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外,白芷已經完成了藥材的添加,接下來就是等待了。鍾浩清看著一聲不吭的林蠻兒,實在忍不住了,發問道:“你不疼嗎?”


    林蠻兒以魂念發聲回道:“要不你來試試?”


    “你既然疼,那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啥反應,大喊大叫嗎?”


    “對啊!這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嗎?”鍾浩清一臉疑惑道。


    林蠻兒不以為然道:“俺是男人,打碎骨頭都要咽下去。更何況,俺早就習慣了。”


    鍾浩清愣了一下,又問道:“我娘親真的打斷了你全身的骨頭嗎?”


    林蠻兒還未回答,就見白芷一臉怒氣道:“原來是令堂大人打的,想來令堂大人也是此中好手。竟然能在打斷蠻娃子全身骨頭的同時,卻不傷及靈脈,真是厲害呀!”


    鍾浩清可不喜歡別人用這種口吻說話,更何況說的還是她的母親。當下,冷哼道:“我娘親能留他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這要是換做旁人,早就死一百次了。”


    白芷還要說什麽,就聽林蠻兒製止道:“好了,別說了。咱惹不起,大不了認了便是。”


    白芷長舒一口氣後,安撫道:“你也別太擔心,雖然你這一次受了罪,但我也能借此機會幫你提升煉體境。”說完,又拿出六孔骨塤,加速金蠶蠱的行動。


    鍾浩清看到這一幕後,突然想起她母親曾說過話。那就是,金蠶蠱術不僅能傷敵,若利用得到,還能續骨。如今,看白芷的樣子,顯然就是以金蠶幫助林蠻兒續骨。可是,金蠶蠱術很難練的,更別說控製金蠶蠱救人了。


    當下,詢問道:“你的金蠶蠱術跟誰學的?”


    白芷沒好氣道:“我自己練的,不行嗎?”


    鍾浩清神情不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就憑你的資質,想要自修金蠶蠱術,那簡直是癡人說夢。若我猜得沒錯,你肯定是南陵蠱術世家——申屠氏的族人吧?”


    “很可惜,你猜錯了。我是從寒梅殿的一份功法中學到的。”


    “此話當真?”


    “信不信由你。”


    “不應該呀!申屠氏的蠱術是不可能外傳的。即便外傳,也是一些無足輕重的養蠱之術,而其核心乃為控蠱之術,一向都是傳女不傳男,傳內不傳外。她怎麽可能學會呢?”鍾浩清自言自語道。


    白芷可不會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一個她不能原諒的人。甚至,就連她的叔父白猿,也不知道。


    其實,鍾浩清說的並沒有錯,南陵申屠氏的控蠱之術必不可能外泄。因為,即便是女子婚嫁,也是招婿而不是外嫁。至於那些能外嫁的,肯定學得都是一些皮毛。而寒梅殿收藏的功法,自然也不可能是控蠱之術,僅僅是普通的養蠱之術。


    然而,白芷有一種特殊的能力,那就是交朋友。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殊的能力,才能讓她輕鬆控製金蠶蠱。要不然,金蠶蠱一旦進入人體,那可是直奔元嬰的。甚至,有些特殊的蠱蟲,可以鑽入紫府中,從而控製元神。


    元神一旦被控,那基本就成傀儡了。而所謂的以蠱術控製別人,就是用蠱蟲控製目標元神,再由養蠱之人控製蠱蟲,從而達到控製目標的目的。


    白芷心地善良,自然不會去學害人的蠱術。她之所以學習養蠱之術,就是想利用各種神奇的蠱蟲,達到救人的目的。就比如,冰蠶蠱蟲。


    冰蠶蠱蟲雖然能傷及別人的元神,甚至凍裂其靈脈,但是冰蠶蠱蟲卻可以用來吸收各類火毒,甚至還能吸收丹師因常年煉丹而遺留下來的隱患。


    所以說,蠱術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至於到底是救還是害,那還得看控蠱之人。換言之,殺人以梃與刃,無所異也。甚至,以梃殺人,更殘忍一些。


    話說回來,林蠻兒泡在大竹桶中已經有半炷香的時間了,金蠶蠱也已經以銀絲藕的藕絲將林蠻兒斷裂的骨頭竄了起來。接下來就是藕絲為導管,灌入藥液。


    然而,真到了這一步時,白芷開始猶豫了。林蠻兒似乎猜到了什麽,安撫道:“沒事的,你盡管來,俺能扛住。”


