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月上梢頭,臨西依舊苦苦思索,在房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甚至有幾次都忍不住想要下山去查看葉欣欣藏身之處是否已被發現,又唯恐冥河之前那般故作姿態,為的就是讓自己方寸大亂,露出破綻。黑夜之中,若被人跟隨也不容易發現。


    思慮良久,終究還是將這種念頭按捺了下去。


    “此人老謀深算,不可輕視。唯今之計,便隻有按兵不動,讓他瞧不出什麽異常。”


    如此一想,心中思緒方才平定了些許。白日間一般奔波冥想之下,隱隱感到有些心力交瘁。待得後來,眼皮越來越沉重,終於支撐不住,睡了下去。


    冥河在臨西走後,臉上笑容立時收斂,轉而變得殺氣騰騰,握著書本的手上青筋暴露,氣得不住抖動。


    殿中角落屏風內驀地轉出一人,雙膝跪倒,額頭低垂,“大祭司,屬下無能,沒有跟得住他。”


    冥河大怒拍桌,長身而起,欲待發作,終歸強忍下去,歎道,“罷了罷了,也不怪你。此人心思縝密,精心防備之下,莫說是你,即便我親自前往,也難有什麽收獲。”


    那人心下稍安,但依然不敢起身,“隻是如今聖女失蹤,教中上下一片傾向於臨西。青塵,落月兩護法又遠在瀾滄,眼看月圓之期將至。。。”


    見冥河臉色越來越難看,咬牙道,“晏溪願再冒死下山,去往瀾滄求援!”


    冥河聽他言情真摯,怒氣稍減,揮了揮手,道,“起來吧。之前下山送信的人都已經遭了臨西毒手,你再去也不過徒勞送命而已。”


    晏溪扶地起身,還想再說。冥河喟然歎道,“事到如今,也隻有鋌而走險。你需要聽我吩咐,千萬不可疏忽大意,否則大禍難免!”


    晏溪忙道,“大祭司對我恩重如山,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冥河點了點頭,走過去拉住晏溪的手,輕聲道,“從明日起,不管何人問起,都說我潛心閉關,你一會將我帶入密室之中,這幾天就守在殿中,不可外出。”


    晏溪忙自點頭,見冥河從書上撕下一頁紙張,手指連動,折成一個紙鳶。麵色刹那間變得蒼白,一口鮮血噴出,將紙鳶染得鮮紅。


    晏溪大驚,忙要相扶,冥河揮手阻止,坐臥在地,口中念念有詞,紙鳶竟然緩緩飛起,在空中低低盤旋。


    冥河大喝一聲,“起!”紙鳶突然衝高數丈,振翅淩空,轉而飛出殿去。晏溪忙跟出去看,隻見小小的紙鳶一出殿外,又飛向夜空,轉眼間消失不見。


    再回身進殿時,卻見冥河倒在地上,捂著胸口不住喘息,忙快步走了上去,剛要發問,冥河豎指掩唇,輕輕“噓”了一聲。


    “不要多說,扶我進密室,記住我說的話,千萬不要讓人接近!”


    方才他以自身精血,施以拜月教中神血紙鳶禁術,已然大耗功力。


    這神血紙鳶之術,是曆代大祭司才能修習的詭譎術法。紙鳶可如鳥雀一般,在空中長途飛行。但飛行距離越長,所耗心血越多。眼前形勢迫在眉睫,饒是深知在此關頭,自己再耗心力,必然危險萬分。


    可葉欣欣突然失蹤,月圓之期轉眼將至。再不冒險,隻怕到後來除了坐以待斃,再無任何扭轉局勢的可能。


    此去瀾滄遙遙數百裏,即是青塵,落月得知消息立刻趕回,也需數日之久。若再不搏一下,一切都將為時晚矣。


    但操縱禁術,向來耗力甚巨。他本就因舊傷複發,功力大損,現在又強行施展血鳶之術,實在已近油盡燈枯,極限將至。


    晏溪見他麵色蒼黃如紙,胸口白衣中已被鮮血染紅一片。哪敢絲毫怠慢?當下扶起冥河,連開數道機關,將冥河帶入密室中坐定。


    隻聽冥河微弱得道,“你且出去,守在殿中。切記不可進來看我。我在此以心念操控紙鳶飛往瀾滄,又需療傷恢複實力,不能被人打擾。”


