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轍略有疲憊的走進一家酒肆,將韁繩遞給過來迎客的店小二,晃著身子便走進了酒肆之中,手裏還握著那根傍身的馬槊。


    這間酒肆開在邯鄲城外,向南再有一日路程便可到達安陽,那時便進了河南境內,嚴轍一路上左思右想還是不願那麽早回到河南,這樣他就可以晚些時候再追殺冷天峰,他想著他和冷天峰之間的那一點點情義,最終還是想要放他一馬。


    因此這一路之上嚴轍都是打馬慢行,雖然他知道這其實並沒有多大用處,但是心理上卻總是個安慰。在直隸省一路向南,天氣愈加炎熱,嚴轍仰頭將酒壺中最後一口美酒灌入口中,心中不住的歎氣,可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多帶些酒水。


    正在感慨之時,一個路過的商隊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商隊帶頭之人正用水壺喝著什麽,一股濃烈的酒香從中傳來,嚴轍心頭大喜,趕忙上前查問,原來前方不遠處竟有個酒肆,酒肆中所賣酒水乃是店家自家釀造,味美異常。嚴轍這一聽,肚中酒蟲便被勾起,二話不說便打馬前來。


    這間酒肆開設在官道之旁,更是南北通商的要道,南來北往的客商極多,再加上店中有著不可多得的佳釀,是以這店麵雖小,裏麵確實人聲鼎沸。


    “小二,先給我找張桌子,再打兩角酒給我潤潤喉,”嚴轍一進門就大聲說道,“再來幾個小菜,快些去。”


    嚴轍帶著兵刃走進店家,不免會引起店中飲酒之人的注意,但是此地雖近邯鄲,但仍是鄉野之地。店家與過往客商雖能看出嚴轍乃是官家之人,但卻並不認識他身上的飛魚服,因此也沒有過多在意,而是趕快幫他找個位置。


    嚴轍雖在錦衣衛當差多年,但畢竟在江湖上混過一些時日,因此從不濫用職權,仗勢欺人。他見店小二隻是隨意給他找了張空桌,用一塊破抹布隨意擦抹了下桌子,反倒覺得有種重回江湖的感覺,心中倒是高興不少,心道:“離那些阿諛奉承的醃臢貨遠些,反倒是愜意不少。”


    這時店小二已經端過兩角酒給嚴轍品嚐,嚴轍二話不說,端起一碗便即飲下,隻覺得酒味醇厚綿長回甘,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佳釀,忍不住大大讚了聲:“好酒。”


    那小二一聽嚴轍如此讚歎,立時喜笑顏開,笑著說道:“這位大人可還覺得滿意?”


    嚴轍笑著點頭,不停讚道:“不錯不錯,確實是美酒,我在京城多年也從未喝過如此佳釀,著實不錯?”


    那店小二更是笑的開心,忍不住接著問道:“大人是在京城高就啊,不知前往何處?”


    “去河南,怎麽了?”嚴轍隨口說道,這酒確實味美,嚴轍心情開朗之下都不禁願意多說幾句。


    那店小二一聽嚴轍要去河南,趕忙說道:“大人,此路向南再有一日路程便可到達安陽,但這一道卻再無其他酒肆,我看大人喜歡我家這酒,不如小的給你再裝上兩壺,您在路上也能喝兩口解解乏,您看如何?”說罷,便緊盯著嚴轍。


    嚴轍嗬嗬一笑,說道:“說的好,給我裝上兩壺,我走的時候給我放到馬上。”


    店小二頓時喜笑顏開,見嚴轍心情不錯,知道眼前這位大人甚是滿意,幹脆接著說道:“小店還有些自己鹵的醬肉,與這酒乃是絕配,大人要不要也嚐嚐?”


    嚴轍聽到這兒一拍桌子,說道:“那你還多說什麽,還不趕快上兩斤給我下酒。”那店小二初時見嚴轍一拍桌子,還道是惹怒了眼前這位大人,嚇了一跳,再一聽嚴轍的話,頓時鬆口氣,趕忙唱個喏便趕忙向後廚快步走去。


    嚴轍看著店小二的背影,趕忙大聲說道:“再給我上壺酒。”那店小二聽到嚴轍的喊聲,遠遠地回了聲:“得嘞。”


    嚴轍看著酒肆中熱鬧無比的場景,竟不自覺的回憶起當年隨太宗朱棣遠征蒙古歸來後在江湖上闖蕩的那兩年時光,回想起來,果然是愜意非凡。忍不住喃喃道:“冷天峰,你小子現在可是自由自在,還真有點羨慕你啊。”一邊想著便又端起酒碗細細的品了一口,忍不住閉上眼睛品味那回甘之味。


    “咚,”嚴轍還在細細品味那佳釀,誰知桌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便聽到一個粗豪的嗓音說道,“我說兄弟,我能坐會兒不?”


