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難忘山前愁永別


    新仇易認城外怒相逢


    且說奪命金環吳璞,在那方夫人墳前與方龍竹拚命惡鬥之際,乘著方龍竹“六陽手”尚未遞到,早從掌風中貼身躥出,展開“燕子三抄水”輕身提縱術,沒命往山腳下逃去。眼看已可脫身,想不到道旁遇著彩鳳,神色黯然,舊情尚在。吳璞一個分心,腳底一滑,仰麵直摔下去。


    這時方龍竹早已淩空撲下,短劍疾刺,一招“月落寒潭”,直往吳璞胸前紮去。


    說時遲,那時快,吳璞正自閉目待死,隻見眼前黑影一晃,短劍刺得雖疾,那黑影卻來得更快,隻聽得“格擦”一聲,鮮血四冒,耳邊上卻傳來一個女子的微弱聲道:“二哥,你走吧!我知道你還有一肚子冤曲,別……別忘了我。”


    吳璞早已明白,不惜以死相救的女子,正是舊日恩情難忘的彩鳳,心裏一酸,眼淚涔涔而下,當時無法顧及,隻有哽咽道:“彩鳳姊,上切你自己保重了,我吳璞有日冤曲得雪,不論天涯海角,我總要回來找你。”說時兩足輕點,早已躍上玉鬣金駝,雙腿一夾,這千裏神駒一聲長嘶,怒奔而去。


    原來彩鳳一見山腳下拴著玉鬣金駝,已料得吳璞定在方夫人墳前,一場惡鬥豈能避免,欲護無力,心中矛盾已極。刹那之間,已見吳璞狂奔而下,時間迫在眉睫,隻有含淚相送,想不到吳璞竟會摔倒,而那方龍竹淩空撲降,短劍早已出手,彩鳳這才不顧自己生死,縱身一撲,擋在吳璞前麵。方龍竹百忙之中,無法自主,雖然左臂一斜,急將短劍收回,可是彩鳳右肩背早已劃了一道兩寸多長的創口,雖然不是要害,卻也受傷不輕。


    方龍竹短劍收回不及,左手趕緊向前一帶,已將彩鳳扶住,此時吳璞早已躍上馬背,龍竹正欲二次騰身趕去,卻被彩鳳苦苦拉住衣袖不放,麵容慘白,雙目緊閉,額上冷汗直冒,眼角上淚如泉湧,淒然道:“公子,那吳璧叛賊已死,吳璞饒他一命也罷!”


    方龍竹正當怒火中燒,彩鳳言語豈能聽進耳內,然而被彩鳳橫身一阻,時機早已稽延,眼望著吳璞一騎絕塵而去,不由急得直頓腳道:“這是何苦來?何苦來?”


    且說金葉丐與方靈潔二人,在方夫人墓前,各自展開平生所學,惡鬥不休。一個是丐幫高手,拳沉力雄,一個是昆侖傳人,矯捷如風,沒有一刻鍾的時間,早已過了七八十招,好在兩人均無相傷之意。金葉丐眼望著吳璞乘隙鑽出,雖然安危未卜,總是多了一線生機,所以隻是糾纏著靈潔,讓吳璞少一個強敵。方員潔雖見吳璞逃去,心中忿恨不已,卻料得吳璞不是乃弟敵手,龍竹追趕,絕對不會吃虧,最多勞而無功而已,所以也隻是纏著金葉丐,好使龍竹從容對付吳璞。


    兩人心裏各有打算,雖然對招奇快,驚險疊出,而雙方招式均未用老,一吐即收,此時山下寶駒長嘶,早已傳上山來,兩人各自擔心吳璞與龍竹安危,掌勢倏然一收,各自躍開一丈多遠。方靈潔嬌軀一翻,嘴上一聲清叱道:“老化子,姑娘有事,今天且饒你一頓。”說時腳下更不怠慢隻見“六龍禦風”展開,身如輕燕,在樹梢枝上一起一落,已向山下如飛而去。


    金葉丐哈哈一笑,也不答話,雙足一點,一式“燕子三抄水”絕頂輕功施出,身軀早已淩空飛騰,在那怪石亂坑的山腰中,疾奔而下。


    金葉丐輕功極高,卻吃虧在方靈潔身後一丈多遠,而召p“六龍禦風”是玄門七靈貞訣中龍形秘傳,一經展開,恍若神龍駕霧,等到金葉丐躍落山腳,隻見方氏姊弟正在忙於替彩鳳裹傷,那吳璞以及玉霞金駝早已失去蹤影。


    當下金葉丐微一思量,已知吳璞脫險而去,』心中一寬,正欲離開,耳邊廂卻傳來“哼哈”之聲不絕,原來彩鳳誤受劍傷,雖得方氏姊弟救治,卻因身上未攜帶有刀傷藥,創口血流不止,靈潔與龍竹均自束手無策。


    金葉丐j切看在眼裏,雖然不知傷者是誰,,卻早已從叫化袍裏取出一服止血生肉救急丹,兩指一彈,那包丹藥已向方靈潔身旁直飛而去,口上大聲道:‘‘此包丹藥,止血止痛,外用內服,三日全愈。”


    方靈潔伸手一棵,早已接在手裏。向金葉丐狠狠瞪了一眼,自去照顧彩鳳。


    金葉丐亦不在意,哈哈一笑,提著叫化棒,揚長而去,口中長歌道:“是是非非人不識,順順逆逆天莫測,但是懷中解冷衣,不是等閑相誑惑。”


