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此同時,東方獅凶睛暴吐,倏地長吸一口氣,打出一股掌風。


    兩人貨真價實,傾力而出,立刻便判出強弱。金遺龍得遇仇人,心靈激動,忽又搶身上前,一掌擊下。


    東方獅原本被他一掌震退數步,足未立穩,金遺龍又揚掌劈來,隻嚇得大叫一聲,趕忙一個滑足,倒退丈餘。


    金遺龍一掌擊在楠木桌上,登時桌飛木碎,叭地拋出老遠,將一個家丁擊得不醒人事。


    他情知武功進步神速,東方獅決不是對手,不禁豪興大發,鼓氣一吹,立刻有一股強勁的罡風把東方獅後路絕斷。東方獅料不到敵人一身能耐比起料想的高出數倍,一時臉色蒼白,冷汗如雨……


    金遺龍飛起一足,暗藏昆侖絕學飛虹八腿,把他迫得前伏後仰,又以太極五圖中“嫦娥奔月”一式,霍地翻袖掃去。


    東方獅顧前顧不了後,敗態立呈,一個失神,被他拂中靈足要穴,登時慘然大叫,栽倒地上。


    靈足穴為人體三十六大穴之一,主管四肢運輸力的分配,非同小可,是以當金遺龍袖口掃中他靈足穴的霎那間,他似乎已嗅著死亡的氣息,鬥然一股怨毒衝進心裏。於是他奮起全身能耐,將先天一點真氣硬生生逼入丹田。


    此時,他要穴雖被封死,但本身真力卻已預先安排好了,準備與敵人同歸於盡。


    金遺龍揚掌拍下,猝然間被一股大力反而回,一個立足不穩,向後直打踉蹌……


    他鋼牙一銼,哼地提足純陽真氣以內家大力千斤墜武功,拚著耗去丹田真元便用紫陽之氣穩住退勢,把握千載難逢的時機,一袖拂在他上星死穴上。東方獅悶吼一聲,頭一歪,登時昏死就地。


    金遺龍搖晃了幾下,忽有一種從未經過的眩暈襲侵著他,若非內力深奧,幾乎因此昏厥。


    在場所有的人全愕住了,沒有人發聲,更無人行動。


    金遺龍慢慢動用本身精華紫陽真氣,絕不會有此失衡的現象,但他報仇之心太切,是以拚著事後再多修幾年,也得將仇人毀於掌下。


    他冷眼掃了東方獅一眼,忽感覺內心一塊鉛石失去了,說不出的舒暢開朗,令他忘記情場上的坎坷。


    東方獅一顆腦袋就垂在腳下,思及爹爹慘死,自家不幸,幾乎想一腳重重踏下去,把他頭腦踏扁。


    但是——


    他想起了一段無頭公案,心中暗想:


    “不好,他死後,叔叔的恩怨真相不是無從而知了?”


    他呆呆把目光凝注在東方獅身上,大大地悔恨沒在下手之前問明這樁恩怨,以至有當今的為難。


    他忽記起純陽真笈內有一種起死回生、續延片短生命的絕學,名曰“回穀香昌”,雖然它並非真能起死回生,延續壽命,但以此續延暫時片刻光景卻並不困難。


    他心念打定,遂長嘯一聲,功行四肢,氣流八道,頃刻間靈台空明,那絕世武學便施展開來。


    他以純陽真笈中的指示,十指猛展,利啄一般疾勁的點在東方獅本身三十六大穴,十二死穴上……


    不久——


    東方獅緩緩醒來,“回穀香昌”果然不愧絕世奇學,手到功到,東方獅睜開失神的眸子喃喃道:“這是什麽地方?卿香……你在何方?”


    卿香是他妻室,由於“回穀香昌”的功效能促進受者對親人的懷念,是以東方獅開口便問卿香的行蹤。


    金遺龍運起神功,一掌按在他背心上,股股熱源增加他生命延續力,也令他呼吸急促,心髒加快跳動。


    金遺龍不惜以本身精元補助敵人,無非想從他口中得到一點關於叔叔與爹爹的恩怨糾紛,此刻見東方獅開口說話,便沉聲說道:“東方獅,聽說金鳴飛之死與其親弟有關連對麽?”


