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家中時,家裏一片清靜,幾個大人都還沒有回來。


    “施針治傷的話,宜早不宜遲。”蘇瀲灩洗過手後開始整理買回來的針具“你先收拾一下,待我準備一下便開始吧。”


    手塚國光點點頭,上樓換衣服去了。


    蘇瀲灩取出要用的鋼針,用火烤過,認準自己腕背上的“外關”穴紮了進去。“外關”為手少陽之絡,八脈交會穴之一,以適當之法點紮此穴有清熱解毒、解痙止痛、通經活絡之功。蘇瀲灩紮這個穴倒沒有別的想法,僅是想借此感受此種鋼針與自己以前所用的銀針有何不同罷了。


    捏/弄了幾回,蘇瀲灩覺得找到了點感覺,於是試著輸入一絲內力,讓它借著鋼針探入穴道裏麵,引導它進入經脈中。穴道之於經脈,正如關卡之於堤岸,蘇瀲灩這一道內力下去,便如從關口處引入一道水流灌注於河道之中。


    手塚國光經脈因為受傷而有阻塞之相,蘇瀲灩的用意正是要用內力灌注其中,滋養經脈,借以衝開塞堵,恢複正常。然而這衝開堵塞的內力之量卻是需要精心把握的,輸入太少則力弱,還不及衝開便自行消散掉了,這樣便起不到作用。可若是輸入太多的話,這必然又會對經脈造成傷害。


    蘇瀲灩靠著往日的經驗,透過鋼針輸入的內力乃是比照著以往用銀針時的大小份量。江湖中人行走江湖,總免不了比鬥論武,損傷是免不了的。也因此,有經驗的江湖中人多半都有一些自己的手段來醫治各種傷勢。蘇瀲灩雖然極少受傷,但為同伴療治的次數卻也不少,雖然離像尋常大夫一般可以用針灸之法給人醫治百病還有些差距,但以銀針導入內力來療治內傷這一著卻也是用得很有些心得的。這也是她今日敢於應承以此法來為手塚國光醫治的原因。


    然而事實與想法總有些差距,這鋼針因為材質變換了的原因,蘇瀲灩本來估量中衝穴效果正好的內力,換了這鋼針來用卻是過量了。好在這畢竟是自己的內力,沒有出現不同源的排斥現象,引起內力紊亂,隻是因為過猛的力道衝撞到主經脈,造成了一點小傷害。


    蘇瀲灩調/理了一□□內的內力,將剛才引起衝撞的內力引回正常的運功經脈。因著方才那一下刺激,自己左腕上的“外關”穴位宛如被火燙傷一般,疼痛非常。蘇瀲灩不得不起出鋼針,換了個穴道再來試針。


    這般試了數處穴道,終於讓蘇瀲灩把握住了一些下針的感覺。眼看著手塚國光就要下來了,想到手塚國光脆弱的經脈,為了謹慎,蘇瀲灩狠狠心,起針之後又將針紮往自己的勞宮穴。


    勞宮穴屬手厥陰心包經,在手掌心處,是人體穴位中氣感是最為敏銳的幾處穴道之一。凡以外力刺激此穴,感覺會份外地敏銳。常人但有昏迷、癲狂等現象時,有經驗的人便會直接刺激此穴來助病人恢複神智。以此穴來試針,那種疼痛自是可想而知了。


    隻是此時的蘇瀲灩卻根本理會不得其它的東西了,手塚國光的經脈因為數度受傷而弄得異常脆弱,而且手塚國光本身又並不會內力,從未經過內力鍛煉的經脈自是遠沒有習武之人的堅韌。為了保證待會的施針不出一點差錯,她必須要把控針之術煉到自己所以掌握的最佳狀態。而用勞宮穴來試驗針法,自然是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果然,內力一入體,原先就感覺很難忍受的痛楚立刻加倍地通過經脈反映出來。蘇瀲灩雖然耐力一流,卻也有些忍受不住了。因著這磨人的痛楚,她的額際不斷地冒出冷汗。


    蘇瀲灩緊咬牙關,在心中默默記憶著因紮針的手法的不同和輸入內力的力道大小的差別而產生的不同效果。她強自忍耐著,一點點調整著輸入針體的內力,利用這過人的疼痛來細細體會著細微處的差異。待到手塚國光換好衣服下來時,蘇瀲灩額角上的頭發都已被冷汗浸得濕透了。


    “瀲灩——”手塚國光吃了一驚,快步趕了過來。


    蘇瀲灩聽到手塚國光的聲音,連忙收了內力。起出針後,這才睜開眼睛看向手塚國光:“啊,你下來了……那我們這便開始吧!”