    靈潔龍竹姊弟不識金葉丐是誰,卻也佩服他武學精湛,行止光明磊落,料得是江湖中前輩,不欲再惹麻煩,眼睛一眨,金葉丐早已失掉了蹤跡。


    當下方氏姊弟將彩鳳救回寓所,調治教日,劍創亦已平複。靈潔龍竹急欲趕回昆侖,一與彩鳳訂下了後會之期,少不得灑淚告別,逕回昆侖參謁掌教師尊複命。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吳戒惡自去年夏天,經俞一清、謝青峰等武當第二代弟子籌劃之下,拜入武當掌教師尊臥雲道長的小師弟,董靈霄門下,日夕苦練,專誌複仇,一載寒暑下來,果然在武學上大有進展,武當心法差不多均已領悟十之八九,董靈霄後傳有人,亦是老懷彌慰。


    這日正是黎明,吳戒惡早在穀邊空地上,將武當九宮連環劍法練過一遍,正欲調氣運神,再練內家罡氣,卻已見其師董靈霄慢步向穀須走去。吳戒惡住在這藏靈穀已有一年之久,董靈霄的脾氣習慣早就熟悉,知道他每晨均住穀頂,汲取岩縫中的泉水。


    吳戒惡靈機一動,當下不動聲色,身形一翻,早從背後穀壁直躥上去,藏在穀項董靈霄平日汲水處,一見乃師緩步來到,才猛一現身,恭身禮畢,學著乃師打水手法,輕抖手腕,那繩子就像活的一般,直蕩過去。繩子末端係著一個小瓦壺,繩子向前一蕩,瓦壺就從泉水中掠過,便汲得滿滿一壺。


    用瓦壺汲岩壁中泉水,看似容易,行起來卻也萬分困難,第一須有腕力,才能把兩三丈長的繩子平射出去,第二腕力須使到好處,增一分則瓦壺與岩壁相撞,少一分則瓦壺未及流泉,空壺而返。吳戒惡雖是第一次訪效董靈霄汲取泉水,卻是手到擒來,足見腕力非是小可,而內身罡氣更是能隨意運用,可大可小。


    吳戒惡雙手奉上泉水,董靈霄哈哈大笑,取過瓦壺,一飲而盡,又吩咐道:“這泉水好甜,再打一壺來。”


    吳戒惡見乃師一飲而盡,不覺心中大樂。原本往日董靈霄汲取一壺泉水,總隻小飲一兩口,便棄之不用。重新再打第二壺。此時吳戒惡更自賣弄精神,把瓦壺平放在掌心上,一招“推窗望月”,罡氣早已運行掌心,隻見他左掌緩緩向前遞出,那瓦壺離開掌心亦緩緩向前,懸空而行,不徐不疾,好似空中有人托著行走的一般。


    董靈霄大笑不止,猛地一張口,早見口中噴出一股水柱,像飛鏈似直奔瓦壺襲去。


    吳戒惡正玩得在興頭上,不虞乃師有此一番,趕緊掌心往回一縮,繩子微一抖動,瓦壺早退回來一尺多遠,剛好避過董靈霄這一口噴泉。


    吳戒惡這一手使得神妙已極,滿以為董靈霄會誇獎幾句,卻不料耳邊上傳來冷聲道:


    “怎麽瓦壺愈走愈向後退,你一還能打到水麽?”


    吳戒惡微微一怔,嘴上雖然不語,心中卻暗想道:“還不是你給擋回來的,我不避開你這一股水柱,那瓦壺恐怕早就粉碎了。”


    董靈霄隻是冷笑連聲,吳戒惡豈敢怠慢,右掌往前一推,那瓦壺倏地又向前進了數尺。


    此時吳戒惡早已把先前一股傲色收起,隨時提防乃師不意來襲,隻見董靈霄二次把口一張,一道銀光四射的水柱又複向瓦壺迎頭罩下。


    吳戒惡不敢再行後撤,一擋一退,永遠無法打到泉水。好在他心靈乖巧,一見水柱襲來,趕緊右腕向外一側,左掌橫地推出,一招“撥雲見日”,齊巧將瓦壺向橫側裏移開了一尺多遠,繼續向流泉飛去。


    董靈霄哈哈大樂,笑罵道:“好小子,算你高了。”


    吳戒惡早已將泉水圾回,雙手奉與乃師。董靈霄又是一氣喝幹,大聲道:“再取幾壺來,我倒要痛飲一個飽,總算我沒有白收一個徒弟。”


    吳戒惡那敢怠慢,一連打了五壺,董靈霄接連喝了五壺,才拍著肚子道:“夠了,夠了,再裝下去我的肚子要爆了。”


    吳戒惡童己未減,不禁暗暗偷笑道:“今日師父憑地有點樂糊塗了,居然一口氣喝了五壺水,又說將肚子喝爆了,為什麽又不少喝一點,那泉水又不是瓊漿玉液,有什麽好喝的?”