    東方獅此刻已人另外一種境地,那似乎是白雲深處,也似蒼山林間,更像寒霜孤寂的星月裏,總之他思想飄浮,已超越普通人的思想。金遺龍的問話,他也聽進耳裏,但卻沒有了對世上一切恩怨的辨別能力,他隨口答道:“不錯,金鳴飛之死他設謀最大,若非他用了一番心計,當真弄不倒那聰明機警的家夥呢……”


    金遺龍眸內精光暴射,再問道:“金鳴飛之弟也想霸占兄長基業嗎?”


    東方獅道:“是的,他久想創一番基業,但天公不作美,他的計劃一直沒有實現,逼至後來隻有打兄長的主意了!”


    金遺龍道:“聽說金鳴飛將軍的不幸是由純陽真笈秘錄而起的?”


    東方獅茫茫然道:“當然,這事金鳴飛親弟弟最是清楚不過的。”


    他渾渾噩噩地道:“實在說,他是很卑鄙的人,隻是我與兄弟倆過硬想利用他,故而一直隱在心裏不說出去,譬如一個姓白的少女就遭了他的害……”


    金遺龍立刻記起那白素秋來,心想怪不得她一聽我說爹爹左眉心沒有朱砂痣就當場昏倒,原來她慕戀爹爹,卻被叔父乘機加害……


    他道:“除此以外,他還幹了什麽惡事?”


    東方獅道:“我知道的很少,這些……也許南宮虎知道最多,他跟他接近的機會較多,隻有他才被我們兄弟認為他的心腹,為此而使南宮虎極度不悅!”


    金遺龍暗想:


    “幸好南宮虎尚在,否則他作壞的事情就無從得知了。”


    東方獅道:“我知他最近與玉麵飛戟搞得很好,玉麵飛戟曾經親口答應他完成心願,隻要把金遺龍除掉!”


    金遺龍嘿然冷笑一聲,道:“你可知玉麵飛戟的行蹤?”


    東方獅閉住眼眸,鼻腔中隻有少許的氣息,足見他油盡燈幹,即將返樸歸真了,“回穀香昌”的威力隻能延續片短時間,過久之後便失去作用了。他輕輕皺住眉毛,徐徐地說:“我隻知大概,他最近曾與長劍門人較過一陣,聽說近期間打算去梅山一行,梅山神尼是金遺龍親生母親……”


    說罷,腳一伸,安安逸逸地死去,金遺龍長籲一口氣,猝然地又有一種新的顧慮重壓在心中。


    他冷眼迫掃一遍,不見有人反抗,便冷冷一笑,足尖點處,人已借地麵些微彈力掠出庭外。


    一路風掣電奔,轉眼便回到客棧,在推門之時急聽隔室有女人的泣聲:“狄大俠,你告訴我爹爹,說我不能忍耐空洞乏味的生活,即將削發出家,了此殘生,讓他高興吧!”


    他聽出這女人就是青青,一時之間心痛如絞,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青青過目。歇了一下,那狄青沉穩有力的嗓音在說:


    “四小姐,如果金大俠是這樣無情的人,俺狄青不但與他斷絕來往,並且要憑掌中長劍,及長劍派技藝鬥他一遭!”


    青青道:“那鄭姑娘也在客棧嗎?”


    狄青道:“看他們神情仿佛甚為要好,尤其那鄭姑娘一意傾心於他,隻怕……”說到這裏,他的語氣摻進了許多憤慨,他道:“假使金大俠是見異思遷,薄幸無情的人,俺狄青此刻就去找他論議。”說著,嗆的一聲,似是拔出長劍。金遺龍在走廊上就看到了滿室的青光閃閃發亮,心想狄青你為我的至親好友,怎也誤會我呢?


    正想入房,隔室門房“砰”地一開,那狄青氣衝衝跨了出來,抬頭正好便與金遺龍目光對個正著。


    金遺龍沉黯的神態落入他眼裏,霎那間,英雄氣短,內心茁長的友誼終於勝過了衝動。


    他豪笑一聲道:“金大俠,您回來了!”


