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涼風攜著叢叢野草的生澀氣息,從半開的南窗悄悄潛進。坐在書案旁的花想容起身向窗邊走去。


    花想容透窗看著夜景斑駁。可這裏並不是花想容的家,隻是她命運的路途中一處歇腳的荒棄屋宅。夜微瀾也亦是如此吧?


    花想容重新回到書案旁,正欲拿起書卷研讀,卻被書案左上角落著的一星綠光吸引了全部的專注。


    她俯首看向那光點,盈盈綠意一閃一閃地像個執拗的小孩般強調著自己的存在,生怕自己被忽視似的。


    花想容目光所至,那螢火蟲慵懶地伏案而趴,就連螢光都帶著點不知從何說起的倦意。花想容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或是生物。她的第一個笑容。笑得雖涼,但起碼是個可以察覺的弧度……


    油燈的昏黃光暈映著花想容清容俊朗的麵龐,溫潤的油燈的光暈全然掩住了淺淺笑意中的那份哀傷。


    光暈裏,花想容俯首看著螢蟲,螢蟲也似抬首望著秋辭,一份是花想容的憂傷,一份是螢蟲的歡涼。


    花想容斂起嘴角的笑意,映著燈光重入書鄉。三更的燈火已然暗了下來,漸漸地連最後半分光點也消散殆盡。


    黑夜裏,屬於花想容的最後那點光芒也不在了……


    花想容轉首望向案角,那螢光較之方才愈發明亮了幾分。但螢光終究隻是螢光,盡管可以讓秋辭映著它接著研習,但終是沒有那昏黃光暈的溫潤暖意。


    那螢蟲衝她開口:“喂、小丫頭,怎麽看你悶悶不樂的啊?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花想容起初還有些驚訝、這小蟲子竟然還會說話、她不免摸了摸這小小蟲子的肉肉,小蟲子咯吱咯吱的笑了笑:“哎哎哎、別撓我,好癢好癢、我可是陪你好幾個日日夜夜了。”


    花想容溫柔的衝她笑了笑:“那你叫個什麽名字?我聽聽?”


    “我叫阿應、你叫我阿應就可以了,我可是螢火蟲界的老祖宗了,因為以前在人界不小心去了仙界,在仙界吸收了一些天地精華,活的時間就久了一些,後來竟被那裏麵的螢火蟲給我踹了出來,她們說我太胖了。呼呼,好生氣。”


    花想容笑笑、揉了揉她身上的小肉肉,不得不說,人小鬼大,這麽小的螢火蟲竟然渾身都是胖乎乎的肉。


    “砰砰砰”耳畔傳來扣門的聲響……都深夜時分了,會是何人呢?


    花想容疑惑地走向庭門,手放在門栓上,“竟是雲染回來了……”


    雲染進來之後回應到,“我速戰速決,解決之後便來找你了。今日我被冊封為了一方帝君了。所以時間便空置了下來。近些天,還可以陪你在這裏再玩耍一陣子。想回來住住,你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剛剛看到了一隻螢火蟲、很可愛的,哎她怎麽跑了?”


    花想容謹慎地從門縫向外看去,浸著黑夜最後的那絲光暈,方才看清門外的那螢火蟲、居然正在打著呼嚕睡著了。看來是個貪吃貪睡的懶蟲子。


    夜色微泛的庭院,雲染緩緩坐下、:“這幾個月過得可還好?”


    “我沒關係的、認識了許多朋友、你大可不必擔心的,我自己已經可以照顧好我自己了?”


    “我隻是擔心你,若是你沒事自然是便好。”


    寒暄了半會,便也就各自歇息了。接下來的兩天裏,在雲染和花想容的幫襯下讓荒棄的屋宅煥然一新。白天,兩人忙裏偷閑地打鬧著。花想容的活潑感染著雲染。讓他那份隱忍的哀傷漸漸被暫時遺忘。


    冬日的晴夜繁星滿布,幕色下,花想容和雲染就像十年知己般並坐在半坡的草地上,望著星空。


    雲染耷拉著腦袋,伏在自己支起的雙膝上。


    花想容看著雲染這般動作,竟意外地想到了那日伏在案首的慵懶螢蟲。


    月色裹著嬌人,皎色流泄,又帶著不知何其的螢光……


    花想容不禁在這片草地跳起舞來。舞姿曼妙,每一個媱姿都極盡美好。但雲染的眼眶裏卻多了些泛起的瓊瓊淚花……


    “雲染你說星星的光怎麽這麽閃耀,螢蟲的光就那麽微弱呢?就好像,星光對螢蟲來說是一個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為什麽呢......


