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山脈一處密林內,林蠻兒帶著冰雕麵具,施展踏風步左閃右避。他的身後緊跟著一群墨鴉獸,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似乎在諷刺林蠻兒的不自量力。


    林蠻兒閃避到一棵樹後,調轉靈氣,對著一隻墨鴉獸施展風勾劍。可惜,風勾劍慢了一點,被墨鴉獸避開了。林蠻兒氣得踢了一腳樹幹,繼續奔逃。


    又逃了一段距離,林蠻兒突然朝身後發出風勾劍。這一次他成功了,可惜威力似乎差了一點。墨鴉獸在落地後又重新飛了起來。眼看天色漸黑,林蠻兒不想跟它們糾纏了,施展千裏追風術離開。


    遠處一棵大樹下,紀雲泉生起火,烤著自己斬殺的小妖王。在進入梅山山脈的幾個月裏,他的修為提升得很快,已經能獨戰大多數小妖王了。


    林蠻兒找到了他,走到大樹旁坐下。紀雲泉這次沒有問他練習的情況,因為看他身上的血跡就明白,他又失敗了。


    林蠻兒收起臉上的冰雕麵具,從弟子腰牌中取出一瓶丹藥,發現裏麵已經沒有小還丹了。他收起空瓶子,又拿出大還丹服下。接著,扯掉上衣開始運行木寶錄療傷。


    木寶錄是東方清棠傳於風瀾的,其作用可不隻是飼養神寵。木以生養,除了養還有生。林蠻兒配合著大還丹,很快便將墨鴉獸留下的抓痕修複,留下一道淺淺的疤。


    紀雲泉看著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宛如小孩子的迷宮塗鴉,而且沒有出路的那種。這幾個月來,林蠻兒修煉風勾劍,幾乎每一天都會受傷。


    一開始紀雲泉心裏還有一絲竊喜,這家夥總算嚐到苦頭了。可時間久了,這種竊喜變成了疑惑與擔憂。疑惑的是林蠻兒為何每次都受傷,擔憂的是他真怕有一天林蠻兒會死掉。


    本想詢問原因,但又怕傷林蠻兒自尊,隻得隱忍不言。有一次,他苦戰一天殺了一隻實力中等的小妖王,自身也因為靈氣枯竭,被一隻妖獸追趕。他下意識逃向林蠻兒修煉的地方,卻發現了其受傷的真相。


    原來林蠻兒為了修煉風勾劍,主動招惹墨鴉獸。墨鴉獸是群居性的,一出動就是黑壓壓一片。紀雲泉認為林蠻兒隻需一招風掃秋葉或者落地驚雷都可以殺光那些墨鴉獸。


    然而,林蠻兒隻用風勾劍應付。若是他的風勾劍威力強大也就算了,可他目前僅是練習階段啊!那一幕,紀雲泉不忍直視。以前他一直羨慕林蠻兒的天賦,有時甚至覺得將林蠻兒的天賦給他,他也能這麽優秀。可如今看來,自己的想法有多麽可笑。


    努力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天賦的人比你還努力。紀雲泉的內心受到震撼,麵對緊追而來的妖獸,他提著銀月槍衝了過去。


    那一天,兩人均是全身帶傷,險些喪命。


    紀雲泉看著滿臉鮮血的林蠻兒,打趣道:“本來就長得一般,要是再毀容了,小心風瀾不要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蠻兒還真怕這種情況會發生,於是他帶上了冰雕麵具,以此保住自己的臉。


    紀雲泉將烤好的妖王肉扯下一塊遞給林蠻兒,雖然他們目前都不需要進食,但妖王肉也是有些許作用的,比如過過口癮。


    林蠻兒接過肉塊,大口吃了起來。紀雲泉笑了笑,又給他遞了一壺酒。林蠻兒邊吃邊喝,心裏卻想著風勾劍。他覺得自己現在這麽做基本沒啥效果,徒遭罪而已。他紀雲泉說:“俺要去一趟梅山。”


    “去做什麽?”


    “跳崖。”


    紀雲泉聽到這話並沒有多驚訝,因為他似乎已經漸漸習慣林蠻兒的反常之舉了。


    ——————————


    梅山屬於梅山山脈,林蠻兒有千裏追風術,沒用多久便到了。再次來到後山斷崖,林蠻兒心裏還是有一絲感觸的。差不多三年前,他就是在這裏采摘邪風藤,遇到了白蟲與紀雲泉。


    望著下方白茫茫的一片,林蠻兒縱身一躍,身子直直下墜。他緊閉雙目,感受著山風凜冽,刮麵透骨。在接近崖底時,他施展千裏追風術又重新返回崖頂。


    林蠻兒一連跳了六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當他第七次縱身一躍時,他被人救下了。


    “小小年紀,為何要輕生呢?”


    林蠻兒尋聲看去,竟然是當初救他一命的淮東望。淮東望踏空而下,將他提到崖頂。林蠻兒有些尷尬道:“俺沒有輕生,俺隻是在感悟。”


    淮東望認出了他,驚訝道:“你是當初那個…被五彩菱角蛇咬的小修士?”


    “是的,感謝您當初救了俺。”


    “你方才說在感悟,感悟什麽?”淮東望有些不解道。


    “俺在練一種功法,可練了很久都沒啥進展,所以就想通過跳崖感悟風靈氣。”


    淮東望微微點頭,這種方式的確可行。特殊的環境可以提高修士的感悟,自古有之。隻是他有一個疑惑,問道:“此處斷崖何止千丈,你修為不高,又如何能抵得住下墜之力?”


    “俺現在也會飛的,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淮東望心神一愣,問道:“你現在是什麽修為?”


    “小劍仙。”


    “嗯?小劍仙?你修行應該沒幾年吧?”


