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揚醒來時已經是夜幕降臨,一睜開眼,就看見碧靈兒端坐床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


    隻見她嘴角含笑,溫和道:“你醒了?感覺怎樣?”


    淩子揚亦是報之一笑道:“這一覺睡得好香,好久都沒有睡過這麽香的覺了。”說完便要伸一下懶腰,一抬手便牽動到自己胸前和雙肩的傷口,這一下痛的幾乎都無法呼吸了。


    躺在這麽舒適的床上,他已經忘了自己曾經受過傷,此時回想到前幾日的驚心動魄,不禁有著恍如隔世之感。


    “不要亂動,安心躺下。”碧靈兒的話雖然溫柔,但卻有種不容回拒的語氣。淩子揚聽了,隻得照做。


    他發現自己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全部細心包紮過,如果靜臥不動,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我的傷口都是你親自上藥包紮的嗎?”淩子揚臉上有些灼熱。


    碧靈兒想也不想道:“當然了,穀中又沒有男子,我們又是夫妻,你說還能有誰能把你的衣服剝光,給你上藥?”


    “啊——”淩子揚大叫出聲。


    “啊什麽啊?當初在蒼惘山上,可不是你說的要脫褲子的嘛,我現在就幫你脫了,有什麽意見嗎?”碧靈兒蠻橫道。


    “沒……沒有意見。”淩子揚額上滲出冷汗。


    就這樣在床上躺了幾日,傷勢漸漸好轉,其間蝶裳、飛花等眾多姐妹都來探望過自己,心中有著久違的溫暖,這才像家的感覺,盡管自己和靈兒是假夫妻,夜夜同床共睡,但都從未有過越禮之舉,這種合家歡樂的感覺讓他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勇氣。


    五日後,經過碧靈兒同意,淩子揚已經能下床走動。當他走到房門前往外望去時,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隻見外麵千樹萬樹筆直佇立,粗大的枝椏橫斜逸出,滿目綠色蔥蘢一片。往下望去,卻見地麵遠在百丈之外,幾乎都看不清楚了,注視之後,頭腦一陣天旋地轉,連忙回到屋裏來。


    原來這裏的住所都是在大樹內部,難怪屋裏四壁全無棱角,淩子揚突然變得十分喜歡這裏了,感覺就像變成了一隻翱翔天際的鳥,樹上的房子就是自己的歸宿。


    接下來這幾日,碧靈兒帶著他翱翔天際,到各家竄門拜訪,青蘿靈穀內所有山鬼幾乎都認識他了。


    又一連過了五日,這天深夜,淩子揚正在睡熟,卻被身旁的碧靈兒喚醒。


    隻聽見她道:“淩哥哥,你傷已經全好了對吧?”


    淩子揚道:“是,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


    碧靈兒道:“幾日前,姥姥給我安排了一項秘密任務,我便要去做,可是姥姥說什麽也不讓我獨自去,非要我等你傷好後一同前往。”


    淩子揚暗想此事定當非同小可,於是道:“到底什麽事?”


    碧靈兒道:“說來話長,我在路上跟你說,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要是等天色亮了,我們便不好行動了。”


    淩子揚見她將事情說的刻不容緩,便立即穿衣下床,隨同她一直往山林的更深處飛去。


    飛了約莫半個時辰,淩子揚發現這裏的樹木多為凋枯,很多已經黃了半數的葉子,枯枝遇風即折。


    他突然想到那日在蒼惘山上,碧靈兒曾說青蘿靈穀的水源逐漸枯竭,難道這便是水源枯竭所致。


    飛得越遠,樹木枯萎的情況越糟糕,最後便看到有許許多多的植物已經死亡,山鬼們賴以生存的家園,竟然麵臨著如此浩劫。


    他們一路穿行,已經出得樹林,眼前土地龜裂,仿佛幹涸的傷痕。但見前方有一棵比之大殿所在的那棵樹更為巨大的樹筆直佇立在遠處,樹冠已經插入雲霄,樹幹周圍也圍繞著幾縷白雲。


    “那便是苦情巨樹了,它的年紀比我們青蘿靈穀的任何一個生命都要久遠,蒼茫歲月,亙古萬年,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就已經生長在那裏了。”碧靈兒指著它道。


    淩子揚詫道:“苦情巨樹?好獨特的名字。”


    碧靈兒道:“你知道嗎?很久很久以前它並沒有名字,它之所以被稱為苦情巨樹,是因為我們山鬼曾有一位前輩愛上了一位凡人,那個凡人也很愛他,可是前輩終究沒有跟他在一起。”


    淩子揚奇道:“這又是為何?”


    碧靈兒幽幽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像是一個詛咒,我們山鬼與人類相愛者不在少數,可最終都不得善終。也許那位前輩是為了保護自己愛著的人才那樣做的,後來前輩相思成疾,進入苦情巨樹,就再也沒有出來,從此以後巨樹越長越茂盛。情之一字,本就如此,初時極甜,其後便苦,難以回味,這也許就是這樹名的由來。”


    淩子揚摟緊她,柔情道:“靈兒,你放心,我們不會像前輩們的,我們一定要在一起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碧靈兒點點頭,篤定道:“嗯,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兩人相視笑了笑,便又望向前方。淩子揚抬頭唏噓道:“真的是難以想象,這世界上真的還有這麽粗壯的樹。”


    碧靈兒一笑道:“恐怕它是這世界上最大的一棵樹了,走,我帶你去瞧瞧。”