    董靈霄雙手撫著肚子,緩緩往穀底走去,戒惡也默默隨在身後,少時已抵平日習武之處,隻見董靈霄一轉臉道:“戒惡,把九宮連環劍練一遍我看。”


    吳戒惡一聲應諾,早已形隨聲起,雙拳一拱,先行師禮,繼之左手一領劍訣,右手劍走連環,按著九官方位,團團舞了起來。


    九宮連環劍先還徐疾有致,劍光繞著身影,一招一式,分得清清楚楚,繼而愈舞愈快,最後身劍合一,隻見白茫茫一片躥高逐低,左盤右旋,劍花起處,勁風逼人,如像寒日冬冰,刺入肌膚。


    吳戒惡從貪狼宮開始,繼入巨門祿存兩宮,又從文曲宮出,直闖廉員,武曲,破軍三宮,最後進入左輔右弼,那九宮連環劍法亦已到結尾,正欲徐徐收回劍勢,卻料不到董靈霄接連噴出數口清水,向著吳戒惡四麵八方包圍襲來。


    吳戒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見水團襲到,不敢硬接,原來那水團不能硬撞,稍一接觸,那水珠即四散進裂,更無法躲閃。當下吳戒惡不敢怠慢,劍式一越,早從右弼宮退回左輔宮,那水團來得雖快,吳戒惡劍式變的更快,又由左輔宮回入破軍官,一路倒舞回去。


    董靈霄看得哈哈大笑,隻見笑聲未止,巨口一張,早吐出一條水龍,像匹練似地向吳戒惡迎胸飛去。


    吳戒惡已知乃師存心在考較自己武學,這時豈敢怠慢。腳步一緊,早已退入武曲宮內,右手長劍倒執,左掌一招“風卷殘雲”,掌風起處,正與迎胸襲來那股水柱碰個正著。內聽得“嘩喇”,一陣亂響,那股水柱恍如金瓶乍破,玉漿迸裂,隔在五尺以外,受著掌風一逼,早已濺滿了一地水珠。


    董靈霄嘴上道聲“好”,雙腮微一用力,那股水柱忽地細如手指,勁力卻更增大,隻在那掌風之間向前直穿。


    吳戒惡驀覺一股巨力通來,又若銀針刺膚,觸掌生痛,心中略一驚訝,那股水柱早向前逼進了一尺多遠。


    說也奇怪,那股水柱隻是緩緩向前通進,在空中形成一根水管,受著黎明旭月一照,霞光四射,蔚成奇觀。


    稍一接觸,吳戒惡已知乃師這一招乃是“銀針破孔”,專門用來破金鍾罩這一類外家橫練功夫,當下不敢怠慢,略一調勻氣息,把那罡氣收聚集於一點,掌隨心轉,猛然間全力推出,那股水柱雖然利害,卻吃不消罡氣一阻,頓時水珠四濺,嘩喇喇流了一地。


    董靈霄兩次相試,俱被吳戒惡一一消解,不覺也連連點頭,對吳戒惡內外兩功,進展如此迅速,也是心折不已。


    此時吳戒惡早已把一路九宮連環劍法,從尾至頭,倒舞回來,又過了廉員,文曲,祿存,巨門四宮,進入最後貪狼宮內,劍式開始漸漸收慢,一招“金雞獨立”過後,正欲將長劍交歸左手,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董靈霄仰天一聲長嘯,嘯聲過處,口裏水珠如雨噴出,一式“滿天花雨”,那水珠子卻像傾盆大雨似的,向著吳戒惡迎頭罩下。


    好一個吳戒惡,九宮連環劍雖已到了結尾,他仍小心翼翼,不敢稍有疏忽,恰如麵對強敵,一招一式俱都用足十成功力。此時吳戒惡正當“金雞獨立”過後,劍走上盤,那“滿天花雨”迎頭罩下,一勢順招“撥雲見日”;罡氣透過劍身,向上直掃出去,把那些水珠兒飛出去五六尺開外,自己身上幹幹淨淨,並無一點水滴。


    董靈霄不由叫了一聲“好”,吳戒惡順勢收了劍式,抱劍恭身施禮,嘴上道:“多謝師父教誨,徒兒才得寸進,異日如稍有成就,當不忘師父栽培之恩。”


    董靈霄哈哈大笑道:“也虧得你如此用心,內外兩功都紮下了根基。”


    吳戒惡一聽師父誇獎,內心當然快慰萬分,止不住問道:“師父,你看我能不能出道兒,我真想回碧雲莊去看看哩!”


    董靈霄微一思索,笑答道:“那麽小的年紀,就想到江湖上去闖蕩,未免還早了一點。”


    吳戒惡童心一起,纏著他師父道:“你說我年紀小,我甘大哥也不是在十三四歲的時候,跟著他師父跑遍了天下,去年他還單個兒騎著玉鬣金駝到碧雲莊來哩!”


    董靈霄從沒有聽見吳戒惡提起過甘明,不由得問道:“那個甘大哥,他師父是誰?”


    吳戒惡微微一笑,答道:“他是我的結義兄長,姓甘名明,隻比我大了一歲,卻學了好俊的功夫,他的師父就是天台山的鬧天宮盧吟權。”


    董靈霄哈哈大笑道:“小子無禮,怎麽隨便稱起前輩的外號來了。”


    吳戒惡忙恭身答道:“這都是甘大哥告訴我的,想這位盧老前輩,師父也一定認識吧?”


    董靈霄點頭不語,吳戒惡正欲再糾纏著師父,找個機會下山走走,卻已見穀頂人影一晃,那臥雲道長的大弟子白鶴俞一清早已翻身而下,見到董靈霄師徒正在閑話,忙搶步上前向董靈霄問候。


    吳戒惡原與白鶴俞一清感情不錯,還未等及俞一清道明來意,已忙不迭的搶前施禮道:


    “大師兄,好久不見你來,外麵可有什麽消息?”


    俞一清向吳成惡望了一眼,答道:“停一回我們再細談,你先出去等著,我跟師叔有話要說。”


    吳戒惡眨眨眼睛,估不透俞一清有什麽機密要事與師父商量,正在遲疑不定,已聽得董靈雪吩咐道:“戒惡,你把洞外空地打掃幹淨,烹一壺清茶,也好招待你的大師兄。”


    吳成惡雖然不願離開,卻也不敢違命,當下諾諾而退。董靈霄一見戒惡走遠,才向白鶴俞一清問道:“一清,我看你神色不定,難道有什麽要緊事來同我說麽?”