    金遺龍道:“是的,我也已聽到了你的話聲……”


    狄青聞言,臉色有點尷尬,他低下頭道:“金大俠,這……俺必須問您,無論您對俺如何不滿……”


    金遺龍搖手打斷他底下的話,簡短有力地道:“你盡管說好了。”


    自從狄青瞧見金遺龍沉痛的神色之後,埋藏於內心的崇仰友情,便使他慚愧的打消了鬥他之意念,慢慢低下頭去。當金遺龍苦苦長歎罷了,將要返房的時間,他突然仰起頭說道:“金大俠,如果您認為俺可惡的話,俺願血濺於您寶劍之下。”


    說話中他閃動著精光四射的眸子,注視著金遺龍,靜候回答。


    金遺龍沉聲道:“狄青,你不了解我的心情,我金遺龍自負頂天立地,何嚐有過忌恨友人的念頭,您太衝動了。”


    他返回房內,伸手將叔父提了出來,解開他的穴道,說道:“叔父,根據一番探測,您罪狀已定,此刻請自行解脫吧,免得做侄兒的蒙上不義之名。”


    叔父臉色大變,霍地挺身站起,厲聲喝道:“胡說八道,你從哪裏探測得來的?”


    金遺龍心內很是激昂衝動,但麵上卻仍十分沉靜,他緩緩道:“東方獅。”


    叔父怔了一怔道:“他人呢?”


    語聲拖得很長,那一隻閃爍不定的眸子裏更顯露出驚魂不定的神色,仿佛是東方獅帶給他一層陰影。


    金遺龍道:“死了。”


    叔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一霎那情緒輕鬆了不少,他幹咳一聲,慢條斯理地道:“東方獅為害武林,死不足贖其罪孽,侄兒將他殺了,倒是好事一件。不過,你反誣我與他扯在一起,相提並論,究竟是極不對的事。想我十數年來東飄西蕩,居食無定,滿頭塵垢,無非想查出兄長的真正死因,然後把仇人一一消滅……”


    他嚴厲地注視金遺龍一眼,眼神內含有責備的意思,幾乎把金遺龍胸口氣炸。他冷笑數聲道,“東方獅臨死之前,曾被侄兒以純陽真笈中絕世奇學‘回穀香昌’迫其說出爹爹死因。東方獨懊悔之餘,就將您的陰謀詳細地告訴我,雖然人證不在,但東方獅一番言語猶如在我耳邊,叔父您還要駁辯嗎?”


    叔父重哼一聲道:“我隻聞金遺龍師滿出道,不數日崛起武林便震驚宇內,公認為後起之秀,不料卻為父仇將腦袋弄糊塗了,連叔父也敢汙賴,這……這簡直跟風聞在外麵的俠客金遺龍的為人大有差異……”


    金遺龍道:“不管叔父如何辯說,此罪已定,煩請自行解脫吧!”他道:“如果叔父認為光是謀殺兄長一罪不足以處死,那麽侄兒就再揭穿您另一件罪惡。多年前有位姓白的少女,被您冒用爹爹名義加以蹂躪,這少女尚在人間,侄兒跟她很熟,她本名叫白素秋,天山派掌門之徒。”


    叔父大叫道:“胡說,胡說,賢侄呀,你竟如此欺負尊長,當真連禽獸都不如!”


    金遺龍道:“叔父您連犯了奸殺擄劫四罪,我做侄兒的拋開個人恩怨不談;假如放您逃生,勢必為整個武林所指責,隻有橫下心腸,大義滅親了。”


    叔父濃眉長剔,麵上陰晴不定,似仇恨,似憤怒,似怨毒,又似詭異。他靜默了一會,忽然拋開怨仇的神色,靄然笑道:“好的,侄兒下毒手吧,吾在九泉之下雖不至瞑目,但一生浮淚,能死於親人之手也是值得安慰的。”


    說罷,含著滿麵微笑注視著金遺龍,金遺龍目睹至此,內心忽然虛潰消散,幾乎提不起勇氣把他立斃於掌下。


    叔父催促道:“侄兒下手呀,你不是認為我這叔叔積惡如山嗎?”


    金遺龍暗想:“他確實積惡如山,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叔,自己勢不能以後輩之身來擊斃尊長,必須由他自行了解,方不至遭人議論。”


    正值左右為難之際,叔父突然冷笑一聲,揚掌擊來。


    這一掌是他畢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隻聽絲絲的罡風疾然而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已撲至門麵。


    猝然間,金遺龍來不及運功抵拒,被他一掌震退丈餘。叔父又是一聲冷笑,搜的一聲已掠出房外,跟著足尖一點地麵,人已在五、六丈開外。


    金遺龍氣極欲狂,想不到大意過甚,鬆於防範被他施計兔脫,想追已是不可能的了,不禁怒喝道:“天涯海角,看你能逃到什麽地方!”


