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造反了你!”老頭子沒想到以自己今時今日在畢家莊的地位,竟然還要給個黃毛丫頭懟,氣得眼珠子溜圓,胡子也飛起來,“不給看就是謊妖。來人,來人,給我打死這丫頭。”


    好個草菅人命的糟老頭!


    “我看誰敢。”正把畢家莊的護院鬧進來拉扯花魅,冷不丁冒出個人,幾個手刀打退人,一把扯了花魅夾入咯吱窩,“誰敢!”


    “畢肆青,反了天了你!”老頭子嘶聲高喊,因為情緒激動,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幸好手邊老畢扶了一把,“大伯,當心。”


    “當什麽心!”老頭子聲音發抖,“我看謊妖未必就是憑空而生,指不定什麽人放進來的。張道長不是在莊子外設了界的嗎?前一陣子才修檢過,怎麽轉個身就能出這麽大紕漏?我看,我看定是這個妖怪趁張道長修檢之時,就把同夥給放進來了。他剛才不是追著謊妖去了嗎?怎空手而回?畢肆青,你倒是給個說法,那謊妖去哪裏了?”


    老畢的臉色青白,沉下眉頭。


    畢肆青摸摸花魅的頭,冷笑了聲:“老頭子,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畢肆青。畢說我能不能打開護界,就是能打開,我也犯不著把個什麽謊妖放進來吃人。我要你們的命,可不會這麽拐彎抹角。”


    “哈?”老頭子這輩子都沒聽過這種話,聞言氣笑了,“聽聽聽聽,聽聽這說的什麽混賬話?我這把年紀,還從未見過如此猖狂黑心之人。我畢家莊養育你十七年,十七年裏可沒讓你餓死凍死,你倒好,非但不知恩圖報反還心懷怨憎,你……你你你簡直豬狗不如,人神共憤!死丫頭你瞅什麽?對,還有你,白眼狼,一對小白眼狼!”


    花魅抬頭看畢肆青,少年原本柔和的下顎此時線條緊繃。他青澀的喉結微微震動:“把你這些話收回去。”


    按照花魅的記憶對他的了解,畢肆青這話的意思大概跟“你要倒黴了”差不多。


    老頭子眼皮一抬:“我好歹是你伯公,怎麽,你還打算動手?”


    恭喜,他猜對了。


    老頭子話剛落,花魅就察覺到畢肆青渾身的肌肉一緊。滿腔看好戲的熱血頓時沸騰,她情不自禁地把腹中饑餓都拋卻了。


    “老爺子消消氣。”誰知張道虛出來橫插一杠,跳過來抵住畢肆青的身子說道,“當務之急,是先捉到謊妖。”


    哼,多事!


    老頭子氣哼哼:“那是自然。不過剛才我們都互相檢查過彼此的舌頭了,就剩這倆兔崽子了。”


    言下之意依舊對兩人不依不饒。


    張道虛負手疑惑,畢家莊對這位名義上的四少爺究竟是個什麽態度,這麽些年他也略有耳聞。隻是他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這麽副水火不容的地步。他扭頭看了老畢一眼,這當家的不打算出來說句話?


    “老畢,我之前跟你說的,難道你都沒有告訴諸位長老?”


    老畢的眼皮抽了下,垂頭不語。


    張道虛有點生氣,聲音繃了絲嚴肅:“你果真沒說?”


    “長梧……”畢有天麵露慚愧。


    張道虛抻了抻身子:“既然你沒說,那便由我來告知諸位長老吧!各位——”他清了清嗓子。


    不知為何,當看到張道虛擺出如此慎重的表情時,畢大成夫妻人的臉色齊刷刷都白了。


    旁人或許不知,甚至都沒留意到這個變化。


    可是花魅卻再清楚不過,她之所以會被關進荒屋,不就是因為張道虛接下去這番話嗎?


    “——長月少爺生有仙根。一位生有仙根的人,妖邪又怎麽會輕易接近?”張道虛沉臉說道。


    畢肆青生有仙根!


    所有人都懵了。


    畢肆青,也懵了。


    “張道長,此話……此話當真?”剛才痛斥畢肆青不知恩圖報的畢大長老捏緊手杖,震驚異常。


    張道虛道:“長老是懷疑我被謊妖附身了嗎?這件事我曾在上次修檢護界之時就同畢莊主說起過,提議讓他隨我拜入師門,畢莊主應當最清楚我說的是真是假。”


    他突然口口聲聲稱畢有天為畢莊主,必然是對老畢有所失望。


    這世界待人何其不公平,並沒有賜予每個人相同的修仙資格。命運在人呱呱墜地之時就給他們劃出了一條明晰的界線,大多數人都被驅趕到界線的這麵,窮一生之力經曆生老病死或富貴或貧賤。而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夠被幸運地分到界線另一麵,他們便是天生就擁有修仙資格,生有仙根的那幾根鳳毛,那是界線對麵的凡夫俗子們永世都無法窺看到的天地。