    俞一清恭身答道:“弟子一來與師叔請安,二來還有一件與戒惡師弟有關之事特來請示。”


    董靈霄哈哈大笑,一揮手道:“坐下來說吧!我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


    俞一清告了罪,端身在旁邊坐下,低聲道:“九月九日重陽節泰山大會,泰山俠隱夏一尊出麵邀請,想各派掌門人屆時均會出席,不知師叔拿定了主意沒有?”


    董靈霄決然道:“不管掌教師兄如何處理,我是一定要去觀光的,二十多年沒有下山,那鳴玉子早已死去,石鼓山莊早已殘缺不全,再加上昆侖弟子一把大火,我還窮研這七絕圖又有何用?不如趁著身子還硬朗,手腳上多少有些功夫,倒要去看看昆侖門下出了一些什麽人材?”


    俞一清又道:“掌教師父也是要去的,他隻不過前去觀禮而已,對於吳氏兄弟與方家恩怨之事,恐怕不會再插手顧問了。”


    董靈霄道:“師兄也太怕事了,難道你受了昆侖後輩徐霜眉戲弄之辱,就能輕易作罷?”


    俞一清眉尖微蹙道:“弟子力量綿薄,豈敢輕舉妄動,隻有聽師命行事。”


    董靈霄道:“這些都是後話,到時看勢行事,你今天來就是和我談這一件事嗎?”


    俞一清四下一顧,輕聲道:“戒惡師弟的姑姑來了,師父因她單身女人不便,所以請她在觀外民家歇宿。她曾與弟子談及,除了來探戒惡師弟以外,她因為重陽節泰山大會之期已近,意欲帶了戒惡下山,尋訪吳家兄弟下落,就便找那昆侖弟子複仇。”


    董靈雷微微次吟道:“掌教師兄意下如何?戒惡一年來刻苦用功,進展神速,可是到底年紀太小,他姑姑又是女流之輩,我總有些不放心。”


    俞一清答道:“師父倒沒有任何主見,他隻要我來向師叔請示,戒惡到底是師叔一手教養出來的。”說至此處,沉吟了半晌,又繼續道:“至於他的姑姑玉燕,乃是峨嵋靜因師太得意弟子,與其師姊紫衣羅刹呂曼音,人稱峨嵋雙女,各負一身絕藝,戒惡隨其下山,倒不會有什麽不放心之處。”


    董靈霄哈哈一笑道:“你這個師兄倒不錯,忒會幫著師弟講話。”


    俞一清起身答道:“師叔明鑒,弟子說的這些都是實在話,其中並無絲毫虛假。”


    原來俞一清自從在碧雲莊上,受了徐霜眉智取火中鐵彈一敗之辱,含怒離去,致使大好碧雲莊焚於一旦,吳氏兄弟生死下落不明,至今遺恨難忘,卻因武當掌教臥雲道長執法甚嚴,不敢擅自行動,此番遇著吳玉燕上山,且吳戒惡武學已具根底,武當秘技十學八九,正好使其下山,與那昆侖後輩一較高下,所以才在董靈霄麵前,極力替戒惡說話,期能打動查靈霄之心,慨予允諾。


    當下董靈霄默默略一思索,即吩咐道:“吳玉燕遠道而來,與戒惡有骨肉之親,當然戒惡要去見麵,至於將來下山之事,等他們見過麵再說吧!”


    俞一清一見董靈霄已有允意,當下也不多說,立即起身告退,帶了吳戒惡直往山門外走去。


    原來吳玉燕自從在瀘州小鎮上,碰到了文武判李揚,得知碧雲莊已被焚為平地,兩位同胞兄長生死存亡未卜,自己身上雖帶了恩師峨嵋靜因師太手書,調解方吳兩家恩怨,卻因遲到一步,辛苦求來的手書早已無用,當然免不掉悲從中來,痛哭失聲,雖經師姊呂曼音與文武判李揚苦苦相勸,卻仍有家破人亡,孑然無依之感。


    次日與文武判李揚商妥複仇之計,定下泰山大會,邀請各派長老出席,評定兩家是非,這才匆匆趕回峨嵋,跪在靜因師太麵前,哭訴一切。


    靜因師太已是長一輩人物中碩果僅存,論起武林中地位名望,尚超出昆侖赤陽子,武當臥雲道長之上,不過佛道兩門,互不統屬,所以來往不多,可是隻要是武林人物,不管是正邪兩途,一提起峨帽靜因師太之名,莫不肅然起敬,尤其是峨嵋信符斑竹牌,所到之處,江湖群雄莫不低頭,通行無阻。


    靜因老師太享壽已近百齡,頭發雖然全白,卻仍根根貼肉,滿頭銀絲,看上去威嚴中含有一股慈祥氣概。這時坐在蒲團上望著心愛徒兒哀聲哭訴,也忍不住歎口氣道:“善哉,善哉,一根既返源,六根成解脫,恩怨相纏,因果不絕。”歎息了半晌,才又安慰吳玉燕道:


    “燕兒,你且起身,到後麵休息一番,為師日後有閑下山時,當為你了斷這番恩怨。”


    吳玉燕明知乃師這番言語不過是安慰之詞,可是日後泰山大會,泰山俠隱夏一尊必有請柬到來,彼時再央求恩師,當有十之八九成功。當下在師父麵前痛哭一場之後,心中哀愁略解,謝過靜因師太,自回後房休息。