    白芷咬了咬牙,叮囑道:“待會你不要抵抗,讓藥液流遍全身。”


    “好,俺知道了。”


    白芷還是下不了決心,神情擔憂道:“一定會很疼,你要忍不住就叫出來。”


    “放心,俺吃得苦多了,這點不算啥。”


    “你做好準備,我要開始了。”


    “快點開始吧,你再說下去,俺都怕了。”林蠻兒打趣道。


    白芷點了點頭,開始導入藥液。那一刻,林蠻兒算是體會了什麽叫生不如死。如果將之前的疼痛看作一個痛苦量的話,那現在就是一百個痛苦量,甚至還在瘋狂飆升。


    十息後,林蠻兒實在忍不住了,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白芷緊握著拳頭,默默承受這一切。她本來就見不得別人受罪,更何況眼下的還是跟自己有親密關係的夥伴。


    至於鍾浩清,在聽到林蠻兒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後,身子下意識一抖。那種感覺,光想一想就令人畏懼。


    漸漸地,林蠻兒似乎已經沒有哀嚎的氣力,宛如爛泥一般癱軟在竹桶上。白芷見後,又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加了進去。


    鍾浩清空咽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姐,你跟他有滅族之仇啊?”


    白芷聽到這話後,轉身怒吼道:“你給我滾。”


    鍾浩清點了點頭,十分乖巧地從竹桶中出來,然後……轉身逃離。其實,不用白芷說,她都想離開了。畢竟,林蠻兒的哀嚎聲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竹林上空,白蝠翼龍一看鍾浩清要離開了,趕忙放掉被抽取部分精血的六階翼龍。六階翼龍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它被抽取精血,損失了一些修為,但問題不大。反正,它基本也不用戰鬥,隻需老老實實當個坐騎就行。


    鍾浩清在看到六階翼龍後,跳到龍背上,也不問其戰況如何,趕忙催促道:“快回家,這裏就是人待的地方。”


    六階翼龍聽後,心有同感。當下,雙翅一展,將速度提到了極限。鍾浩清真沒想到六階翼龍會突然加速,一時不備,差點摔了下去。好在,鍾浩清急著趕回去向霓凰複命,要不然,六階翼龍又得挨一頓毒打。


    其實,做龍做到它這份上,也夠悲催的。


    ——————————


    在說說林蠻兒,白芷加入新的藥材後,一開始還沒什麽。但五六息後,林蠻兒就像是扔進沸水裏的青蛙,若非全身骨頭被打斷,真能一下躥起十丈。


    沒辦法,太痛苦了。以前他受傷時,雖然也疼,但隻是一塊區域。可如今,別說一塊區域了,就連他的元神都跟著顫抖啊!那種感覺,比什麽萬蟻撕咬,油鍋烹炸,甚至是千刀萬剮都要痛苦數倍。


    其實,若僅僅是續骨,林蠻兒也不會這般痛苦。甚至,白芷都有辦法幫他減輕痛苦。但是,現在可不是續骨那麽簡單,而是在續骨的基礎上煉體。


    按理說,煉體雖然痛苦,但仍舊有法子減清痛苦,大不了就是浪費一些藥效而已。福瓊音與福瓊玉就是如此,要不然,她們女兒家的,還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可林蠻兒的情況不一樣,一方麵是煉體的材料非常有些,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浪費。另一方麵是他的愈合境起了反作用。換言之,別人煉體都是慢慢接收藥效,可他慢不了,甚至還得重新揭開傷口。這也是白芷之所以添加大量毒物的緣故。


    其目的就是利用某種毒物,抑製林蠻兒身體的恢複。然而,林蠻兒練的不是普通的愈合境功法,而是木寶錄這種無比珍貴的功法呀!


    所以,當毒物開始抑製林蠻兒恢複時,木寶錄站了出來,表示過兩招。然而,它每過兩招,林蠻兒就得多承受一份痛苦。甚至,當木寶錄不斷與毒物抗爭時,林蠻兒愈合境的恢複速度就會不斷提升。


    因此,白芷就得再加毒物,再次揭開林蠻兒愈合的傷口。如此,又豈能不痛苦啊!