    二人急速掠近,在近處觀察,苦情巨樹仿佛是一座直插入雲的高峰,直通往天界。碧靈兒急速向上飛行,誓要一睹雲層之上的尊容。


    淩子揚隻覺得呼吸艱難,但是能夠在高空之上飛翔,又是無比的暢快。終於登上了巨樹第一個分枝,順著主幹向上望去,樹冠卻仍然遙不可及。


    碧靈兒拉著他的手坐下,卻見前方霞光萬道,雲海波濤起伏,一輪紅日正在升起,破海而出,景象光怪陸離,蔚為壯觀。


    “好漂亮啊!”淩子揚胸中久久不能平靜,一陣狂喜,心念平生能見到此景,真是死也無憾了。


    碧靈兒道:“是啊,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就來這裏看日出,總是能將心裏的陰霾一掃而散。”


    太陽慢慢升起,驅散了雲霧,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下方的景象赫然映入眼簾,但見遠處青峰連綿,綠水迢迢,竟能夠望見淩子揚初來這裏時的那處原野,碧油油的仿佛綠色的海洋。


    淩子揚道:“青蘿靈穀如此美麗,我們都要守護好它!靈兒,我們繼續走吧。”


    碧靈兒答應了一聲,便托著他繼續向上飛去,來到一處四個枝椏分枝處。此地有一處樹洞,兩人魚貫進入。


    碧靈兒站定洞中中心位置道:“此地有一處法陣,可以帶我們通過苦情巨樹的枝幹,經由根須,直通地底。青蘿靈穀的水源是來自於地下,如今地下水已經不在湧出,勢必下麵出了什麽問題。”


    隻見碧靈兒雙手在胸前結了個奇怪的手勢,並低聲誦咒,足下方圓一丈之內出現了一個複雜的陣法圖案。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碧靈兒已經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我們走!”


    淩子揚驚呼一聲,整個身子已經快速下陷,急劇下墜,不消半會功夫,已經置身於一片熒光幽幽的世界。


    淩子揚環顧四周,但見足下黝黑的土地起伏,遍地石筍石淩,宛如一叢叢的荊棘。上方亦是黝黑色的頂部,和地麵一樣蜿蜒起伏,不時垂下幾根鍾乳,水珠晶瑩剔透地從尖端處滴下,發出“滴滴答答”的清響。


    按理說此地遠在地底深處,應該日月無光才是,但是整個地下世界無處不散發出幽光,有淡黃色的光,有青色的光,有紅色的光……五光十色,雖然光芒不是很強盛,但仍是絢麗多彩。


    碧靈兒道:“雖然我們青蘿靈穀的地下世界滿眼全是黑黝黝的岩石和土地,但仍是有很多珍貴的礦石,你仔細看每一處土地,都有著或大或小的石頭裸露在外,這些光全是它們散發出來的。”


    淩子揚驚歎道:“的確很神奇,想不到地下的世界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碧靈兒道:“地下也有很多河流交錯,我們去尋找水源吧。”


    “好的。”淩子揚率先往前走去。


    碧靈兒邊走邊道:“現在可以告訴你此行的目的了。那日你昏倒之後,蝶裳和飛花送你回家,姥姥單獨把我留下……”


    話說當日,大殿內隻餘下落藜和碧靈兒兩人。落藜在大殿外張起結界,這才放心向碧靈兒問道:“靈兒,東西可曾到手?”


    “幸不辱命!”碧靈兒一伸手,一卷軸赫然在握。


    落藜一陣狂喜,將卷軸接過來道:“好,風雪引在手,青蘿靈穀定然不怕妖族來犯,如若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碧靈兒愁容頓現道:“姥姥,這卷軸怕是個不祥之物,當日婷姐的性命就斷送在這卷軸上。”


    落藜歎了口氣道:“你可知這風雪引的來曆?”


    碧靈兒搖了搖頭道:“我隻知道他是人間洛仙門的鎮派之寶,據說有毀天滅地的威力。”


    落藜道:“不錯,傳說風雪引是千年前一位仙人所譜寫的曲子,曲成之日,山呼海嘯,鬥轉星移,它的威力足可移山填海,破宇滅宙,人人可畏。後來仙人也不知去了哪裏,獨留下這一卷軸,妖魔人三界不斷哄搶,後來洛仙門開山祖師機緣巧合得到此物,為避免眾生塗炭,便以絕強陣法封印,曆代嚴加看守。你也知道了,此物是仙人所創,所以也隻能適合仙人修煉彈奏,若是常人修煉,必遭反噬。”


    碧靈兒急道:“那姥姥你……”


    落藜道:“放心吧,靈兒,動用風雪引也隻是我最壞的打算,目前的情勢還不算太壞,我們尚有餘地能扳回局麵。青蘿靈穀水源枯竭,料想是地下水源受阻。”


    碧靈兒道:“既然知道了原因,那為何我們不下去一探究竟?”


    落藜道:“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青蘿靈穀近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我仔細琢磨了許久,怕是我們中間出現了內鬼。”


    “啊?怎麽可能?”碧靈兒驚訝道。


    落藜幹脆利落道:“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青蘿靈穀與妖族的結界數千年來都沒發生什麽狀況,為何就在最近結界的力量突然減弱,並且水源又出現了問題,這兩件事任意一件都足以為山鬼一族帶來滅頂之災。”


    “可是怎麽可能呢?都是朝夕相處的姐妹,會有誰對自己的家園不利呢?”碧靈兒十分不願意相信是這樣的結果。


    落藜歎了一口氣道:“靈兒,世道在變,即使最純潔的心也會被利益所誘惑。人間有句老話叫做’人心難測’,你既已在人間走了一遭,這個道理還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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