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人的隊伍朝著自己這邊駛來,行駛緩慢。


    王風很是詫異,怎麽突然出現這樣大規模的隊伍,如今的天明不應該進入戰後修養嗎?


    沒一會,隊伍就到了近前,停在了織金峰腳下,離著王風尚有一兩百米的距離。


    “前方何人?吾等送冰殿主遺體歸峰!”


    看著一兩百米外的王風,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十分低沉、淒涼。


    “遺體?什麽遺體?”


    王風心中咯噔一下,飛快的朝著隊伍跑了過去。


    隻見數百人分成了五排,每一排最前邊都是一位老人,看著衣著服飾,乃是天明的長老。


    有劍殿長老張祖幽、王少百,天驕殿大長老周強、二長老風歡,還有一人王風不太認識,但衣著之上有著覆滅了的劍殿的標誌,王風想了想應當是劍殿唯一歸山的邦承長老。


    五大長老之後,有天驕殿二教習永良、三教習影仙。


    再往後看,第三梯隊之中,有天驕殿存活的諸多天驕,李長秋、峰俠、展業、石因、原龍……


    政務殿的幾位實力僅次於幾大長老和教習的老牌弟子與五大天驕並行、很多人王風都沒有印象,還是那次拜山的時候匆匆見過一麵。


    再往後,是一座由十八個人抬著的一張巨大的方形玉片,上邊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人。


    玉片之後有浩浩蕩蕩的數百人,皆是跟著隊伍緩行,一言不發神情悲切。


    王風沒有來得及去看那後麵的隊伍,眼神死死的落在了那玉片之上。


    蒼顏白發的天驕殿長老周強悲切出聲:“吾等奉殿主之名送冰殿主遺體入織金峰峰先行停放,明日舉宗祭拜!”


    後方眾人一片寂靜,今日這數百人,皆飾白衣。


    待到看清那躺在玉片之上滿頭白發之人的容顏,王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癱軟在地,牙根酸澀眼眶一紅。


    眼淚不爭氣地一滴又一滴的掉了下來,少年死死咬住牙關,雙手掩麵。


    在這清秋時節的織金峰下,少年淚流無聲,隊伍就這樣停在了織金峰下這個癱軟在地的少年麵前。


    悲痛欲絕之下的王風感覺自己的雙手被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拉來,入目而來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正是政務殿的長老,自己的師尊,大宗師冰朋掌管的政務殿的大長老王少百。


    王少百拉開了少年的手,聲音盡量柔和將悲痛掩藏:“孩子,你師尊隻有你們兩個弟子,咱們先將你師尊的遺體請上山峰好不好,不能讓他在這裏停著。”


    王風睜開眼,死死盯著那玉片之上的身影,聲音顫抖:“我師尊是怎麽死的?”


    老人眼眶一紅,但不願意詳說,總不能現在跟這個少年說,堂堂的大宗師冰朋,他的師尊長輩,五髒六腑都被人打碎,神魂亦被滅絕,用一個袋子裝著扔在了山門之外的密林之中。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輕聲道:“先上峰再說。”


    長老王少百說完,將少年扶了起來。


    王風顫顫巍巍的對著老人深深一拜,於是獨自走向隊伍,眾人皆是為其讓開一條路來。


    走到四大長老身旁,王風忍住眼淚,對著五大長老拜了三拜,這才開口:“弟子王風叩謝幾位長老親自送我師尊遺體歸來,王風記得第一次來這天明的時候,師尊是一步一步帶著王風上的山,今天王風沒能去山外邊接師尊,但既然到了這織金峰了,我想親自背著他上去,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少年涕泗橫流,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在場之人皆是黯然。


    幾大長老不約而同,輕輕的道了一句:“好。”


    “謝幾位長老。”王風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朝著那玉片走去。


    這短短十幾步,每一步都是那麽沉重。


    一步步走過去,眾人皆是低頭。


    走到玉片之前,抬著玉片的眾人將玉片輕輕放低,沒有沾著地。


    王風走到後邊,有幾名弟子上來幫忙,將大宗師冰朋的遺體扶到了王風的背上。


    感覺到背上的沉重,王風忽然有些茫然,心裏空落落的,聲音很低很低:“師尊,我帶你回家。”


