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還在上小學或是初中的時候,那個年代,家庭式的vcd機還沒有普及,人們的腦海裏甚至還沒有出現“互聯網”這個詞,於是在那個年代,人們的娛樂活動方式有限,我奶奶那一輩的人總是喜歡三三兩兩的坐在院子裏織毛線或者閑聊,還有的喜歡湊在一起打麻將或者下象棋。而我父母這一輩的人因為工作繁忙,大多數時間都在單位,回到家頂多看看電視就想睡覺,好不容易遇到個禮拜天,那個時候卻還沒有雙休這個說法,於是他們更希望把這一天用來在家裏舒舒服服的睡懶覺,什麽娛樂活動,好像也沒什麽花樣。


    而我那個時候,正值青春懵懂,對外麵的世界產生了異常強烈的好奇,於是有很多不被父母允許的娛樂方式開始侵害我們這一代人的身心,例如台球室,例如電子遊戲廳,例如錄像館。作為我來說,算得上是被侵害得比較嚴重的一個個體。


    我記得在我念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和街上的那些小混混賭台球,幾毛錢一局,因此我贏得了“江北一杆”的稱號,而因為那個時候電子遊戲廳裏玩的人最多的就是街頭霸王,而我常常能夠一個幣就通關,期間還能擊垮無數不自量力的投幣挑釁者,盡管那個時候我個子不高,打個遊戲還需要踩在兩塊磚頭上當墊腳石。而我光顧得最多的,當屬五裏店附近當時林立著的眾多各種類型的錄像館。


    那時候,還是用的錄像帶而不是碟片,所以當我的同學在我身邊向我吹噓他家裏新買了一台鬆下牌錄像機的時候,總是能贏得我尊敬的目光。在那幾年,我在錄像館裏認識了很多人,有梅豔芳,有張國榮,有午馬,有林正英。雖然他們全都已經不在人世,但卻給我的那段青春留下了深深的記憶。而當時錄像館裏放的片子大多都是港片,以及在人少的時候偷偷放電三級片,而港片的內容大多又以動作片和鬼片為主,所以其實當我人生中第一次清晰的接觸到“鬼”這個概念,也正是從那個年代開始。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其中一部鬼片的橋段,大概講的是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香港一家公司本來沒人的辦公室裏,突然在漆黑中出現了一道光線,光線是一台影印機發出來的黃色光芒,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音響動了一會後,影印機的燈光開始反複的從左掃到右,接著不斷吐紙出來,然後鏡頭拉近,發現那些影印出來的紙上,全都是一個可怕的鬼臉。


    這個鏡頭導致我很長一段時間對街邊的影印店都有種抗拒,因為我始終覺得這個店裏有鬼。而事實上在我和胡宗仁經手的第十個案子裏,卻讓我覺得這一切仿佛有所不同,卻又似曾相識。


    11月底的重慶已經漸漸開始有冬天的味道,雖然這個季節有人穿毛衣也有人穿著長袖t恤,本來有句俗話叫做二四八月亂穿衣,指的是農曆的這幾個月不冷不熱,人們穿衣的風格會比較混亂,但是自從環境汙染變得嚴峻,全球變暖已經不再是秘密的時候,重慶的11月,卻跟我們小時候的9月或10月差不多。那天胡宗仁感冒了,但是在給我打電話叫我出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告訴我,直到我見到他的時候才發現他鼻頭已經因為擤鼻涕而紅紅的,我穿著一件長袖t恤,他卻已經罩上了毛衣,而且那件毛衣還是紅色的,走在街上就好像一個鞭炮似的我真像用火把他給點著。而且當他告訴我他重感冒的時候我也不免流露出了悲憤的神色,吃午飯的時候我質問他,你感冒怎麽不早說,感冒了還工作什麽!他說沒辦法,他就是閑不住。我很認真的告訴他,下次感冒了一定記得吃藥打針,最起碼你要提醒我戴個口罩萬一我被你傳染了怎麽辦。


    他一邊擤鼻涕一邊抽抽的告訴我,這次的案子可能咱們之前都沒有遇到過類似的,說是在重慶江北區位於某法國品牌的超級賣場附近,一條老街巷子裏,有一家專門承接廣告牌和印刷、包裝製作的廣告公司,他們的廠房出事了。老板是個易經愛好者,喜歡預測,於是他在遇到這件事後問易該如何化解,卻得出了“必有貴人相助”的卦象。


    我指著胡宗仁紅通通的鼻子說,他說的貴人,該不會就是你吧?胡宗仁揉了揉鼻子,無精打采卻又帶著得意的說,嘿嘿,好像還真是我。我說那好吧反正你才是貴人那你去好了我回家睡覺去了,他趕緊拉住我說,別啊,你這走了讓我一個人怎麽做啊?我嘲諷的說你不是貴人嗎,我算老幾啊。胡宗仁說,我說錯了,是貴人們,有“們”,也包括你啦!胡宗仁抓著我的手傻乎乎的笑著。這時候飯館服務員帶著詫異的眼神走過來,在桌上放下兩個碗:你…你們的麵條…