    吳玉燕是年初回山,眼睜睜望到春末夏初,泰山大會之期渺無音訊,心中免不得著急異常,好容易到端陽節前後,師姊呂曼音從江南了斷龍鳳雙幡而回,帶來了一些江湖上的傳聞,卻仍然於事無補,直等到六月中旬那天,隻聽得半山裏“錫瓦殿”上鍾鼓齊作,雲鈸大鳴,山下顯有貴客到來,峨嵋掌門人善待禪師升座,正以大禮接候嘉賓。


    靜因師太早已悟通禪理,且又素性淡薄,山下鍾鈸之聲雖然聽在耳內,卻也視作未聞。


    那呂曼音與吳玉燕二人卻不同了,直眼瞪瞪望著山下,各自估量著山下來客最誰?


    沒有一頓飯的時間,隻見峨嵋全山總監督善行禪師快步向紫雲庵而來,手上持著一封大紅請柬。


    吳玉燕望在限內,心裏早已一動,暗忖道:“莫不是泰山夏一尊的請柬來了,我不如先到師父旁邊侍候,也好相機進言,順便聽些消息。”一麵想著,一麵顧不及與善行師兄招呼,逕往庵內而去。


    呂曼音那裏猜得透玉燕心意,這時早已向著善行禪師迎上前去,笑嘻嘻地招呼了一聲三師兄,問道:“山下來了什麽貴客?要大師兄以上賓之禮相接。”


    善行禪師還禮道:“來的人倒不是什麽有名之輩,卻持了泰山掌門人夏老俠手書,故此大師兄以上禮待之。”


    呂曼音心裏一動,料知是泰山大會之事來了,麵上卻裝出不知其然的樣子問道:“泰山與我峨嵋一向頗少在還,無端端卻來遣人通書,不知為了何事?”


    善行禪師蹙起眉尖答道:“是啊!我峨嵋素與江湖沒有交往,想不到泰山夏老發起什麽九月九日重陽節,在泰山日觀峰頂舉行泰山大會,邀請各派長老前往觀禮,大師兄也猜不出他有什麽用意?所以才要我向靜因師太她老人家要個主意。”


    呂曼音嘻嘻一笑,“師父在堂上打坐,她老人家四十年沒有下山了,也應該出去走走,師兄見到她,還是勸說她幾句才是。”


    善行禪師麵色一正,說道:“師妹又來小孩子氣了,師太她老人家哪裏還有此閑情逸意,再到紅塵中去遊逛;再說這泰山大會用意不明,師太地老人家也未必再願去惹事上身。”


    呂曼音又嘻嘻一笑道:“我說你不相信,這泰山大會我可說在前麵,師父她老人家準去。”


    善行禪師半信半疑道:“見了師太老人家自有決定,還是師妹替愚兄通報一聲,說是善行在庵外侍候。”


    呂曼音嘴上一聲應諾,腳上早已向庵內走去,隻見佛堂上靜因師太垂首閉目,端坐蒲團之上,吳玉燕恭身站在後麵,臉上神色不定,似乎緊張異常。


    呂曼音慢慢行抵靜因座前,見她正在用功,不敢驚動,靜因師太卻已睜眼問道:“你們姊妹倆都跑到我‘地藏靜室’裏來,莫非是有什麽話要說麽?”


    吳玉燕還未及開言,呂曼音早已恭身答道:“掌教師兄有事向師父請示,已請三師兄在庵外侍候。”


    靜因師太哦了一聲道:“善持身為一派掌教,有什麽事自己還做不了主,倒要向我不管閑事的人請教?”


    吳玉燕深恐靜因師太不問青紅皂白,隨便一句話兒就將善行師兄打發回去,忙跪下稟道:“掌教師兄為人謹慎,總是有重大之事,才會要三師兄前來向師父討個主意,依徒兒意思,可把三師兄叫上堂來,師父也好!問個清楚。”


    靜因師太接口道:“為師當然要把善行喚上堂來的,要你這樣性急忙慌的幹嗎?”


    呂曼音在旁聽得師父吩咐,早將善行禪師喚至座前,行了參拜之禮,恭身站在一邊。


    靜因師太問道:“今日不是參謁之期,你來見我何事?”


    善行禪師恭身答道:“弟子一來進庵向你老人家請安,二來掌教師兄還有一點瑣碎細事請示。”


    靜因師太點頭道:“剛才我也聽得曼音與玉燕說起,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做不了主,才來問我。”


    善行禪師從袖內取出一個紅色請柬,恭步上前,送到靜因師太手上,說道:“泰山夏老派了他的二弟子向立龍,送來了一封請柬,說是九月九日重陽節泰山日觀峰頂舉行泰山大會,邀請各派長老觀禮,掌教師兄未知他用意何在,不敢自專,所以才要弟子來向師太討個示下。”


    靜因師太接過請柬,略一過目,即遣:“我四十年來未曾下山,懶散已慣,泰山大會之事你們師兄弟自己去商量決定,好在我峨嵋弟子清靜修煉,與人無爭,去不去都無重要關係。”


    善行禪師還未及答言,吳玉燕早已搶步上前,跪在蒲團邊上,臉上神色慘淡,淒然道:


    “師父,你老人家不是曾經說過,說是有機會下山時,一定代為弟子了結方吳兩家恩怨之事,今日泰山複老前輩既有泰山大會之舉,那昆侖弟子也少不得要去觀禮,正是絕好機會,怎麽師父又推辭不管了呢?”