    手塚國光唇角抖動了一下,終是什麽也沒有說。剛才的情形,即便是蘇瀲灩並不解釋,他也能夠猜得出來是什麽樣的情形。想來是為了能更好地給自己治療,她先拿自己來試針了。


    有些情誼,是要放在心裏的,用語言來表達,反倒落了下乘!蘇瀲灩今日拿她自己試針的這番情義,他記在心上便是了!


    看著蘇瀲灩麻利地收拾著東西,手塚國光開口道:“母親他們快回來了,我們還是去書房吧!”


    蘇瀲灩立刻點頭表示讚同。


    手塚國光考慮的是不讓家裏其它人知道他的傷勢,所以要避到書房裏。蘇瀲灩考慮的是手塚國光傷勢複雜,自己輸入內力之時為防打擾,自然還是要找個比較清靜的環境才好。


    兩人移到書房後,蘇瀲灩將針重用火烤過一回,並將與針一同買到的艾葉拿出來,經過簡單的處理,準備用之來溫針。


    溫針是在應用針法的同時加以溫熱刺激的一種療法。在針刺後以艾絨裹於針尾,點燃加溫,通過艾葉燃燒所產生作用於患處,從而起到通氣行血,疏通經絡的作用。針灸時以此種手段相輔,自有事半功倍之效。


    手塚國光主要是左手臂受傷,蘇瀲灩探了探他的情況,決定先從手少陽三焦經下手。


    手少陽三焦經屬十二經脈之一,首穴關衝,末穴絲竹空,其中便有十三穴分布於上肢背麵的正中線上,此經正好囊括了手塚國光需要療治的經脈的絕大部分。


    習武之人身懷內力,但因為每種內力修習之法並不相同,所以內力的行功路線並不一致。蘇瀲灩所習的內力之法是江湖上最常見的一種,雖然修煉起來進度緩慢,但好在行功路線非常普遍,十二道經脈都有涉及,正好適用於現在這種情況。


    蘇瀲灩小心地紮入銀針,慢慢地引內力進入手塚國光的經絡之中,一點點地為他打通塞堵的經脈。


    手塚國光忍住因針灸而產生的痛意,盡量地放鬆肢體配合蘇瀲灩的治療。看著蘇瀲灩凝神紮針的樣子,既憐惜於蘇瀲灩的付出,又因為蘇瀲灩是因為自己而付出的想法而感到欣然,心中泛起一種夾雜著酸澀味道的幸福之感。想到蘇瀲灩剛才試針時的痛苦,手塚國光心想:這算不算得上是在某種程度上和她一道“同甘共苦”呢?!


    手少陽三焦經雖然並不複雜,但本經一側所屬的二十三穴卻也不是那麽好打通的。蘇瀲灩從“關衝”起針,將此經所屬經絡一一打通,此舉既耗內力又耗精神,行至一半,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明顯是損耗過多之相了。


    手塚國光將蘇瀲灩的改變看在眼裏,心中憂慮於她的狀態,卻是完全無法可施。手塚國光以前曾看過一些相關的電視小說,知道異人運功的時候最忌諱旁人打擾。也因此,他雖然擔憂蘇瀲灩,卻也不敢貿然行事。萬一蘇瀲灩真的因為自己的幹涉出現什麽問題,到那時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要知道,蘇瀲灩在整個行針過程中,除了紮針時需要不斷改變手法之外,其它時間基本上都處於端坐不動的狀態。她這種狀態看起來就跟電視上表演的異人所用的那種詭異的行功方式差不多啊!