    驀地,一條疾影閃電般掠去半空中揚聲問道:“這家夥要殺不?”


    這人正是狄青,那一副洪亮的嗓子,一經開口便把一裏內人獸震動了。金遺龍立刻回應道:“不錯,狄兄弟盡管下手!”


    此聲甫落,飛射而下的疾影突然自身上擲出一道藍光,那熾烈的光華在黑夜長空中閃暴出陣陣利箭也似的鋒芒,霎那間劍氣大作,那藍色匹練業已奔叔父胸前。


    叔父愕了一下,急促地揚掌推去。


    一股大力將寶劍藍色匹練震得緩了一緩,狄青張口一喝,又急切神速地轉了一周,仍然向叔父要害刺去。


    叔父慘叫一聲,想似抵抗不了“隔林射風”絕學的神威,被那五尺長短的青鋒貫胸而入,登時撲倒泥地上,死於非命。


    狄青飛掠直下,正好掠至屍體旁側,他伸手握住劍柄,飛起一足把那叔父屍體踢出三丈多遠,那一柄藍色寶劍便又重歸主人之手。


    金遺龍不願見親叔死相,雖然他奸殺擄劫,無惡不做,但究竟與自己有血統關係,可橫不下心腸將他埋葬,徑朝狄青道:“煩你把他埋了,我不忍再瞧他……”


    狄青點頭道:“俺很感抱歉,無論如何,您親叔父已是俺殺的了!”


    金遺龍歎道:“你別做此想法,他雖是我叔父,但隻是替金家蒙羞,我不屑去認他。”


    狄青匆匆把叔父埋了,正待返身回室,絕色娘子已經啟蓮步向他走去,並道:“狄大俠您累了嗎?”


    當柔風輕吹著她柔蔓的秀發時,她那倩容更覺美麗動人。狄青一見是她,頓時無故地紅起臉來,低頭說道:“不,我不累,多謝您的關心。”


    絕色娘子嬌嫵地笑了一聲道:“我睡不著,您能陪我聊聊天嗎?”


    狄青忙道:“可以,可以,俺最喜歡跟您說話。”


    他是粗人,心中有所思念,便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但別人聽在耳裏,卻認為好笑,尤其是絕色娘子本人,羞得幾乎仰不起頭來。


    狄青見她不語,以為她改變了心意,心中大為失望,不禁低頭自語道:“唉,俺明天就得送四小姐回家了,以後天涯海角,人海茫茫,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您了。”他垂下眉毛,憂鬱地走開了。


    柔暖的微風傳達了粗人的心聲,把他細語飄進了絕色娘子的耳裏,一霎那間絕色娘子震動了一下,仰起螓首,那豔麗的玉靨上已有傷痛的淚顆,她悄悄用手將它抹掉,微現笑容道:“聽說狄大俠將要與我們離開了,這事是真的?”


    狄青望她一眼,心內突然湧上許多苦楚,低頭道:“是的。”


    絕色娘子道:“您不願多留幾天?”


    狄青深感到離別的痛苦,他惜然歎道:“抱歉,俺使命在身,無法自做主張。”


    金遺龍心中一動,暗道:“看樣子,他倆已埋下情根,這的確不可思議!”


    他補充說道:“明日狄兄要專程送平蠻大將軍的女兒回家,以後仍有機會再見麵……”


    絕色娘子羞得低頭斜看他一眼,心想金遺龍真聰明,想不到自家的心事也被他看穿了,她道:“這個任務真奇怪,但也不失為好差事,送……”


    狄青打斷她的話,解釋道:“申無畏將軍對俺有恩,俺立誓憑自己之力將他千金找回,此刻既然找到她了,理當遵行諾言,送她早日回家。”


    此時,鄭芳清緩步行來,臉色有些陰沉,開口便道:“金遺龍,聽說青青已經找到了?”