    然後直到我們吃完離開,那個服務員看我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胡宗仁按照事主發給他的地址,很快我們就找到了這條老街,不過由於街道太窄,我又不熟悉裏邊的路況,於是選擇把車子停在了那個大賣場的停車場裏,接著我和胡宗仁就穿過馬路步行過去。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鍾,在這條老路靠右邊的一條小徑下去,就看到了這家廣告公司的招牌。我笑著說,這家廣告公司藏得可真是隱蔽啊,把公司開在這兒,哪有人會來找他們做生意啊。胡宗仁說,公司應該不在這兒吧,這是他們的工廠呀,我不是跟你說了嗎?


    既然是工廠,那就稍微能夠說得通一點了。走到工廠門外,裏邊傳來嘩啦啦機器轟鳴的聲音,雖然並不是很大,但是在這個小巷子裏還是能夠聽得比較清楚。胡宗仁拿出電話給事主打了過去,說我們到了,在你們單位門口,你們辦公室怎麽走啊這裏隻有工廠。掛上電話後幾分鍾,就從工廠大門側麵的一個小樓道裏,走下來一個穿著米色休閑西裝的男人,看上去個子不高,30多歲,結婚後男人的標準體形,他看到我和胡宗仁以後,很熱情的迎上來握手打招呼,自稱姓夏,是這家廣告公司的負責人。


    帶著我們上樓以後,關上辦公室的門,然後才開始介紹自己,說他是和朋友一起合開的這家公司,朋友是做美術設計的,主要負責攬活兒,他則主要負責配套的製作,主要製作一些畫冊啊樓書啊禮品盒什麽的,逢季節還要做月餅盒粽子盒之類的,此外還要做金屬字水晶字什麽的,主要業務還是印刷,反正就是你能想到的廣告公司的那一套。


    夏先生說,這次找我們來,是因為連續兩個星期以來,自己的廠裏接連出現一些有跡象或是沒跡象的怪事。最早發現的是他們值夜班的工人,在廠房裏工作的時候,突然機器就出現了奇怪的現象。


    胡宗仁笑著說,這大晚上還工作,在你們這兒上班還真是夠命苦的啊。夏先生笑了笑說,你們二位有所不知了,印刷廠都是這樣,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上班,有時候白天堆積的製作業務完不成,就隻能連夜印刷了,反正現在的機器都是一體化的,簡單操作一下就能製作出成品來。他接著說,他們的廠房裏印刷機是選用的當下市麵上比較高端的設備,據說是什麽什麽四個顏色套印之類的,我也聽不懂。不過發生怪事的那天晚上,工人隻開了其中的一台機器,那台機器在印刷的時候,個人就一邊看著廠房一邊自己在電腦上看看電影什麽的打發時間。可是到了淩晨兩點多的時候,另一台稍微老舊一點的機器突然自己啟動了,並且開始把卷紙的那個軸烏拉烏拉的旋轉著。


    夏先生說,當時工人就覺得很奇怪,因為廠房是在老居民區裏,電路什麽的難免出現老化的現象,為了避免短路造成火災,一般隻要機器稍微停歇一下的時候,他們都會人工手動斷電。當時那位工人聽到嘩啦啦的聲音的時候,還在想是不是白天交接班的同事下班的時候忘記了拔掉電源,然後引起的這個問題。結果他繞到機器後邊一看,發現那個電源隻接上了一半,剩下一般卡在外邊。


    胡宗仁問,是不是就好像插頭沒有插穩,但是卻是放在了插孔裏,接觸不良造成的。夏先生說,當時那個工人一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於是就拔掉了電源,繼續回到電腦前打發時間,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始下雨了。原本這下雨也不是什麽稀奇事,這個季節本來就比較多雨,但是這雨越下越大,那個工人說外頭的雨聲都已經掩蓋了屋裏的機器聲了。而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停電了。


    夏先生說,因為是製作商,常常要用到很多設計軟件,所以為了防止突然停電來不及保存,他們公司甚至還配備了一種稱之為ups的高檔產品,為的就是在斷電後還能靠這個裝置給電腦供電幾分鍾,好讓你能夠及時保存。於是當那個工人保存好文件之後,就關掉了電腦,開始玩自己的手機。


    夏先生接著說,廠房很老舊了沒有應急照明燈,又是一個密閉的環境,所以這個時候從我們那個工人坐著的位置看過去,戶外比屋裏還亮堂些,就在他站起身來想看看這雨到底下到什麽時候時,突然看到廠房的門口下方正中央站著一個人影。


    那個位置是淋不到雨的,但那個人影身上看上去卻是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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