    靜因師太微微一怔,想起了昔日吳玉燕回山之時,自己曾順口安慰,想不到八九個月以後,真的碰上了下山機會,不由得嗟歎道:“一言既出,前因已定,老尼少不得再到紅塵一走。”


    當下善行禪師得了靜因師太旨意,辭別出庵,呂曼音與吳玉燕二人跟著送了出來,行抵庵門,善行又從袖內取出一封將信,交與吳玉燕道:“這是那位泰山第子順道帶來,說是你兄長一位至交所寫,當著師太不便相交,倘使你要寫回信時乘著日落前將信送來,泰山那位朋友明晨即須離去。”


    善行交過書信即行,吳玉燕匆匆拆開書皮,略一過目,即已放聲痛哭,呂曼音在旁茫然不如何故,忙問道:“好端端的又哭什麽?泰山大會期日一到,隻要師父她老人家一露臉,還有什麽事解決不了的。”


    吳玉燕還是淚流滿麵,嗚咽得無法出聲,隻是把手上書信向呂曼音眼前送。


    呂曼音將書信接在手中一看,原來發信人是吳氏昆仲至交好友文武判李揚,自從在瀘州小鎮上分手之後,即行直奔泰山,巧遇泰山掌門人泰山俠隱夏一尊為了一點俗務,已去關外,足足等了半年,才見複一尊回轉,當時即將吳氏昆仲遭遇一說,四弟子馮臥龍又竭力進言,七弟子陳雲龍更受了昆侖弟子重傷,吳氏昆仲與泰山俠隱交情亦複不淺,當時不加考慮,慨然相允,次日即書寫好了請柬,分派各弟子四下投書。


    文武判李揚在泰山耽擱了半年,此其間亦分向江湖同道探聽吳氏兄弟下落,最後從金風和尚處得知,吳璧已然死在蓮池水閣之內,吳璞騎了玉鬣金駝未知逃往何方,所以泰山眾弟子下山時,李揚即特別囑托,沿途探訪奪命金環吳璞下落,並順便告及九月九日重陽節泰山大會之事。


    泰山二龍向立龍奉命差遣峨嵋,文武判李揚更修書一封,請向立龍順道交與吳玉燕,內中提及吳家兄弟之事,並請其盡早趕赴泰山,路經武當時,可上武當一見臥雲道長,順便問一下吳戒惡學武之事,如能把他帶到泰山,更是極為有利雲雲。


    吳玉燕一著吳璧已死,當然痛不欲生,呂曼音看完書信,亦是代其師妹哀痛不止,一時也無法勸解。


    此時已抵六月中旬,離重陽節泰山大會之期不遠,吳玉燕稟明了靜因師太,先行離山,急急來到武當,亟欲會吳戒惡一麵。


    那吳戒惡隨董靈霄學藝之後,雖然日夕思念家院,卻因藏靈穀中平時無人來往,外間有什麽消息也傳不到他的耳朵,這時隨著俞一清出了山門,見到了姑姑吳玉燕,卻還不知就裏,行禮之後,即忙問道:“姑姑,你怎麽趕來的,我父親與叔父兩位老人家可好?”


    吳玉燕還未及答言,俞一清已匆匆一個稽首,嘴上說道:“戒惡,你與姑姑談談家常,貧道暫行先退,日落時你可到眉峰小館找我,我們再詳細商量。”說罷腳下一動,已快步向山頂逸去。


    原來俞一清素來心高氣傲,上次奉命下書碧雲莊,調解方吳二家恩怨,想不到事體沒有辦成,反連累得碧雲莊焚為平地,臉上當然掛不下來,所以借故先行,心裏麵也暗暗盤算著如何助吳戒惡一臂之力。


    吳玉燕眼望著俞一清離去,淚珠兒才籟籟而下,淒聲道:“這是李兄來的書信,你一看就知大概。”


    吳戒惡一見姑姑淚珠直流,已料到大事不妙,接過書信一看,早哭到死去活來,幾乎昏厥過去。


    姑侄二人抱頭痛哭了半天,才決定了一同趕回苗山,先行祭掃墳墓,然後再決定複仇大計。


    俞一清早在董靈霄前麵說通,吳戒惡向乃師一請即蒙允諾,次日即離了武當,戒惡穿上了重孝,奔回苗山。


    那碧雲莊雖遭火焚,莊裏麵積極大,方氏姊弟一走,碧雲莊上在吳璧首徒雷傑指揮之下,首先救滅了火頭,次日又從斷垣殘壁裏麵找到吳璧屍體,草草成殮,寄厝於後洞之中。


    一年下來,碧雲莊又慢慢恢複舊觀,此時舊主人吳玉燕與吳戒惡一到,碧雲莊上更是歡呼雷動,雷傑也將莊上先後經過,以及老主人寄厝所在,一一向吳玉燕察知,吳玉燕少不得獎勵幾句。


    姑侄二人回莊第一件大事,即將吳璧棺木找了一塊風水奇佳之處安葬,延請有名高僧,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附近苗山洞主嶺不邪均親來吊奠,其他江湖朋友,一來道遠不及通知,二來重陽節泰山大會之期已屆,不能再事延擱,一概未寄訃聞。七七之期一滿,時間已是八月中旬,姑侄二人選了兩匹快馬,連夜趕赴泰山而去。