    金遺龍道:“不錯,她明天就將返家。”


    鄭芳清行至他跟前,忽低聲問道:“你要承認,以往你倆有一段……”


    她住口不言,明亮的眸子卻迫視著金遺龍,那神色似冷似熱,讓人無法分析。金遺龍為之歎了一聲,道:“是的,從前大家很要好,可是現在她已忘情了。”


    “不是人家忘情,根本是你自己待人不好。”鄭芳清猶豫良久,終於毅然地說道:“明朝我也想走了,我很久沒回家了。”


    金遺龍莫測高深地問道:“是一個人去嗎?”


    鄭芳清道:“你說的對!”說完話轉身就走,過了一會兒青青與她便出現在院庭裏,兩人芳肩相並,手臂互握,娓娓清談,絲毫沒把金遺龍放在眼裏。金遺龍感到十分難堪,當絕緣娘子用奇詫的眼光注視他時,立刻有一種被辱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苦笑了數聲,兀自在心裏說:“女人最不好惹!”


    獨自一人沉悶地走回房間,蒙頭大睡。


    但是,片刻之後,他的思想立刻被一種深沉的悲哀占據了:“唉,自己遲早要死,何必再去傷人家的心,待武林雙奇大會未了,覓一處幽瞑的地方隱居準備明年就死去罷!”偶而望見窗外明輝的蒼穹,想起一年之後與南海聖僧的約會,內心鬥然間感慨萬端。


    “還有我的娘,唉!她雖是我生母,但落地以來一直還是受人恩養,這恩情應該如何報答呢?她說為避仇家,不得不把我棄於荒山,任過路之人領取,這究竟是恩抑或算怨?我將怎樣處理呢?”


    他突地翻身坐起,一整衣裳,就待縱掠出室,正在這時,房外之處忽然有人沉聲地問道:“金大俠睡了麽?”


    金遺龍一聽是狄青的口音,不禁反問道:“你有什麽事?”


    狄青低鬱地道:“俺……俺想跟您一決勝負!”


    “什麽?”金遺龍挺身下床,問道:“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人家的意思?”


    狄青道:“對不起,俺狄青不能告訴您。”


    金遺龍打開房門,一見狄青垂首而立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不由冷笑一聲道:“狄青,你也不用瞞我了,這一定是青青的意思。”


    狄青聞言,慌忙搖頭道:“不,不,她沒叫我來找您麻煩!”


    金遺龍何等精明,當下從他慌亂的神色裏就看出了個大概,心想你分明想替青青掩飾,不想因此更露出了破綻,這不是青青主使的還會是誰!他大步跨出房室,昂然道:“可以,我接受你的挑戰。”


    狄青內心十分不安,低低地道:“您千萬原諒,俺……俺是不得已的……”他立刻改口道:“不,不,俺想試一試自己有多大的能耐,看是否能跟武林中一流高手一決長短。”


    金遺龍故意激他,道:“你出道江湖,正值揚名闖萬之時,這一點算不了什麽,也許因勝過了我,自己的名氣就無用再去被苦曆險的便已成了知名之士了。”


    狄青急紅了臉,慌忙辯說道:“俺沒這個意思,俺……就算有……也不敢向您挑戰。”


    金遺龍道:“老實說,這並不算丟人的事。努力吧,我是你的進身之階了,看你有否真實本領闖出萬兒。”


    狄青猶豫片刻總算立下了決心,昂起頭,挺起胸,大步隨著金遺龍走進庭院空曠的地方。


    除了不安外,狄青尚有些緊張,因為他馬上就得跟大名鼎鼎的武林後傑一決雌雄。雖然勝負並不至於傷害身體,但師門威望卻,應顧及的,也許由於小小的失策,惹得長劍一派的羞辱,那才是不大劃算的事哩!


    他忐忑不安地注視著對方,這——他所崇敬的俠客一變而為他的敵手。他凝神呼氣,雙臂突然大一倍。


    金遺龍安安逸逸地停立著,偶爾仰望黑夜裏的蒼穹,星眸裏有一絲淡淡的愁悶,那深濃的眉毛微微皺著,他的外型給人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最令人崇拜的是那挺直的鼻梁,也許他一生的燦爛,一生的正直忠義都從鼻梁上透露出來。


    鄭芳清、青青兩位姑娘在遠遠樹蔭葉下就瞧見了,芳心深處各都有很奇妙的感情奔放著。


    兩人在很幽密不見的地方依慕他,而外表卻冷漠如故。


    絕色娘子輕輕走向狄青,幽幽道:“狄大俠,您不要假戲真做啊!”