    嚴轍趕忙看去,原來桌前不知何時竟站了大漢,隻見他身高七尺有餘,體型胖大,往那裏一站如同一座山一般,氣勢甚是驚人,腰間挎著一柄三尺長的腰刀,右手握著一柄丈八長槍,雖然比嚴轍的馬槊短了不少,但仍是極長,那樣式絕非尋常武林人士所用兵器,更像是北境邊軍慣用的兵器。


    嚴轍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心道:“這人好生奇怪。”但是江湖中能人異士數不勝數,因此嚴轍也是見怪不怪,又趕上他心情極佳,便說道:“請坐。”


    那大漢也不客套,長槍往桌邊一放,用腳踢出長凳便大馬金刀的坐下,一邊喊道:“店小二,趕緊給大爺我上酒。”他聲音豪闊,一時間竟將整個酒肆嘈雜的聲音壓下,再加上一間酒肆一張桌旁同時出現兩柄極長的兵器,頓時惹得其他人紛紛看來。


    那個大漢也不客套,取過店小二剛給嚴轍上的一壺新酒,有拿過一個空杯,便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邊說道:“酒癮犯了,先喝你一杯,一會兒我的來了你再喝我的,別廢話,就這麽定了。”說著一口酒已經進肚。


    嚴轍倒是無所謂,瞧的也是甚有興趣,正欲說話,突然目光落在那個大漢所穿的衣衫之上,瞬間一愣。原來那個大漢所穿的乃是大明北境邊軍士兵慣穿在盔甲內的內袍。細看樣式,較之尋常北境士兵的內袍更為厚重,嚴轍眉頭一皺,正欲說話,可那個大漢卻率先開口:“大兄弟,你看啥呢?”


    嚴轍淡淡一笑,說道:“在看你的衣服,像是北境官軍樣式。”


    那個大漢一低頭,說道:“嗨,就這個,我出來的時候忘了換衣服,結果這一路上差點被熱死,跟俺們奴兒幹都司比這地方真是熱的要命。”


    “奴兒幹都司?”嚴轍一聽他的話,眉頭皺的更緊,心道:“奴兒幹都司的士兵如何會出現在這直隸省,難道是私逃軍籍的逃兵?”嚴轍隻好裝作隨意的口吻,說道:“奴兒幹都司據此千裏迢迢,你怎麽會來此處?”


    “嗨,無聊唄。”那個大漢隨口問道。


    “哦,是怎給無聊法,對了,還沒問壯士姓名?”嚴轍笑著問道,但心中卻已經充滿疑惑。


    “我啊,我叫張烜睿,”那個大漢說道,“我是奴兒幹都司建州衛的一名校尉,從軍多年,參軍見我多年未歸家,便準我回家休憩一段時間。”


    “哦?那你家在何方,聽你口音可不像是關內人士。”嚴轍仍舊有些疑問。


    張烜睿又喝了口酒,一拍大腿說道:“不錯,我家就在建州衛左近,你說我也沒娶媳婦,回了家也沒什麽事做,爹娘也嫌棄我在家懶惰,我便幹脆入關內四處走走,你說我守衛大明邊疆多年卻沒見過大明到底有多繁華,你說是不是有點虧啊,我就幹脆決定入關四處闖蕩一下,等回了軍中也好和他們嘚瑟一下,你說是吧。”


    嚴轍笑笑,他可不信真會有這麽無聊的人,錦衣衛有無數暗探潛伏大明各邊境衛所,為的就是就是以防細作進入大明境內,更何況他是個披甲的士卒,即使休沐在家也絕不可能隨意入關,嚴轍對於大明的邊防還是很有自信的,所以對於張烜睿的鬼話他可不信。不過既然他是建州衛的兵卒,那就與他無關,所以他也懶得再多說什麽。


    就在這時,張烜睿一邊嚼著口涼菜,一邊指著嚴轍含糊的問道:“大兄弟,看你衣服也是官家的人吧?”


    嚴轍點點頭,說道:“不錯。”


    “看著不錯,挺花哨的,”張烜睿從未見過飛魚服,看著有些新奇,忍不住問道,“那你在哪兒當差,餉銀多嗎?”


    “我嗎,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當差,餉銀一年一百六十五兩銀子,還算可以。”嚴轍見他有趣,幹脆隻說。哪知此話一出,周圍卻變得一片寂靜,原來周圍食客見這二人奇怪,便忍不住好奇觀看,二人交談也未刻意壓低聲音,因此剛好被周邊之人聽到。這一聽不要緊,頓時將其他食客嚇得不敢動彈,“飛魚繡春,人鬼之分”,這大明天下又有幾人未曾聽過這話。


    “原來你就是錦衣衛啊,”張烜睿突然麵露不屑之色,“不過是一群背地裏搞些齷齪的小人,有什麽好嘚瑟的。”


    嚴轍眉頭一皺,緊緊盯著張烜睿,尋常之人聽說錦衣衛之名無不聞聲色變,唯恐得罪,可這人卻麵色如常,看來也並非一般人,便說道:“怎麽,對我們錦衣衛有所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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