寶呢,師傅從沒講過這些!”


    太子淩歎道:“靜安不講,說明她天性善良,尊崇道法自然之真諦。”


    鈴兒不解,忙問:“老祖,那老神仙說得很好呀!為何師傅不講才是善良?”


    太子淩氣憤道:“那不是神仙,是神棍!我問問你,你家那個虯髯漢子,你喜歡麽?”


    風鈴兒恨恨道:“我便不能殺了他!把我娘都嚇病了。”


    太子淩奇怪了:“咦,蕭震宇明明是讓他保護你娘,你娘非但不領情,怎麽還病了?”


    風鈴兒不解道:“老祖,那是監視,不是保護。您怎麽了?!”


    太子淩恍然道:“奧,原來你還沒傻!那你覺得,剛剛那老頭,所謂的入門尊師,與那虯髯漢子有不同麽?他不也是用教派的禮法與規矩監視你麽?”


    風鈴兒似乎明白,卻又沒全然明白,遲疑想說什麽,終究沒能開口。


    太子淩敘述道:“鈴兒,所謂皈依三寶,自然是依道,依經,依師。”


    “道之玄妙,非經可解,經之奧義,非師可研。這些,老頭說得不錯,道門自然有這說法。然而,類他一般,集眾人宣揚這種東西,講得如此細致,如此條條框框,怕是就有別的目的了。”


    風鈴兒疑惑道:“啥目的?”


    太子淩嬉笑道:“他再講下去,便會派虯髯漢子拘走你的心神,所以,不聽也罷。”


    太子淩見風鈴兒似懂非懂,便解釋道:“孩子,我把你看做峨眉繼承,你要記住我的話,(道法自然,道不外求。)將來你為掌教,哪個信奉老君,來求你指點解惑,你千萬要竭心盡力,不可推諉。但若他人並不曾信奉,你更不能如那老頭一般,聚攏信徒,妄言惑眾。你曉得此中差別麽?”


    風鈴兒懵懂點頭。


    太子淩笑道:“這是老祖訓戒,你牢記便好,無需你現在明白。”


    蕭默插話道:“鈴兒,你讀書多,當然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世間道理,總有相互通融之處。那老道士所謂的尊師之禮,說淺了是禮節,是規範,是道學入門之法。說深了,與王侯將相的高低尊卑,與七品小官需拜我這三品侯爺,沒啥差別了。你有時間,多學真學問,這等世俗的僵腐規矩,聽之無用!”


    太子淩讚道:“便是此理。丫頭,我教你們武功,帶你們行走,盼的是你們優秀起來,可不是盼你們成天給我磕頭叫爺爺。”


    永安郡主調侃道:“有啥不同?你無論如何,都是爺爺。”


    太子淩啞然,莞爾道:“就你話多。你是郡主,習慣了別人都尊敬你,卻從來未曾想過,人家為何尊敬你,何必尊敬你。”


    俄而,他感慨道:“國家為了凝聚力量,引導權利,方便管理,便有了官員等級。道家也有,便是剛剛所見所聞。鈴兒,我們峨眉無須如此。來則安,去不留。不要把心思用在這些無用功上。即便將來沒人信奉,你樂得自己修行吧,這倒少了許多煩惱。”


    蕭默不解太子淩言行,說:“師傅,您真是個奇怪的老頭!想要弘揚道學,這才有了峨眉。然而你教的這些,哪裏有弘揚的作用,全弄反了。”


    太子淩白他一眼,說:“你就是個呆子!我武功好,還要整天打殺幾個給人看麽?你們是我孩子,我自然告訴你們最好的生活。我當過監國,各種人事鬼謀我都懂得,但我教你這個做啥?哪個老的不希望小的過點好日子?”


    蕭默胡鬧道:“這您可真就偏心了!您想鈴兒快活,想峨眉清正,怎就逼我學那些兵法,謀略,治國,商賈?您就盼著往我腦袋裏塞一本百科全書吧!”


    太子淩黯然,說:“蕭默,你自己掂量吧。那日見到的兵家十二兵主,我不敢多說,一人敵它五個,綽綽有餘。但再多了,我也得跑。將來,我總會死的,盼望你能有我這般本事,帶著親人,便敢隨處逍遙。若你不能,我勸你早點上進,給自己多一條出路。你能全才,能有自己勢力,籠絡更多人手助你,自然便不怕它了。”


    見到蕭默悶聲不言,似乎有所感觸,太子淩又道:“你當蕭震宇為何雄心勃勃?未必他便天生如此,隻是他不像你從小養尊處優,才更懂事些。今日,我隨便帶你們三人,便可入他軍營,若是他十年後,能成天下共主,嗬,怕是我要被他追殺得無路可逃了!唉,他是在爭取這點時間,想給自己保命嗬。”


    永安郡主氣惱道:“老祖!你想到會是這樣,怎麽還阻攔我報仇?!”


    太子淩傷感道:“丫頭,懷璧其罪。假若不是蕭勝用錯了念頭,想要施恩於我,哪有後麵的冤事。我有責任,你便別逼我了。”


    蕭默懂事,見到太子淩感懷心傷,忙示意兩個丫頭禁聲吃飯。


    這時,有道眾回來,見到四人,立時不悅。


    “又是你們四個?聽經胡鬧不說,還不聽完,跑到這裏造飯!我問問你們,這是你們家麽?經得哪個允許了?”


    蕭默走動久了,人情通暢,忙從懷裏取出銀兩,矮下身子笑道:“道長,多多海涵。我們是來拜老君的。趕巧沒人,我們卻是餓了。”


    這道士是個中年人,見蕭默客氣,便收下銀兩,說:“如此,我卻錯怪你們了。吃吧,我去給你們準備香燭。”


    蕭默趕忙拉住說:“想來您也沒吃,我家內人,廚藝蠻好,且都是素食,您來一起吃吧。”


    道士想要推脫,無奈蕭默力大,他隻得坐下。


    吃了兩口,味道極佳,道士忍不住讚歎,說:“不知哪位是尊夫人,這飯菜極其可口。您便介紹一下,容我當麵謝過。”


    永安郡主見這道士言辭酸了吧唧,文縐縐的,調侃道:“我是二夫人,這菜卻不是我做的!”


    道士一怔,反應過來,誠懇道:“想必您是大夫人,今日嚐了您的廚藝,如甘草入喉,頓生涎精,回味無窮。”


    風鈴兒羞澀道:“道長別聽她胡說八道,峨眉蕭若靜,這廂有理了。”


    道士聽聞,慌忙起身,躬身施禮,恭敬道:“會稽山菩薩,這下可真是有福,吃了您親手烹調,哎呀,這番可真有資曆和道友們吹噓一番了!”


    風鈴兒忙謙詞道:“您快坐下吃飯。這般客氣,這飯真吃不消停了!”


    永安郡主聽他言語,卻嬉笑道:“喲,這可不得了!吃頓飯便可吹噓,某人娶了她,豈不是燒了八輩子高香!”


    (縱橫首發書名幻世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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