    狄青僅細想一下,便知那假戲真做的含意,裏麵滲雜著關切、幽怨而又憂慮的叮嚀。


    這裏麵很可以找尋出一絲男女之間的戀情,也隻有說者與受者稍微得到一點啟示與感受。


    狄青升上一股雄心,道:“請放心,我知道。”


    他又嗬氣振臂,那蓬亂濃密的鬆絲就根根豎立起來,在那極短暫的時間裏,他內心比鬥的意念改變了不少。


    本來,他隻以恩人之命難違的心情去約鬥對方,此刻一變為師門、名氣、麵子種種所糾纏,欲以友誼的方式一決勝負。


    明知勝少敗多,但給絕色娘子明眸一瞬,立即產生了強烈的好勝之心,勝了對方才能出人頭地,勝了金遺龍才能顯出男子的氣魄。


    他向右斜跨半步,足尖頂地,膝蓋微屈,正是長劍派“立地成香”的支柱式子,除了“立地成香“外尚有“單鷹越海”、“古佛盤石”、“笑向寰宇”諸式,但這些支地之式都比不上“立地成香”。


    普通下馬樁功夫多采取金雞獨立、樁上立足等單以下盤穩重為要的式子,但這“立地成香”卻迥然不同,尤其以足尖頂地,僅以足尖點微小之力支持著沉重的身體姿勢確是武林罕見的功夫。


    “立地成香”一經展開,丹田氣流便像潰堤江河一般傾湧入肢,短短的時間內,四肢八達就有一股潛浮的衝勁,上突衝下,蠢蠢欲動,簡直已是呼之可出。


    他左腕徐徐扭動了一下,筋脈為之一暢,跟著左掌便按住劍柄,凝神注視對方,蓄勢以待。


    這種神態十分令人欣賞,尤其是練武的人,重回到他特別的長處,立刻有一種常人所不及的優越遠遠勝過一切。絕色娘子就為他的壯偉雄風傾心了,默默遞送一眼秋波,關切地低問道:“您有把握嗎,狄大俠?”


    狄青搖頭不語,委實太難回答。


    由此一問,也使他突然改變了心意,暗道:“不行,不行,金遺龍跟自己無怨無仇,自己不能以‘隔林射風’對付他……”


    他深知“隔林射風”的威力,—經施出,勢如傾河之水,綿綿不絕,最後連自己想要輟止都難有能力辦到了。


    “俺崇敬金遺龍很久了,今番能不棄見交,已是莫大的光榮,怎可以此獨門絕技襲擊於他!萬一……雖然金大俠足有本事化險為夷,但自家隻聽傳聞,未見事實,不要出庇漏才好。”


    狄青暗暗一忖,心念大動,當下硬將“立地成香”之姿撤回,改用“單鷹越海”,沉氣待敵。


    金遺龍微笑道:“狄弟兄毋庸顧慮,盡可放心施為,勿以一念之慈失去揚名立萬的機會。”


    狄青聞言,仔細一想,忙又變回“立地成香”之姿。他暗暗升起一股敬服之念,自語道:“金遺龍呀,難道您要成全俺不成,哎,萬請當心才是……”


    相峙片刻,金遺龍首先發動攻勢,口道:“狄青看招!”單掌直劈而來,帶起一股巨猛勁風。


    狄青橫臂一劃,立將這招化解,他沉氣一喝,五尺青鋒嗆然出鞘,隻見一縷尖銳破風響起,那鋒利的劍尖已迫至遺龍胸前。


    遺龍脖子一扭,反手一彈,“當”地脆響一聲,狄青突覺一股猛力送到,不及發招,猛力業已欺到麵前,忙撤劍沉勢,斜退半步。


    遺龍手掌似鐵,一掌把狄青身後腕口粗的材幹掃斷,枯枝碎葉落得滿地皆是。他朗聲一笑,另外一掌又跟踵而至。


    狄青抱劍縱開,揚聲叫道:“金大俠請撤劍。”


    金遺龍道:“狄青,非我看不起你,實是我出道以來,隻以雙掌對敵,不管對方本事多大,從不開破前例,你須原諒才是。”


    狄青哈哈一笑道:“光此一舉,足以證明金大俠胸襟寬大,蓋世無敵,俺狄青今番是輸定了。”說著長劍一吞一吐,劍風絲絲,自劍端透出,把金遺龍手掌迫回。金遺龍肩膀不動,足下欺前進三步,忽地一掌拍來,口道:“長劍派以‘隔林射風’絕學聞名於世,狄青何不施展開來,讓金某人也好開開眼界?”


