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本該平靜安詳的清晨,因為絳羽隼的突施冷箭,而變得殺機四溢!隨著利喙啄下,絳羽隼心中僅存的一絲猶豫也蕩然無存!


    殺了他!


    它心中,唯剩這個念頭!


    寧千秋深受重傷,正在打坐調息,如何想得到絳羽隼會突然襲殺?


    可他偏偏在最後一刻,毫無征兆地睜開眼來,正對上絳羽隼那滿懷仇恨和殺意的目光。


    “為什麽?”他輕聲問,神情看不出悲喜。


    還沒等絳羽隼反應過來,恐怖的劍意從四麵八方壓向它,讓它瞬間動彈不得,閃爍寒光的利喙,堪堪停在寧千秋喉嚨邊。


    “為什麽?”


    寧千秋依舊在問。


    之前種在絳羽隼體內的火之禁製驟然發動!


    絳羽隼隻覺得體內力量完全不受控製,匯聚在胸膛處,不旋踵白光一閃,它的胸口轟然炸開!


    血肉橫飛中,一縷純白火焰,漂浮在寧千秋身邊。


    絳羽隼連退數步,仰頭而倒。


    “就差一點麽……”它眼中,仍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接著,目光凝結到天空上那仍未消散的詭異紅光,露出苦笑。


    “原來,是這樣……”


    頭頂上空的大能劍意,直至現在仍未消散。寧千秋和此劍意似乎有種奇異的聯係,周圍一切動靜,都無法逃過他的感知。


    寧千秋掙紮著起身,來到絳羽隼身邊。


    此刻,絳羽隼狼狽不堪,原本美麗高貴的紫羽滿是淒紅血液,胸前被炸出一個大洞,依稀可見內髒,在微弱地跳動著。


    它已到了,彌留之際。


    寧千秋神色悲憫,輕聲道:“我本以為救你護你,即便不能換來你的忠誠,至少可以換來你的友誼。可你終究背叛了我,這是為何?”


    “嗬嗬……哈哈哈……”絳羽隼笑了,目光譏嘲。


    “很好笑嗎?”寧千秋問。


    絳羽隼喘著粗氣,咳著血,笑道:“如果我不現在殺了你,那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的手裏!你說得對,換作任何一隻妖獸,在經曆了這些後,都會願意跟隨你……你天資卓絕,甚至讓人看不到極限,跟隨你,必定能平步青雲……哈哈哈……可偏偏是我啊!”


    寧千秋皺了皺眉,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這家夥莫不是瘋了?


    絳羽隼咳出一大口血,氣息愈發微弱,道:“你知道,絳羽隼的命運嗎?”


    寧千秋歎道:“你愛囉嗦的毛病,臨死也改不掉嗎?”


    絳羽隼不答他,目光逐漸迷離,看向天上,卻似看向比天更高的地方。


    “是我背叛了你。作為彌補,我將一切告訴你好了……很久以前,我們絳羽隼一脈,隻是普通的異獸,數量不多,偏居一域。直到……直到那個可恨的人類!他發現了絳羽隼最大的秘密,那就是絳羽隼的妖丹,可以作為一種藥材入藥,煉製出來的丹藥,能增強人類的神意!”


    絳羽隼的話,如同平地起驚雷,讓寧千秋渾身一震。


    能,增強神意?


    在見識過虞憐花和上古大能的劍意後,寧千秋早已不是當初的“鄉巴佬”。神意,在某些情況下對於修煉者來說,甚至比天賦更加重要!


    畢竟,天賦再高,也需要努力修煉去兌現。


    而神意,能直接讓人戰力倍增!


    “嘿嘿……你現在知道了吧?貪婪的人類,對絳羽隼趕盡殺絕……殺了千百年……我可能是這世間,最後一隻絳羽隼了……虞憐花在古遺跡裏撿到我的蛋,意外孵化成功,剛開始她隻把我當普通靈寵,我亦把她當主人,忠心耿耿。直到她的姘頭,認出了我的身份!”


    絳羽隼拚命咳血,同時拚命大笑起來,貌若癲狂。


    寧千秋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背叛自己的寧家長老們。


    一腔熱血丹心,終究是錯付了嗎?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人類,永遠不能相信!所以我逃了出來,因為我不信命,我不相信我存在在這世上,隻是為了給他人作嫁衣啊……”


    說到最後,絳羽隼聲音嘶啞哽咽,淚流滿麵,再也說不下去了。


    寧千秋靜靜聽完,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心裏好像有塊石頭堵著。


    宿命!


    無論是人類還是妖獸,在這兩個字麵前,都太過渺小!


    如果絳羽隼的命運,就是為別人作嫁衣,那寧千秋的命運呢?


    如果不是他覺醒為馭靈師,如果不是他努力成為煉丹師,那他或許早在數個月前,就死在寧府了,多年打下的基業,不也是徒作嫁衣,拱手給到寧華嗎?


    或許,人類和妖獸,本身就是沒有區別的吧!


    絳羽隼原本憤怒怨恨的目光,漸漸柔和,漸漸失去了焦點。


    “寧千秋,我剛才要殺你,我不後悔。死在你手裏,我也不後悔。你,把我的內丹拿走吧……”


    “不要死啊,臭小子……”


    “不要……像我一樣……”


    它笑了下,好像自嘲,又好像釋懷。


    它,到底死了。


    ……


    正午。


    春意漸濃了,蘆葦蕩裏飄蕩著生機勃勃的綠意。


    沼澤邊緣,是一處地勢較高的孤島,蘆葦葳蕤,島中央有一塊隆起的土包。絳羽隼的屍體,就葬在這裏。


    寧千秋站在土包前,縱使陽光和煦,他的身上,亦無絲毫暖意。


    他端詳著掌心的一粒紫色妖丹,妖丹上有淡淡熒光流轉不休,煞是好看。


    這一粒妖丹,是絳羽隼力量的根本,卻不是絳羽隼毀滅的源頭。讓絳羽隼毀滅的,是人類追求力量的自私和貪欲。


    可人類,有錯嗎?


    如果人類不夠強,那就要反過來妖獸獵殺人類了啊!


    說到底,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


    “所以我們活在世上,就是為了不要死麽……”


    “這個世界,好無情啊……”


    寧千秋咬著牙,用力一捏,喀的一聲,絳羽隼妖丹寸寸碎裂!


    一粒妖丹,造就了絳羽隼一脈千百年來的悲慘曆史!


    這或許,是世間最後一粒絳羽隼妖丹了。


    如今,它被寧千秋親手毀去!


    點點紫光,灑落在土包上,和絳羽隼的屍體,緊緊相擁。


    寧千秋清嘯一聲,抱起熟睡的果兒,最後看了眼絳羽隼的墳墓,轉身離去。


    “天道無情,哈哈……”


    沼澤重歸平靜。


    沙沙沙……


    唯有蒼蒼茫茫的風,千萬年來一如既往,拂過這片無情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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