    “星光明耀也好,螢火微弱也罷,隻要它能為迷失的人照亮一方路途就是最明亮的存在。”雲染回應道、“我之前就遇到了一個螢蟲,小小的身軀,微微的綠光,但是是它在我孤身一人的夜裏,第一個陪伴我的。我不想點燈,就是在等著它的到來,隻是它停留了三日也離去了。”


    花想容顧自說著,目光全然沒看向身邊的雲染、而雲染的激動,悸動,感動,也是此時花想容所不能明白的深情。


    這份感情不可言說,於雲染而言,隻是為了那俯首光暈裏的涼涼笑意,就可誤此終生。但花想容不同,她有她的守候,有她的路途,也有等待著她歸去的愛情。即使那個人永遠不會到來……


    蜿蜒小路,這一次,卻會有一星螢火尾隨她們前行,隻是一心望著前方的她卻一直沒有回頭……


    世人皆說,這西邊的群山連綿裏麵住著一個管天管地的神仙。數百年來勤勤懇懇,卻為一人亂了天規。至此,惹得多少佳人豔羨那貌俊男子。


    望眼看去,這人間之中有一個逍遙之地,多少公子小姐都紛紛前往此地。因此一直水泄不通,人滿為患。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也傳入了花想容與雲染耳中。雲海之外,白衣飄揚,墨發披散,帶著麵具。一縷光芒閃過,陌頃此刻駕雲而去。隻見那人潮湧流的中間搭著個台,台上眾女子嬌嬌媚媚,舞姿婀娜。其中一女身穿彩色衣裙,腳下虛浮,臉頰酡紅,似醉酒般的姿態。


    而、仙界璿璣宮


    此時已經炸翻天了、窈楚跟紫陌吵架吵的很凶、兩個人互相爭執不過對方。窈楚氣的手叉著腰:“你嫌棄我幹嘛還來偷偷找我、我很討厭你噠,我不想見到你,你快走啊。”


    紫陌摟住了她的芊芊細腰、真拿這個磨人又可愛的小姑娘沒辦法、隻能好好哄哄了:“乖,我一直愛你。莫要生氣了好不好。我剛剛沒有想惹你惱怒的,隻是想看看你生氣的樣子有多可愛。”


    她隻聽得到自己急促臉紅的呼吸聲,寒風從外麵穿過胸腔,刺得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泛起臉紅、貼身的小衫已經被汗水濕透,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的人撩過多少次,但仍然踉蹌著。


    老天仿佛窺透了她內心最深的恐懼,不遠處終於出現了暖黃的微光。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怕,時而溫柔,時而很凶的。她還在想著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那個男人。


    窈楚還未來得及欣喜,身前的男人緩緩印上她的臉龐、她像個受了驚嚇的兔子,差點癱軟在地。她發瘋似的往前跑,他把她抱了起來、慢慢摟著她。她趴在地上絕望地看著那抹微光,眼裏的恨意混著淚水,好似要灼傷眼眶。


    男人陽剛的氣息將她覆蓋,他捏住她的下巴,眸色冰冷。“阿楚、我一直很喜歡你”他的聲音陰冷,臉龐慢慢貼近她的耳畔,“你怎麽總是想著離開我呢?”


    窈楚小腿疼得麻木了、卻不肯看他一眼。他眼裏的怒氣越發深厚,最後慢慢撫上她細嫩的小腿,冷聲道:“別躲著我,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麽來、我隻知道我的心裏一直都是你、不要辜負我的感情。”


    她眼裏終於染上驚恐,崩潰般哭了出來:“壞人、壞蛋。你不可理喻。我要離開你,”


    紫陌緩緩地笑了。細聲哄著她:“又不是不愛你,哭什麽,小臉哭花就不好看了。”


    “你可知道我的往事?我本是仙界紫蘇的親弟弟、我本是是佛入涅盤那日,若迦佛植於淨土中的一棵菩提,一千年得若迦佛照拂,方長盛不衰。在西方極樂,我日日看他講經坐禪,看他普渡眾生,香火繚繞中我也心生佛性,竟幻化成人形,有了人識。我也曾經心懷慈悲,溫潤如玉,是一位真正的謙謙君子。量寬不極,禍至不懼。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不過後來、我經曆了眾人背叛、一千年的日夜與他相對,我動了凡心。我發現那麽多人,沒有一個人愛我、我明知在佛的世界裏我是如此渺小,他給我的照拂該是與萬物相同。我明知他心懷大愛,可還是不忍心放棄,想他多愛我一些。


    終有一日,他要我離開,下凡渡輪回,我再也忍受不了,一千年日夜相伴,鐵樹也能開花,為何他如此絕情。後來我明白了自己苦苦追尋的不過是他拒絕我的答案,讓我心死。


    我自然知道自己不配擁有他們那些人的愛、我隻是想多個人愛我,除了姐姐,幾乎沒有人給我那般的溫暖了。


    “那、那你是魔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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