    王風背著冰朋朝著山上的方向走去,後方數百人緊緊跟在身後。


    後方眾人看著前方慢慢行走的少年,神情同樣低落。


    天明三大宗師,死的死,離的離,如今隻剩下了一位。


    大宗師冰朋,一生形單影隻,為宗門立下了汗馬功勞,更是天明的三根天柱之一,在宗門之中的聲望極高。


    為人和善,獎懲有則,德高望重。


    天明三根天柱,如今隻剩一根,無異於天塌一半,大廈半傾。


    王風背著大宗師冰朋,走一會,停一會,後麵的隊伍亦步亦趨。


    眼睛紅腫的王風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進曆山,自己這個師尊在身後悠閑的跟在自己身後,非要逼著自己開出一條上山的路來。


    王風悲痛,眼淚不停地滴落,在這山道之上走一步罵一句:


    “你不是很牛嗎?大宗師啊?你倒是起來逼著老子再給你開條路上山呐?早就跟你說了別他娘的逞能,非要去什麽妖聖山,那是你一個人能擺平的事嗎?啊?你這樣躺著回來算什麽?你讓我怎麽跟師姐交代,你這個樣子要是被她瞅著,不丟人嗎?我都嫌你丟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收的那個破弟子哭起來都不帶打盹的,我懶得哄,要哄你自己起來哄,我嫌煩。再說了,他娘的你早就知道我是什麽狗屁的天地靈胎,多少人瞅著圍著恨不得將我立刻抓去煉成分身,你倒好,將我帶到了這破地方,就不管了,丟我一個人在這破地方任人宰割。你以為你這破天明很好啊,老子不稀罕,什麽狗屁殿主!你瞅瞅你那幾間破屋子,刮風下雨的還會漏風漏水,我不想呆。”


    不提還好,這一提起來,王風心中更是悲憤。


    在這天明呆的久了,看得明白了,無力感油然而生,自己就像一個孤兒,在哪都沒人要,在哪都是孤兒,總是被人半道撇下。


    後方的五大長老領著的隊伍跟在王風的身後,聽著前麵少年的破口大罵,幾大長老低頭歎息,生生死死的幾人見得多了,早已是鐵石心腸,但此時此刻,仍然感慨萬千。


    教習影仙走在人群中,看著前方那伏在少年背後的白發血衣的大宗師冰朋,心如死灰。


    一向開朗的李長秋,今兒個第一次落淚,大宗師冰朋的離去他並沒有多少難過,隻是覺得有些遺憾,因為很多事情的內幕他都知道個大概。


    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


    世間每時每刻都有生靈在死亡,這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縱然是他李長秋自己死了,他覺得隻要是有價值,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當然這是理想的死亡,興許到了那一刻,害怕是肯定的,眉頭也肯定會皺,不過至少他是這麽想的。


    這位大宗師,也算死有其所,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選擇。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有人追逐光,死亦慨而慷;有人為理想,至死不回頭;有人為情為愛,有人江湖廟堂。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死也得總有個什麽目的,不能平白無故的一衝動就死了。


    活著多好呀!


    人生就隻有一次,在這茫茫星空之中人不過是一團小小的物質,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多遺憾?


    所以別覺得生命不值錢,遇到一點不開心的事了,就想著死了算了;覺著有了跨不過去的困難了,就想著沒意思了;不值當!


    感情受挫、家庭不和諧、童年不幸福、生活不快樂、事業不順暢、學業不滿意……世間那麽多那麽多的不如意,那麽多的艱難險阻,照樣有人一一跨過去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如意的時候就看看比自己過得還不好的人,看看他們是怎樣堅強的活著的。


    當你感情受挫的時候,你就看看那些吃不上飯的;當你覺得自己童年不幸,學業不順,就看看那些生來就失去了父母,十一二歲就輟學的孩子,看一看他們的堅強。


    生命很脆弱,輕輕一劍,甚至有時候磕磕碰碰的運氣不好也要玩完。


    但生命又很堅韌,蜈蚣雖死百足猶動,人曆百難而心誌彌堅。


    人生有光,光在自己,光在心中,別動不動就眼淚一掉覺著人間不值得,你才看了多少風景?經曆了多少事?


    大宗師冰朋的死,李長秋不難過,他難過的是那個背著自己師尊上山的少年,還有那個在山上不知情的少女。


    少年孤苦無依,少女之後也是了,至少他們會這麽覺著。


    從山腳走到山腰,再從山腰走到山頂,不遠處幾間宮殿出現在王風視線中。


    一間偏殿的屋簷之下,立著一道紅色身影,遠遠的朝著這邊揮手。


    王風停住了腳步,眼睛紅腫,更加悲傷。


    思緒很亂,王風不知道該怎麽跟那道紅色的身影開口。


    猶豫了一會,回頭看了看長長的隊伍,王風還是繼續朝著前方走去,步子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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