    怎奈手塚國光雖然知道蘇瀲灩此時狀態特殊,不可被人輕易打擾,卻也防不住有不知內情的人闖進來。


    就在蘇瀲灩針至“會”時,手塚國光已經聽到樓下響起的手塚彩菜回家的聲音。


    剩下的幾處穴位倒是相對來說極為容易了。手塚國光受傷的主要是臂中的那幾處,這剩下來的幾處穴位大多集中在頸部和頭部。蘇瀲灩輕巧下針,一帶而過。到最後,已經全部疏通的經脈需要用內力再梳理一回,蘇瀲灩回針取穴,針刺“三陽絡”,與此同時,左手取過準備好的艾葉,點火溫針,以定氣脈。


    “三陽絡”位於前臂背側,手背腕橫紋上四寸,尺骨與橈骨之間。這一處穴位是手塚國光受傷最嚴重的地方,也是蘇瀲灩耗費內力最多之處。以此穴為基點,蘇瀲灩灌注內力,讓自己的內力在手塚國光的經脈中產生回流,以自動滋養受傷的經脈,達到養脈之效。


    然而,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突然毫無征兆地被人突然打開。來人突然發出的一聲尖叫讓精神處於高度集中狀態的蘇瀲灩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驚愕之下,蘇瀲灩手下控製的內力突然失去了控製。眼看著超過預計份量的內力就要一起撞入手塚國光的經脈裏,反應過來的蘇瀲灩無法可施,情急之下隻能不計後果地將之一起全部收回。


    時間倉促之下,她仍保持著向外輸出內力的狀態。這下子,外放與內收的內力交織在一起,在她的經脈之中狠狠地對擊了一回。這一擊之力不可謂不大,就如讓蘇瀲灩與一個實力和她差不多的高手一起,以己身最大的力道狠狠地對了一掌。而這一擊又是如此地猝然,蘇瀲灩甚至完全沒有任何準備。


    如果讓蘇瀲灩與一個高手比拚內力,就算是那個高手實力遠超於她,因為早有思想準備,她自會在體內積儲力量,用來護住經脈。那麽就算經脈被那高手傷到,卻因為自身內力的維護,而不會有太大的損傷。而現在,一心隻想往外輸出內力,對自身經脈完全沒有任何防護的蘇瀲灩,其遭遇到的情況自是可想而知了。


    蘇瀲灩清楚地感受到強大的回收之力與自己原本向外的力道相衝撞,兩者本是同源的力道互相撞擊在一起形成一股極強大的破壞力道,這股力道一路由手少陰心經脈向上,最後岔入衝脈之中。


    敘述冗長,其實這些事情都隻發生在一瞬之間。本來已經虧損嚴重,精神極度疲乏的蘇瀲灩經此一擊,頓時再也承受不住,一口淤血直接湧出喉嚨。


    蘇瀲灩想起現在的處境,連忙將血強行忍住,強自吞咽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收回鋼針之後,這才放任自己癱靠在椅背上,將岔開的氣勁引回正常的經脈中。


    手塚國光也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呆住了,待到反應過來,便發現旁邊的蘇瀲灩臉白得像紙一樣,氣息不勻,顯然情況極為不妙。


    “你們這是……”站在門口的手塚彩菜看到兒子衣衫不整,和蘇瀲灩挨在一起的樣子,臉上立刻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顯然不知道聯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蘇瀲灩勉強調勻了呼吸,用眼神止住了手塚國光,開口道:“伯母,國光說他臂上有舊傷,我以前學過一點針灸之術,於是想試一試,看能不能起到一點作用。”


    “啊,原來是這樣啊!”這個時候才看到攤在桌子上的針包和艾葉,手塚彩菜臉上明顯露出失望的表情,揮揮手道:“那你們繼續吧。”說罷,帶上門走開了。


    “你沒事吧?”待母親一走,手塚國光連忙急切地詢問蘇瀲灩。


    “還差了一點點。”蘇瀲灩勉強笑了笑:“隻可惜我今日內力已然不繼,剩下的部分隻能過幾日待我準備完全後再繼續了。”


    “如果不行的話,就不要勉強了。”手塚國光心知蘇瀲灩經剛才母親那一嚇定是出了大岔子,心裏實在為她擔心:“這種事情不能大意!”


    “不要緊。”蘇瀲灩忍住不適,開始收拾東西:“好在今天已經將你臂上的一條主經脈打通了,也不算白辛苦一場。從明日到我下次施針,你不要做什麽影響傷勢的動作,過段時間自會痊愈的!”


    “我明白了。”手塚國光計算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麽必需要自己出手的球賽,蘇瀲灩的要求倒也並不難做到,於是直接答應下來。


    蘇瀲灩點點頭,抱著東西走出了書房。待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了門,立刻隱忍不住,連接噴出好幾口血。


    經脈受傷的程度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僅僅是剛才引氣歸正的動作,便激得經脈幾欲斷裂。怪不得前輩都說內力高深之人最怕氣岔丹田,走火入魔,想不到情況竟然嚴重至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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