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光嘴裏念念有詞,大概都是敬神請鬼,初到貴地多有叨擾的一些廢話,唐方雖然聽得不大仔細,但是見王雲光一副虔誠之極的模樣,也不敢在這當口戲謔,王雲光念完,又從懷裏掏出一袋鹽巴,用水衝化了撒在義莊四周,要知道,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鹽巴極為緊缺,甚至價比黃金,唐方看得不由得暗自咂舌,歎王雲光財大氣粗,王雲光笑道:“鹽巴這東西,最為喜淨,灑在這裏,可以除穢,一般的髒東西都不敢靠近,我雖然不懼他們,但是走腳的時候,凡是還是小心點的好。”


    兩人各自挑選了一個未曾封的棺木,打掃幹淨,“今日,我們可能就要在這裏湊合一晚了。”王雲光道。


    唐方眉頭緊皺,雖然睡在棺材裏麵,讓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別無他法,看來,這趕屍走腳的行當的飯,也不是那麽輕鬆好吃的。


    王雲光將喜神停在義莊的門板之後,笑道:“真不巧,幹糧都吃完了,唐兄弟若是覺得餓了的話,就下山去找些食物,我看山下似有炊煙,應該會有人家,”


    唐方這也肚餓,不跟王雲光客氣,從王雲光處拿錢之後,獨自下山,走了半個多小時,便遇到了村落,但是裏麵人煙稀少,且大多數為女子,唐方也不覺得奇怪,這年月,成年甚至未成年的男子都被抓了壯丁,留下來的自然都是老弱病殘,唐方敲開一家人家的門,裏麵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皮膚粗糙女人,身上穿著用獸皮製成的簡單衣物,見到唐方,忙笑道:“這位爺,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快請進,請進。”熱情地將唐方招呼進屋,唐方也不客氣,打量四周,雖然家徒四壁,但是倒也幹淨整潔,看出主人是一個愛潔之人,那婦人從碗櫃中拿出一碗雞蛋,笑道:“爺,家裏窮,沒有什麽好招待的,就這幾個雞蛋了,爺看著湊合著吃了。”唐方知道,像這種小戶人家,雞蛋都是珍貴之物,自己平日裏肯定都舍不得吃,一時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道:“大嬸,甭客氣,我會付錢的。”說完將王雲光給自己的一塊光洋放在了桌上,那婦人更是笑開了花,道:“爺,我給你倒水去。”


    唐方也確實餓了,就這婦人從甕中舀來的清水,一連吃了四五個雞蛋,想著在義莊的王雲光,又將剩下雞蛋包好,這才告辭起身,婦人連忙相送,就在不經意之間,王雲光看見婦人在左邊胳膊上,似乎紋著一個蠍子一般的圖樣,唐方覺得有些蹊蹺,但是這婦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也沒有細想。


    回到義莊之後,唐方將雞蛋交給王雲光笑道:“老子也不是一個吃獨食的家夥,給你留了好東西,這玩意,不是我王大將軍出馬,誰人肯賣!”


    王雲光笑著將雞蛋接過,正要開吃,忽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眉頭皺了起來,拿著雞蛋在引魂燈下細細端詳,忽然道:“給你雞蛋的人,在手臂上是不是有刻著一個蠍子。”


    唐方當時也覺得蹊蹺,正待回來跟王雲光說,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那個大嬸還挺熱情的呢。”


    王雲光冷笑道:“如不是遇到我,你今晚恐怕就要著了她的道兒了。”


    說完王雲光從懷裏麵掏出一塊紅布,裏麵是一根三寸長的針,看似尋常,隻是穿上一條短短的紅線,王雲光道:“取水來。”唐方應了一聲,從義莊後院的大甕取來一碗水,王雲光將針放入水中,這跟針居然漂浮在水麵之上,讓唐方嘖嘖稱奇,王雲光掏手入懷,從懷裏麵取出一疊符紙,迎風便燃燒起來,將符紙化成的紙灰倒入水碗之中,然後取出碗中的長針,手中拿著雞蛋,小心翼翼地剝開蛋殼,裏麵露出白色蛋清,王雲光的神情更加的甚重了,將蛋清小心翼翼地捏碎,奇怪的事情發生,這蛋清裏麵居然沒有蛋黃,而是盤旋著幾條蛆蟲!


    唐方頓時覺得心中一陣惡心,難道自己剛才吃的也是.