    且說前回書中金風禪師,後土僧,小俠甘明與奪命金環四人,在人和鎮酒家樓上,巧遇著昆侖弟子方龍竹,當時金風,後土,甘明合三人之力,擋住了方龍竹,吳璞乘機跨上了玉鬣金駝逸去,以後在西湖方夫人墳前又遇到方氏姊弟,幸得金葉丐力戰方靈潔,彩鳳又橫身阻攔,以死相纏,吳璞又得機會逃去,這些都在前文表明不提。再說金風禪師力鬥力龍竹以後,方靈潔淩空躥來,一個“遊龍戲風”,硬把金風與龍竹二人隔開,方氏姊弟一走,金風禪師耗力過度,氣喘神疲,休息了半晌,才慢慢恢複精神。


    這“雲頂五行”出於四川雲頂山伏虎羅漢黃玉禪師,以一手“伏魔金剛劍”馳譽武林,大弟子金風和尚,二弟子鐵木俗,三弟子聖水和尚,四弟子火和尚,五弟子後土僧,自從乃師圓寂以後,各自闖蕩江湖,原無一定居處。那金風和尚與後土僧此次來到苗山,一來為了與吳氏兄弟上泰山,二來亦欲乘機與幾位同門談談,此時一見碧雲莊焚為平地,鐵木僧又去了華山,所以金風和尚與後土僧二人,一時失了主意,未如往何處才好。


    那小俠甘明自從為乃師鬧天宮盧吟楓送書苗山分別以後,再也聽不到乃師行跡消息,欲回天台,又覺山居寂寞無聊,又未知盧吟楓何時回山,普師叔家法素嚴,再想獨自下山恐怕不可能了,所以心中亦覺一片茫然,今後行止一時拿不定主意。


    三個人回到人和鎮上以後,重新找了一家酒樓,開懷暢鐵,席間談談說說,金風禪師年齡雖大,為人卻極謙虛,性情和易近人,甚得甘明好感。


    席間後土增談起二師兄鐵木僧已去華山,欲乘便去華山一遊,就便打聽一下鐵木僧行蹤,拜候華山幾位前輩起居。


    金風和尚當然一口讚成,甘明亦可亦無不可,自己對華山名勝早已向柱,隨著兩位高僧得能一睹華山派前輩風采,更是一大樂事,所以也願隨同往。


    當下三個人在酒樓決定以後,次日即行起程,一路遊山玩水,隨意流連,談談說說,倒也頗不寂寞。想不到抵達華山以後,那鐵木僧早已離山他往,取道湖廣,似乎有到南方一走之意。


    那裴敬亭在碧雲莊受了方龍竹六陽手一震,本身直氣渙散,受了重傷,雖得七寶續命丹暫時護住傷勢,卻是痊複無望,經鐵木僧送回華山以後,得其掌教師兄許伯陽,以玄門秘傳心法,助他真氣直透丹田,運行全身,這才日漸痊愈,然而要想完全複原,前後總得一年以上。


    華山派掌教真人許伯陽,年齡已近六十,然尚童顏鶴發,精神奕奕,以一手混元掌享譽武林,裴敬亭乃是他小師弟,受了昆侖後輩一掌之辱,嘴上雖然不說什麽,心裏麵卻不以昆侖後輩目無尊長,妄下殺手為然。


    原來昆侖、武當、華山三派,都屬玄門正宗,三派掌門人互有交往,情誼非淺,論起輩份來方氏姊弟還應該稱裴敬亭師叔才是,敗在後輩手裏,許伯陽這一口惡氣也難得咽下去。


    金風禪師,後土僧與甘明三人,在華山住了半月,遍遊華山五峰,正欲準備離去,卻趕上了泰山派掌門人夏一尊派遣門下弟子,送上九月九日重陽節泰山大會請柬。許伯陽原來找不到複仇機會,單獨對昆侖挑戰麵子上又說不下去,所以請柬一到,即日寫了回書,重陽節前他本人一定趕到。


    金風和尚等三人又從泰山弟子口中得知文武判李揚早抵泰山,一心籌劃泰山大會之事,又知吳璧已死在蓮池水閣之內,奪命金環吳璞亡命江湖,重陽節之會吳璞必能知悉,屆時自會前來等語。


    小俠甘明與吳璧之子吳戒惡乃是結義兄弟,情逾骨肉,一聽吳璧已死,當然為義弟感到悲傷,然又聽到泰山大會,各派掌門均可應邀參加,會上當以公意論斷方吳兩家恩怨,則又為吳戒惡略略感到欣慰,心頭思潮翻複不止。一夜都沒有好睡,又想去武當找尋吳戒惡,告訴泰山大會消息,又想回歸天台,隨師父鬧天宮盧吟楓前赴泰山觀禮。


    金風禪師與後土僧原是浪跡四海,到處為家的和尚,這時聽說九月九日泰山大會,早就心存觀光,雖然泰山大會的情柬沒有送到,可是他們也全不在意,也諒解到這不是泰山俠隱夏一尊看不起他們,而是他們師兄弟幾人各無一定居址。


    甘明知道他們要去泰山,想到師父盧吟視與吳氏昆仲乃是至交,到時絕少不了他,所以心裏也是一動,與其回天台找師父,還不如逕赴泰山尚比較直截了當。


    金風師兄弟與甘明等三人,又作一途,辭別華山許伯陽,也了潼關,取道洛陽,直奔泰山,途上行行歇歇,沿途古跡名勝甚多,倒也甚覺愉快。


    一日行抵泰安城外,天色已近黃昏,附近找不到宿處,二人不由得加緊腳步,直往城中飛奔。後土僧性情最急,放開步伐,直如一條瘋牛,口中亂嚷著:“閃開些,閃開些,小心灑家撞上了你。”