    倘或一個家族當中出現這麽一個擁有仙根的人,那必然是能光耀十八代祖宗的天大好事。所以幾乎從未有人不要臉地奢望過自己家裏能出這麽一個人,那概率實在是太渺茫了。


    張道虛雖年年都來畢家莊修檢護界,但見到畢肆青的次數委實不多。一來他修為尚淺沒有那個一眼就判斷仙根的能力,二來就算見麵也隻是匆匆一瞥,從未接觸。所以他也是直到前不久與畢肆青再次照麵之後才確定,這少年身上的的確確生有仙根。


    本以為告訴畢有天後,他會歡天喜地地把人交給他。誰知畢有天當時就十分猶豫,說他要慎重考慮一番。更沒想到,原來畢有天一直就沒把這事告知族中長老,更畢說畢肆青本人了。


    天上掉餡餅的事,畢有天竟捂著不說。


    畢大長老瘋一樣掄起手杖就給老畢的後背來了一下:“畢有天,天呐,你竟然給咱們老畢家生了個神仙。”


    大家看畢肆青的目光,頓時變得十分匪夷所思。


    這妖怪,竟然有仙根?


    畢肆青,竟然能夠修仙?


    這……這怎麽可能?


    老天莫非瞎了眼?


    一個修仙之人怎麽能是這副樣子?刻薄、毒辣、自私、殘暴……


    衣帶飄楚宛如真正謫仙的那些個仙長仙尊的形象,仿佛瞬間在所有人腦中崩塌。


    可不是麽?就連畢肆青自己都不信。他居然是萬中無一的那根鳳毛?


    那修仙的人,不都是心懷天下兼濟蒼生,無時無刻不想著當個救世主的嗎?就算再入世,那也得是個張道虛這樣的人物。他?他可沒那份鹹吃蘿卜淡操心的良善。


    被這消息隻弄懵了一瞬,畢肆青就清醒過來了。


    說實話,若在以前知道這個消息,花魅指不定就一笑而過了。現在她不這麽想了,她希望畢肆青能修行,而且希望他能夠在這條路上走得越遠越好。


    長老們對張道虛的話深信不疑,紛紛回過頭來譴責老畢:“有天,這到底怎麽回事?長月有仙根,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你到底怎麽想的哎?”


    畢有天似乎有苦難言,幽幽望了望張道虛,搖頭不言。


    正當畢氏長老們對老畢群起攻之之時,忽地傳來一聲尖叫。張道虛臉色一變,急忙拂袖揮開眾人,隻見地上除了小翠的屍身以外,又多了一具。


    “阿嬌!”畢大成痛喊一聲跪坐下來。


    這具身子正是畢家長媳金氏。


    剛才所有人都圍著張道虛打轉,又被畢肆青能修仙的消息給震得三魂出鞘,誰都沒注意金氏不知什麽時候挪到了最外頭。


    似乎想到什麽,眾人第一時間並沒有圍攏過去,而是下意識地跳開,大有離她遠些的意思。


    金氏還有一口氣。


    畢大成把她攏在胸口上大哭:“阿嬌,我的阿嬌,你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


    金氏雖還活著,但也是出多進少,一對往日裏連罵人都婉轉嫵媚的鳳眸瞪地比饅頭還大。她喉中“嘶啦嘶啦”作響,卻是發了半天聲都沒說出一個字。


    張道虛單膝蹲下,捏開她下顎。黑洞洞的……


    畢大成嚇得頭皮發麻,倒沒丟開金氏,而是一把扯住張道虛的袖子:“張道長,她還活著,救救她,救救她!”


    “遲了。”


    張道虛的話音剛落,金氏就咽了氣。


    畢大成愣了一愣,突然就瘋了,跳起來揪住張道虛的領子,齜牙咧嘴地質問:“為什麽說遲了?為什麽說遲了?她明明還有氣!”倒看不出來,他對金氏如此情深。


    “哎呀畢吵了。”有人道,“你們看大少奶奶瞅的是誰?”


    金氏歪在畢大成懷中,從她最後死去的神情上看得出來,她似乎看到了什麽令她駭然驚悚的東西。目光筆直地朝著一個方向,那個方向——


    花魅!


    金氏瞪的人,是畢肆青咯吱窩下的花魅。


    隨著眾人的視線齊齊掃過來,花魅的心直往下沉。


    金氏為什麽臨死要瞪她?


    說實話,她也挺莫名其妙。


    但顯然,其他人並沒有多少疑惑,立刻有人指著她大聲道:“謊妖,謊妖一定附在她身上。”


    “放屁!”畢肆青冷眼橫過去,“誰要敢這麽說,信不信我拔了他舌頭!”


    花魅的心稍感熨帖,反正她不是謊妖。


    “諸位。”張道虛沉眉道,“莫要偏聽偏信,凡事都要慎重思量。顯然謊妖已經又回到這裏了,不知道它下一個要附身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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