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朋最近過得不太愉快,雖然在市內有名的三甲醫院,但似乎處處被束縛著,他想出去走一走。但仿佛又無處可去,感覺自己平平無奇,醫術學術皆無亮點,隻怕簡曆投出去也不會有hr翻看一眼。


    徐天朋的名字是他父親起的,老農文化程度不高,能想到“天下皆朋友”已是極限。上到大學,這個名字更是讓他遇到無數撞名怪。舍友給他冠以“天蓬”的雅號,接著又稱為了“豬哥”,這個綽號絆了他整整五年本科,又伴了他三年碩士。但他本人形象倒是與綽號相去甚遠,雖然外貌平平,但身形還是瘦削的。


    畢業後,徐天朋在導師的引薦下到了市內有名的金陵醫院工作,在經曆了苦逼的輪轉後,成了呼吸科醫生,而且今年剛剛晉升為主治。妻子蘇麗之前在一家私企上班,去年生了他們可愛的女兒徐秋慕後就在家全職帶娃,小兩口的經濟情況在房貸的重壓下捉襟見肘,這也是徐天朋想出去闖一闖的原因。


    今天晚上他夜班,入職以來的第398個夜班。


    最近的夜班不是很太平,也許是夜班之神也溜出去避暑去了,再沒人罩著這些可憐的深夜勞動者們。去年冬季就開始流感大流行,又持續了整個春季,即便最近的高熱,似乎也沒有撲滅流感的勢頭,仿佛更加熱烈起來。


    呼吸科的床位一直處於爆滿狀態,即便是號稱數千張床位的大醫院,也逃不過被迫加床的命運,走廊裏一溜的移動床,將原本寬敞的走廊擠占了一半。夜班醫生一大頭痛的難題,就是處理加床病人和家屬去病房裏上廁所導致的矛盾,而這一矛盾在炎熱的夏季尤為突出。最終醫院拆掉了所有病房門上的門鎖。


    剛進辦公室,就碰到了大熊,同組的進修醫生。大熊拍了他一下說:“你小子倒是好運,8床拖了這麽多天,下午走了。晚上你可以安睡到天亮了。”徐天朋回拍了一下,算作回應。


    8床也是流感來的,或者說不確定是不是。他正值中年,身強力壯,卻在得了流感後遷延不愈,甚至每況日下。這種情況一般隻在年老體弱的病人身上可能會出現,但他卻讓全科大小主任束手無策。高級抗生素,抗病毒甚至抗真菌的藥都上了,然而沒見到任何好轉的跡象。一周前他出現了癲癇持續發作,鎮靜後依然抽動不止。每個醫生都心力交瘁,而今天白天,他最終還是去了。


    坐到凳子上,一摸口袋,發現手機忘在樓下車裏了。看下時鍾,離交班還剩半小時,應該去取一下來來得及,不然如何熬過這漫漫長夜。


    他拐到電梯間,發現剛好中間的手術梯停在了這一層,這種搭直達梯的機會,可遇不可求。他一步跨了進去,電梯工看了他一眼,正欲開口,外麵的工人師傅拉進來了一張轉運平車,上麵放著一個長長的黑黝黝的鐵皮盒子。徐天朋臉一黑,剛想走出去,外麵又擠進來幾個人,把他擠到了最裏麵。是8床的幾個家屬,還在抹著眼淚。


    電梯門合上,開始緩緩往下。一電梯人都沉默不語,空氣安靜而詭異。“咚……”得一聲,似乎有人撞了一下鐵皮盒子。徐天朋抬頭看了下拉車的師傅,剛好師傅也在看他,兩人對視了一眼,又把頭扭轉開去。


    停車場和太平間是同一層,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徐天朋從電瓶車裏拿出手機,朝那邊看了一眼,昏黃的走廊已經吞沒了幾個人的身影,隻有“嘎吱嘎吱”的拖車聲從黑暗中傳來。盡管醫生都信奉自己是無神論者,徐天朋還是縮了縮脖子,從停車場另一邊的電梯上了樓。今天真是晦氣,希望夜班能太平些。


    臨近下班,病區的走廊裏總是亂糟糟的,但充滿著輕快和愉悅的氣氛。“徐醫生,今天我和你搭班。”跟他打招呼的是心內科的護士王曉媛,不僅人長得漂亮,更重要的是機靈。上夜班的搭檔,機靈與否與勞累程度密切相關,碰到愚蠢的搭檔簡直就是地獄難度。看來今天夜班應該比較輕鬆,徐天朋心情又好了起來。


    “明天下班在小區門口的超市買點米回來,家裏快吃完了。”蘇麗趁他上班前給他來了電話。


    晚上9點,徐天朋開始巡視病房。走廊裏已經少有人走動了。“剛剛9床說他不太舒服,你先去看下他。”路過護士站時,王曉媛特意交待了一下。


    “可能是下午被8床搶救嚇到了,我去安撫一下。”說著踱進了9床的病房。


    9床是一個同樣得了流感的老爺子,不過已經沒什麽大礙,明天就要出院了。“我覺得胸口有一團火,說不出得難受。”老爺子撫著胸口。


    徐天朋掏出聽診器聽了聽,一切安好。不放心又出去拿來了心電圖機給老爺子拉了個心電圖,依然一切正常。“沒啥問題,早點休息,不要多想。明天就能回家了。”


    家屬道著謝把徐天朋送了出來。“晚上要是有什麽情況,馬上叫護士或者我,不要耽擱。”徐天朋又叮囑了一句。


    巡視了一圈,病房很平靜。


    “22床有些煩躁,我給他開一片安定,回頭讓他吃了。晚上有情況叫我。”徐天朋打算回值班室臥著了,路過護士站,叮囑了一句。王護士正在整理病曆,應了一聲,頭都沒抬。


    徐天朋推上值班室的門,突然一個激靈——鎖好像是壞的。果然,推上了就打不開了。他立馬打電話給護士站和二線醫生,兩個人在外麵鼓搗了半天,依然打不開。


    今天二線是陳主任,一個待人十分親和的老主任,已經快退休了。“算了,小徐,你就睡覺吧,我這把老骨頭替你盯著吧。明天找工程處的人來救你。”


    兩個人哈哈笑著走了。徐天朋開始發愁晚上上廁所怎麽辦。更倒黴的是,門關上了,連手機信號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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