    林蠻兒點頭回道:“快三年了。”


    淮東望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他看著林蠻兒,心想,不愧是那兩位選中的人,天賦果然可怕。當下邀請林蠻兒去賞梅亭一聚。林蠻兒欣然應允。


    梅山山頂賞梅亭內,淮東望的叔叔淮永和正與當初梅林的牧童下棋。觀其神情,有些嚴肅,似乎局勢不佳。淮永和手指夾著一枚白子,在石桌上輕敲。牧童開始催促道:“師尊,您都想了半個時辰了,要不俺先去練功?”


    淮永和瞪了他一眼,教訓道:“急什麽?為師這是在謀劃一步絕殺。”


    “師尊,您謀劃的白龍都被俺截斷了,好像沒救了。”牧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淮永和剛要發火,就聽侄兒來了,假意起身,掀翻了棋盤。牧童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練功了。有時候他真的很怕與淮永和下棋,因為下輸了要被罰,下贏了要被訓。


    淮東望帶著林蠻兒進來,見到淮永和後,問候道:“叔叔近來可好?”


    淮永和突然拉下臉,不悅道:“我以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想到你還能回來。”


    淮東望看了林蠻兒一眼,尷尬道:“你先去賞梅亭中休息,我跟叔叔說兩句。”


    林蠻兒點頭,走向賞梅亭,看到牧童後,聊了起來。


    淮東望則苦笑道:“叔叔,在客人麵前,能給侄兒留點麵子。”


    “麵子?哼,到底是麵子重要還是性命重要?”淮永和有些氣憤道。


    “叔叔,我這不平安回來了嗎。巫山也不是您想得那般危險,更何況還有我父親在。”


    淮永和歎了一聲,擺擺手說:“罷了,你去招呼客人吧,我給你們拿酒。”


    淮東望微微一笑道:“侄兒謝過叔叔。”


    賞梅亭內,淮東望看到牧童,詢問道:“你是何人?”


    牧童朝淮東望一拜,恭敬道:“淮師兄,俺是師尊新收的弟子。”


    淮東望點頭,看到掀翻的棋盤,嘴角一抽,拍著他的肩膀,鼓勵道:“挺好的,你今後就多陪陪你師尊。”


    不久後,淮永和端上珍藏的梅花酒,臨走時帶走了牧童。


    兩人對飲了幾杯,淮東望稱讚林蠻兒天賦上佳,短短三年已入劍仙境,又歎自己虛度時日,修為滯留在靈仙境未能精進一分。


    林蠻兒本想安慰他,可說的話卻起了反作用。隻聽他講,“俺停在劍仙境已經一年多了,也沒啥進展。”


    淮東望剛端起酒杯,聽到這話,右手一抖,酒水撒在衣袍上。難以置信道:“這麽說,你僅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成了小劍仙?”


    林蠻兒如實回道:“是一年多。”


    淮東望放下酒杯,扶著額頭,自言自語道:“我真是個蠢材。”


    林蠻兒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解釋道:“俺也挺蠢的,一個風勾劍,到現在都沒學會。”


    淮東望一聽,麵露驚訝之色。心想,不應該吧?以他的天賦,什麽劍法這麽難學。當下好奇道:“你哪裏想不通,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林蠻兒想了一下,覺得淮東望性格溫和,又救過他,於是將風勾劍的難處說給了他。淮東望畢竟是閱曆的,一下就說出了關鍵。


    “你之所以學不會風勾劍,是因為你修行時日太短,對靈氣的感悟不夠。”


    林蠻兒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來梅山跳崖。淮東望心裏得到一絲安慰,飲了一杯後,講解道:“靈氣的感悟有三種境界,分別是靈引、靈禦、靈念。”


    林蠻兒搖了搖頭,他聽不懂這些。然而,淮東望卻有些疑惑了,為何這麽基礎的東西,林蠻兒會不知道呢?一番詢問後才得知,林蠻兒竟然是自修。他感慨道:“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會死啊!”


    林蠻兒保持了沉默,因為他覺得自己一張嘴就會說錯話。淮東望見他這樣子,笑了笑,開始講解有關修行的基礎。這種事雖然枯燥,但他卻很享受,因為他眼前這位極有可能會擔起人族振興的重擔。


    所謂靈引、靈禦、靈念,指的其實是對靈氣的控製。詳細而言,靈引重在一個引字,而這個引包括引導、引誘、引騙等。總而言之,靈引就是通過某種手段控製靈氣。


    靈禦重在一個禦字,而這個禦包括駕馭、約束,帶有強製性。


    靈念重在一個念字,而這個念指的是隨念而動。不需要強製,更不需要引誘。


    相比此三者的關係,靈引更像是以下對上,靈禦是以上對下,靈念是平等對待。


    林蠻兒聽到這裏,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靈氣的感悟就像是建立關係。靈引是俺求它幫忙它才會來;靈禦是俺命令它幫忙而它必須來;靈念是關係最好的,說一聲就會來,對吧?”


    淮東望聽到這話,似乎覺得哪裏不妥,但轉念一想,好像也對。之後,他又將了一些自認為林蠻兒該知道的東西,而這一講,足足講了一個多月。


    最開始的半個多月,淮東望講述有關修行的東西,林蠻兒聽得很認真。可到後來,淮東望的老毛病犯了,開始扯什麽祖星局勢。林蠻兒心想,祖星局勢關自己屁事,他還想著打敗任無雙出一口惡氣呢,哪有時間聽這些廢話。


    淮東望察覺林蠻兒的心思,心想他現在還小,自己說這些,或許太早了。當下送了一些療傷丹藥,放其離去。林蠻兒毫不客氣地收了丹藥,繼續到後山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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