    終於,煎熬的一天總算是過去了,但林蠻兒還是沒有完全結束這一過程。好在,第二日清晨,鍾浩清帶來一批煉體材料,而且還是十分珍貴的煉體材料。至於為何會帶來,那還要從鍾浩清返回後嶺駐地說起。


    之前,霓凰因為林蠻兒折磨她的女兒而出手教訓。但是,以她的性格以及身份,也不至於將林蠻兒全身的骨頭都打斷。之所以全部打斷,是因為霓凰在撒完氣後覺得不好意思。於是,想幫林蠻兒一把。


    然而,霓凰又是那種不願意承認自己幫人的性格。正好,她通過林蠻兒的身體,猜到其身邊必有一位醫仙助其調理。而且,這位醫仙的醫術還不錯,甚至非常關心林蠻兒。要不然,也不會在其身上種下鴛鴦蠱。


    鴛鴦蠱是一種很特殊的蠱蟲,可以通過其中一隻的狀態觀察另一隻的狀態。若一隻種在人體內,那就能通過另一隻觀察寄宿者的身體狀態。這也是其得名鴛鴦蠱的原因。


    當然,鴛鴦蠱也可以用來控製,甚至,比子母蠱的控製效果還要強大。但前提是,寄宿者必須同意。所以,鴛鴦蠱又稱相思蠱,或者三十相思蠱。


    相思蠱還有兩個小故事。


    故事一:南陵申屠氏有位女子,愛上了一位遊曆四方的劍客。那位劍客也愛上了申屠氏女子,兩人便發生了一段不可描述的情景。之後,劍客想帶女子遊離四方,但是申屠氏有族規,但凡掌握核心秘術的族人,不能離開。


    劍客得知此事後,想帶女子遠走高飛。但是,女子拒絕了,原因是她一旦離開,她的親人們一個都活不了了。


    劍客一番思慮,表示可以帶上女子的親人一起走。然而,女子拒絕了。她告訴劍客,自己不會阻攔他遊離四方,不過,她希望劍客能每十年回來一次。


    劍客一番思索後,答應了此事。女子害怕劍客一時忘記,便為其種下鴛鴦蠱。並且,她提醒劍客,當十年之期來臨時,種在他身上的鴦蠱會發作。屆時,蠱蟲噬心,痛苦難當。


    不過,為了防止劍客有事耽擱,蠱蟲在十年之時隻會發作一次。待第二個十年時,會發作兩次。若等到第三個十年,劍客還不回來,就會被蠱蟲控製,成為一具傀儡。


    好在,劍客對女子是出於真心,每十年都會看望一次。後來,在劍客修為突破七品後,留在了女子身邊。然而,女子修為有限,最終死於殞仙雷下。


    劍客痛苦不已,葬劍,殉情。


    故事二:若幹年後,南陵申屠氏的聖女愛上了一位刀客。同樣與之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一幕。後來,同樣為其種下三十相思蠱。


    一開始的數百年間,刀客也是按時履約,並且每一次都會為聖女帶去他精心準備的禮物。然而,千年過後,刀客意外得到了一本刀法。但不幸的是,刀客得到的刀法雖然厲害,但必須要斷絕情愫,一心練刀。


    刀客一番思慮後,認為以他的資質,刀法可以練,感情不切斷。可惜,世間哪有兩全事。刀客逐漸被刀法所控,變得冷血無情。


    後來,刀客為了達到更高的境界,決意與聖女斷絕關係。聖女苦苦哀求,但刀客心意已決。無奈之下,聖女威脅刀客,三十相思蠱,斷無相思獄。不見相思人,寧受相思苦。


    可惜,盡管如此,還是留不住絕情之人啊!


    最終,刀客斬斷情愫,成功突破七品。同時,相思蠱發作,刀客成為一具守護相思人的傀儡。也因此,相思蠱的大名傳遍了神舟大陸。


    話說回來,霓凰決定打斷林蠻兒全身的骨頭,並讓那位種下相思蠱的醫仙助其提升煉體境的境界。白芷由於關心則亂的因素,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不過,幫助林蠻兒提升倒是想到了。


    而鍾浩清回去稟告了林蠻兒的情況,霓凰聽後,也是非常無奈啊!她沒想到自己猜錯了,那位醫仙的醫術簡直差得離譜。


    當下,一番思索後,便讓女兒鍾浩清帶著珍貴的天材地寶去幫助林蠻兒。或者說,解救林蠻兒。畢竟,若林蠻兒真的發生了意外,她也不好向東方清棠交待。


    其實,白芷的醫術並不差,最起碼幫助林蠻兒煉體的水準還是有的。至於霓凰為何會有此誤解,那是因為她不可能想到林蠻兒練了木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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