    金風禪師一見已到城內,這樣沒命飛奔,勢必惹人懷疑,正想叫後土僧走慢些,卻見街邊斜刺裏穿出來兩個小童,似乎正在戲嬉,那後土僧行得最快,一個沒留神,早就撞個滿懷。金風禪師在後看得清楚,唯恐後土僧魯莽,碰傷一了小孩子,惹起事非,當下急聲告誡道:“土師弟小心,不要撞壞了人家。”


    後土僧雖然性如烈火,可是近年來隨著他師兄金風禪師遍遊各地,也知世上奇材異士不少,著實把火氣減退了許多。這時眼前黑影一晃,已見兩個男女小童,一前一後,直向自己左膀撞來,又聽得師兄金風禪師在後麵一呼,當然不敢任性胡為,趕快一提真氣,左腳輕點,早向右邊斜躥出去。


    說也奇怪,那兩個小童好似隻管戲嬉,嘴上大聲說笑,後土僧這一躥雖然未用全力,卻也早到右側街邊,誰知身形還未站定,那兩個小童卻如影隨形,也早趕到身邊,嘴上還大聲嚷道:“你這個酒肉和尚,怎麽老擋住我們的去路。”


    後土僧心中早就奇異,暗忖道:“這兩個小童奔的好快,資質倒是不錯,如能收為門下,當能為我雲頂五行放一異彩。”心中略一思索,左臂早就一個“海底撈月”,想把前麵男童抱在手中,細細問他家庭情形,再作打算。


    後土僧出手雖快,那男童卻跑的更快,一頭就撞在左脅京門穴上,半身一陣麻痹,施出去的左臂竟懸在半空,酸軟交加,神態極堪發噱。


    那後麵追來的女孩子身手更快,一個箭步早將前麵男童抓住,嘴上笑喊道:“可把你抓住了,還看你向那兒跑?”


    那個男童麵上雖然笑嘻嘻地,而眼睛卻狠狠地向後土僧望了一下,好似道:“不是你在前麵礙事,我那裏會給別人抓住?”


    男女兩個小童笑聲連天向原路飛跑回去,後土僧眼睜睜地望著,吃了一下暗虧,半晌動彈不得,又不敢罵出口,怕叫後麵隨行的小俠甘明聽到笑話,趕快調勻氣息,一提罡氣,運行全身血脈,那京門穴上才漸漸地減去軟病,恢複過來。


    此時金風禪師與甘明二人早已趕抵身後,甘明年幼口快,亂嚷著道:“這兩個小童準有來頭,土師父,你沒有被碰壞吧?”


    後土僧那敢直言,隻是氣憤憤地罵道:“要不是大師兄一再告誡,我準要給這兩個小童一頓好的。”


    金風禪師一切看得清楚,早知這兩個小童受過高人指點,可是匆忙之間卻看不出那派身手,忙輕聲囑咐道:“土師弟不要胡言亂語,免得旁人聽了笑話。”


    後土僧雖感驚異,卻仍以為那個男童碰得湊巧,正撞上了京門穴,才使自己身上一軟,無法使出功夫,一麵走著,一麵是吩吩叨叨不已。


    此時泰安城內早已萬家燈火,三個人隨便找了一家酒樓,要了一些酒菜,胡亂吃喝。


    那後土僧還是悶悶不樂,為了剛才那小孩子一撞,自己學藝數十年,雖然不能登峰造極,也不是一般庸俗之輩可比,卻不能閃開小童一撞,一切都被甘明瞧見,這個筋鬥倒也栽的的確不小,然也想不出這兩個小童到底和自己有什麽恩怨,像是無意卻似有意,說他故意來找晦氣吧,又像是一時遊戲胡奔,愈想愈是納悶,總找不出一個道理來。


    泰安地處泰山腳下,泰山峰巒,曆曆在目,金風禪師為了明日趕路,草草用過晚膳,即欲尋覓旅店歇宿,後土僧喝了一肚子悶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手往腰中一摸,意欲掏出銀子付賬。


    俠義結交,原不需要彼此客氣,金風禪師與甘明二人向後土僧望了一眼,也不多說。


    此時酒樓夥計早就嚷道:“承惠兩錢四分銀子,多謝大師父賞賜。”說時左掌伸出,等候付賬。


    後土僧右手伸在衣襟之內,掏了半天,臉上掙得痛紅,還是沒有取出銀子,金風禪師不由得詫異道:“土師弟,隨便找塊碎銀子付賬好了,何必費那麽大事?”


    後土僧急得亂嚷亂跳,一手抓住酒樓夥計,大罵道:“你這家酒樓準是窩有小偷,這麽一頓飯的時間,我袋裏的碎銀子全丟了。”


    後土僧氣力又大,那夥計被駭得麵青唇白,急辯道:“大師父,我這家鴻運酒樓在泰安府裏招牌響亮,來往的都是些達官貴人,你吃喝完了沒有錢付賬,竟撒開胡賴,還要訛人。”


    後土僧那肯聽說,舉起碗大的拳頭正要動粗,卻被金風禪師上前阻止道:“土師弟休得撒野,你的銀子那裏丟了也要細細想一想,那能隨便誣賴好人。”


    後土僧怔怔地鬆開了雙手,略一思索,早已拉開腳步往樓下直奔,嘴上大罵道:“那兩個頑童,偷了灑家的銀子,我看你往那裏逃。”


    這邊甘明早將碎銀子取出,往桌上一擱,心裏也覺事情古怪,一閃身隨著後土僧落樓而去;正是無意一撞,妙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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