    晏溪連聲應是,見冥河已自閉目凝神,頭頂煙霧繚繞,白氣升騰。當下緩步退了出去。


    第二天天方破曉,臨西心有所念,早早醒來。在屋中來回踱步,猶然惴惴不安。手下教徒送來早餐,也隻草草吃了幾口。吃完早飯出門在教中各處來回巡視了一番,聽所屬親信說昨夜並沒什麽異樣,心下稍安。便複往明羅殿而去。


    卻見殿中空無一人,心中起疑,呼喊了幾聲,“大祭司。”見沒有反應,正待去寒湖之上尋找。不及走出殿外,殿中屏風後突然走出一人,白麵長須,麵容清臒。臨西認得此人便是冥河手下幾名親信之一的晏溪。


    前些天冥河暗派親信下山,都已被臨西截住,唯獨剩下此人。臨西知他功力雖然不弱,終究跟自己相差甚遠,也不十分在意。悠然得問道,“原來是晏溪兄弟,可曾見到大祭司?”


    晏溪知其來者不善,麵上卻顯得很是鎮定,回道,“大祭司閉關去了。隻留我在此守候,不知臨西護法可有要事?”


    臨西心中一驚,暗道,“閉關?如此關頭,他還能靜得下心?”


    笑道,“也沒什麽事,隻是聖女失蹤,教主繼位之事不可耽擱,特來尋問大祭司意見。”


    晏溪道,“臨西護法心念本教安危,一片衷心,日月可見。不如勞煩臨西護法,細細找尋聖女下落,若能找到聖女歸來,必是大功一件。”


    臨西擺擺手,笑道,“大祭司如此神通,都找不到聖女所在,我哪有那般本事。”


    晏溪陪笑道,“大祭司也是這樣說,與其空自煩惱,不如靜心修煉。”


    臨西暗罵,“這人滿嘴胡說,真沒一句實話!想來是冥河吩咐好了,隻是出言推諉!”


    他雖然近日來表現得對冥河無所忌憚,也是抓住冥河不願在他身上耗費心力的原因。真要撕破臉動起手來,可沒有一絲戰勝這位大祭司的把握。


    若當真激怒了冥河,縱然兩人一番惡戰之下,自己就算身死,冥河也將無力掌控剩餘教眾。可如果自己都死了,那處心積慮謀劃得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所以一直以來,他也隻敢在言語上占些便宜,暗中做些不落口實的事。聽到說冥河既已閉關,心中雖然起疑,總不敢硬闖進去。


    當下微微一笑,“既然大祭司這般行事,自是別有深意。我就不去打擾了,告辭!”


    晏溪點頭還禮,直到臨西退去,眼中憂色方顯,“這人倒是謹慎得很,反複來探虛實。隻盼大祭司終能找來援助,大家齊心協力滅了此賊。”


    臨西從明羅殿出去後,思緒依然難以平複。便小心翼翼的下山,一路留心是否有人跟隨,直花了三個時辰,來到崖壁處,打開機關進了洞去,見葉欣欣坐臥在石床之上,身邊沒有旁人。詢問了幾句,得知這一夜間原來相安無事,心中擔憂方才完全解去。


    辭別了葉欣欣,回到明月峰上,將幾位教中頭目喚來自己房間,吩咐他們這些日子必須小心留意,不可稍有懈怠。


    這幾名拜月教鬼師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各自統領百餘名教眾。這些人被強行抓上明月山,在此滇南苦寒之地苦度歲月,心中早就有了反叛之念。對臨西所言都是極為遵從。當下各自告辭而去,命令手下教徒將明月山各處要塞守衛得極其嚴密。


    臨西吩咐完畢,便每日暗中守在明月殿外,靜觀冥河動向。一麵算著日子,隻等幾天後月滿而圓,冥河寒氣入體,立即出手發難,將拜月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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