    那幾條蛆蟲一見陽光,便急不可耐地想四散逃跑,王雲光出手如電,一針一條,這些蛆蟲,被王雲光手中的針釘住之後,頓時渾身起火,化成一陣煙霧,一連幾個雞蛋,皆是如此,在一旁的唐方看得臉都綠了,心裏麵直泛惡心。


    唐方試探地問道:“難道那個女子是你們苗疆蠱女,我.中蠱了?”唐方想起在軍中流傳苗疆蠱毒的故事,渾身開始不自在,牙關都不由得開始打顫,用手指摳入喉間,想把吃進的雞蛋生生嘔出來。


    “祝由與蠱女同在湘西,先輩們早已約法三章,祝由不破蠱,蠱女不害祝由,我雖不理會那些,但是若是我破蠱,蠱女與蠱蟲心心相印,恐怕很快便會被這些討厭的女人逼上門來,我喜歡女人,但是渾身是蟲子的女人,我卻提不起興致。”


    唐方聽得王雲光這麽說,頓時整個人嚇得臉都白了,道:“老王,無論如何,你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你要想辦法救救我啊。”


    王雲光道:“你命大,這不是我們苗疆蠱女,這是恙。若是蠱蟲,我這根曬天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唐方懸著的心才放了來,暗暗責備自己莽撞,王雲光將符水遞了過來,道:“先喝了再說。”


    唐方哪敢怠慢,一口飲盡,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幹嘔,連忙彎腰猛吐,結果吐出來的全是那些白白的如同蛆蟲的玩意,王雲光手中別停下,曬天針連連而下,那些蛆蟲一遇到曬天針,頓時全部灰飛煙滅,唐方直到吐得天昏地暗,雙眼發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王雲光道:“江湖五邪,判、貢、蟲、屍、畜。”這恙便是與雲南119緗的蠱3頻娜蟲之一,最毒,蠱最奇,而這一脈這一脈雖然功法最糙,但是為禍最甚,千百年來,不知道多少人死於這小小的恙蟲手裏麵。若不是我防著他們一手,留著這根曬天針,恐怕今天你是神仙難救了。”


    唐方苦笑著無力地搖了搖頭道:“幸好有你在。”


    王雲光從懷裏麵掏出一個布袋道:“這裏麵有些糯米,原本是留著拔屍毒用的,你將他洗幹淘淨之後蒸煮到七成熟,然後在趁熱吃了,記得一定要熱,涼了恐怕就起不到拔毒效果了。”


    唐方連忙燒水煮飯,糯米一熟,王雲光將他往水裏麵一放,裹著一層涼水,整個塞到了唐方的嘴裏,這糯米極為粘,表麵粘上了水,溫度不高,但是裏麵的溫度確實反差極大,糯米下肚,唐方覺得整個胃都要被燙熟了一般,疼得在地上打滾,嘴裏麵不停地問候那個婦人的生殖器官。


    唐方宛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七竅中都似冒著白煙,喘息道:“兄弟,你好好的給我講講這恙,否則下次再遇到這娘們,我恐怕還要遭了他們的道兒了。”


    王雲光道:“其實放恙的人很好認識,他們的胳膊上一般都會紋上一隻成型的恙,這成年的恙,長約五六毫米.通身鮮紅,赤眼一對.肢四對,與蠍子仿佛,你以後隻要注意到有紋恙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要接她食物,若是吃了,這幼恙會在你身體中慢慢長大,成年之後,他們會在你身上亂竄,啃噬你的身體,甚至會鑽進你的腦袋,吃你的腦漿——那可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唐方嚇了一跳,道:“那現在我的身體中會不會還有那蟲子。”


    “沒了,恙雖然毒,卻是極為好治,我這根曬天針,便是他們的克星,你隻要用一根普通的針,完全暴曬在中午午時最猛烈的陽光底下幾小時,然後取出一碗清水,隻要這根針能漂浮起來,便是可以除恙,你喝下了我祝由符水,又有糯米㊣(7)拔毒,雙重保證之下,應該恙毒盡除。”


    “那個可惡的婦人,我還當她一片好心,沒有想到,她居然存心置我於死地!我跟她無冤無仇,她何為加害我。”


    王雲光歎了口氣,道:“江湖五邪,雖然都被外人斥為邪魔外道,但是都各自有各自的底線和原則,隻有這放恙一道,最沒規矩,他們害人,全憑喜好,哪來的那麽多恩怨。死在他們手中的人,可能到了閻羅殿,也不知道原因。”


    “江湖五邪是什麽?”


    “判、貢、蟲、屍、畜。判道是指判師,相傳這一脈的人能掌管陰陽,判人生死,但是人數極少,極為神秘,我祝由長輩曾經有人見過,但是我福薄,不曾見過,而貢道則是貢師,傳說這脈修到成功時,會將自己的頭連腸帶肚,一齊脫離腹腔,騰空而出,是為貢頭,相傳此術失傳已久,不知道還有沒有傳人,而蟲道就是‘9啤9Α三脈合稱,至於屍道和畜道你已經見過了。就是鄙人和三娘這兩脈了。?br>


    唐方點了點頭,恨恨地道:“狗娘養的婊子,把你的曬天針借我一用,老子要去結果這老娘們,為民除害。”


    “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見識見識這放恙一道,有何本事,敢欺負到我王雲光的頭上來了。”


    第036章殺生刃


    有王雲光撐腰,頓時唐方覺得膽氣更壯,急不可耐地領著王雲光下山,到了那戶人家,唐方正要踢門而入,王雲光使了一個顏色,讓他不要打草驚蛇,兩人規規矩矩地敲門,果然那婦人還未曾離去,見唐方去而複返,又帶來了一個人,頓時臉上更是笑容滿麵,領著兩人進屋,王雲光笑道:“大娘,剛才我兄弟借了你幾個雞蛋,但是我還沒有吃飽,不知道還有沒有,我們有的是銀子,不會少你一分錢的。 ”


    大娘笑道:“有的有的,兩位大爺稍等,我這就去拿。”說完從碗櫃中又端出一碗雞蛋,和剛才唐方吃的一模一樣,唐方忍不住要發作,王雲光暗暗踢了他一腳,舉起一枚雞蛋在手上拋了拋,笑道:“大娘看上去身體似乎不好,不知道是否有恙?”


    大娘臉色微變,勉強笑道:“可能這幾天稍微有些感冒,沒想到大爺一眼就看出來,不過雞蛋是好的,剛剛才下的,還帶著新鮮的雞屎味道呢,大爺嚐嚐就知道了。”


    王雲光將雞蛋放到嘴邊,作勢要吃,又放了下來,道:“吃下去,你倒是無恙,但是我就有恙了。”大娘頓時臉色大變,這王雲光雙手齊出,嗖嗖兩下,兩個曬天針直接釘住了大娘左右兩隻手,而此時唐方也一腳將桌子踢翻,用王八盒子抵住大娘的腦門,狠聲道:“老匪婆,老子今天差點栽在你手裏了,今天不打得你腦漿崩裂,難消我心頭之恨。”想起那痛徹心扉的燙傷,唐方就恨不得一槍蹦了她。


    雙手被釘,槍抵腦門,命懸一線,這婦人居然不慌不忙,雙目緊緊地盯著王雲光,道:“你小子倒也有些見識,解得了活恙,也解得了死恙嗎?”


    王雲光一愣,忽然這唐方神情猛地緊張起來,低聲喝道:“什麽聲音!”


    唐方的話音剛落,這老婦人的臉上的詭異的笑容更濃了,王雲光也不由得一愣,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老婦人,隻見那老婦人被釘住的雙手似乎開始瞬間的蒼老起來,整個皮膚變得如朽木樹皮一般,而不知道從哪來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大,這婦人指甲也開始慢慢地長長,指縫間的血色也開始漸漸退去,婦人的老臉慘白猶如死人,襯映得臉上笑容更加恐怕,唐方的王雲光的雙目都不由自主地盯著這婦人的十指,忽然這指甲縫隙一聲“突突突”聲音,猶如悶聲的爆炸,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讓兩人一齊心驚肉跳,老婦人的指甲殼忽然一個一個地掉落下來,露出鮮紅的甲肉,十指連心,這唐方看著都覺得疼,但是這老婦人表情依然詭異,甲肉中開始一個突起,似一個紅色的物體探頭探腦的鑽了出來,王雲光頓時神色大變,急聲道:“退後!”


    兩人連忙後退幾尺,而這黑色的物體也開始漸漸顯出形狀,長約五六毫米.通身鮮紅,赤眼一對.肢四對,倒是和這婦人肩膀上的紋身幾分相似,應該就是這王雲光口中的“恙”了。


    唐方聯想到這恙蟲能鑽進皮膚,吃人腦髓的特點,頭皮一陣涼過一陣。


    老婦人十指都開始宛如一座座的小火山般吐著岩漿,而這些紅色的“岩漿”便是一隻隻小小的恙蟲,每吐出一個恙蟲,似乎這婦人的手指便要縮短了幾毫米,而隨著這婦人指頭裏麵的恙蟲越吐越多,婦人的十指也變得越來越短,隻露出半個手掌,似乎還有繼續縮短的趨勢。


    而這恙蟲就如同紅色的岩漿一般,飛快地覆蓋了整張桌子,開始向兩人移動,速度之快,讓兩人猝不及防,若不是王雲光出言提醒,恐怕唐方就要被這恙蟲吞噬掉了。


    唐方看得頭皮發麻,而這王雲光也是一臉的慎重,此時兩隻原本釘住老婦人的曬天針居然如在高溫的熔爐中慢慢的融化,變成一團鐵水。、


    “砰!”唐方的王八盒子忽然發威,對著地上的恙蟲就是猛地一槍,當然在恙蟲的包圍中,這一槍起到也隻是壯膽的作用而已,恙蟲們似乎受到了挑釁一般,飛速向唐方撲來,王雲光從懷裏麵掏出一物,在地上順手一劃,便化出一個圓圈,帶著躲進圈中㊣(4),雙手連連掐決,無數道符咒如同撒紙一般掏出,貼在圓圈的外圍,將這無數的恙蟲阻擋在外圍。


    此時老婦人的雙手已經‘融化’到了手肘之處,看著王雲光手中那把並不起眼的小刀,不由脫口而出:“好重的殺氣!”臉色大變,如同見鬼一般,急遁而去。


    老婦人的忽然離去,導致這滿地的恙蟲失去了控製,如同瞎了一般,似乎找不到攻擊對象,在原地不停打轉。


    王唐兩人對望一眼,王雲光急聲道:“追!”


    說完率前踏出保護圈,這些恙蟲居然沒有攻擊王雲光,唐方也急急跟在他後麵,兩人攆著老婦人逃走的方向,疾馳而去,唐方道:“那些恙蟲流落到村子裏麵傷人,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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