    狄青劍身微顫,嗡嗡有聲,立刻有一片陰森的劍網將他壯偉的身體包圍得密不透風,金遺龍不敢輕敵,忙自半途輟止,由另一個方位劈來。


    狄青大聲笑道:“‘隔林射風’固然不失為絕學之一,但要想憑此擊敗大名鼎鼎的金大俠,可是極不容易的事。”


    他一式“長風招魂”,粗魯伸長,頓時把金遺龍淩厲的一卷化解於無形之中,金遺龍低叫一聲好,呼呼呼一連推出三掌,掌掌快如疾風,淩厲絕倫。


    當狄青運用“劍抵關門”一招去擋時,立刻感到這招不足退敵,百忙沉氣二嘯,勁抖長劍,於是那絲絲尖厲凶銳的駁劍之聲便籠罩著鬥場,眾人所見到的隻是一片強烈刺目的藍色光華,根本分不出他攻擊敵人何一部位。


    但是奇怪地,大名鼎鼎的金遺龍卻連聲叫好,匆忙退避開來,狄青橫劍直欺而上,口中揚聲說道:“金大俠挾技不展,光隻一味叫好,難道不願讓俺受落敗之痛麽?”


    金遺龍道:“你別誤會,我此刻尚未窺出長劍派絕技的門路,自然無力施退敵之技,你且要注意。”


    他的意思無疑在說:


    “狄青,你千萬小心,等我試出長劍絕學的門徑底細時就要盡開殺手。”


    狄青心神一斂,再不發聲,揮動長劍,絲絲攻出“推山傾石”、“點火之力”、“奇似魑魅”三招,劍勢連綿不絕,一時之間兩人此起彼落,分不出哪個是金遺龍,哪個是狄青。


    不遠之處,青青悄悄問著鄭姑娘道:“鄭姊姊,您是練武之人,照此推斷,誰會贏呢?”


    鄭芳清道:“我武功不及兩人遠甚,恕無能分辨。”


    青青歎了一聲道:“當我聽到他是金遺龍時,內心有說不出的辛酸,我便不理會他了。”


    “為什麽呢?”鄭姑娘奇怪地問道,“金遺龍這個名字在江湖上代表正直有為,卻從沒聽有不屑的字句呀!”


    “您不知道!”青青幽幽垂下螓首,俏眼中已有滾動的眼淚,她道:“凡是有名氣、有好評、受人崇仰的人大多數必得女人的青睞,因為他們是英雄,自古女人愛英雄,他不是已有許多情人嗎?”


    鄭芳清啞然一笑,道:


    “妹妹想得真多,但我仍否認這點!”


    可是,她的深心卻不這樣想,因為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戀英雄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敢否認,這觀念多數的人讚同這點,鄭芳清自然不至例外。


    驀地,狄青暴叫道:“金大俠當心,‘隔林射風’……”


    他話沒說完,“鳳”字托得很長,當眾人被“隔林射鳳”四字驚震心神,迥然注目之際,卻見狄青抱著長劍,向後直打踉蹌。


    由先前至此刻也不過是刹那之間,金遺龍能在這短暫的時光內將獨門絕技摸清,而下手退敗敵人的能耐可是非同小可。


    就因如此,大夥兒也明白了狄青為何暴叫聲及步伐踉蹌的原因,敢情他敗陣了。敗陣之下,隻有展開壓箱底武功應付敵人了。


    一片強烈光華自狄青左臂裏外地方閃爍著,那光華極其熾烈,使人猝然望之有刺目眩暈的感覺。


    再見狄青怒發衝冠,頭頂冒著白氣,臉色猛厲,竟使絕色娘子呼叫出聲:“哎喲,快停止,別衝動喲……”


    金遺龍凝神舒氣,沉重地點頭道:


    “狄青,你放心幹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狄青穩住壯軀,以目視劍,頂額之上白氣漸濃,把他一張紫黑的臉孔遮住了半邊,另半邊一隻眼眸卻有炯炯的神光透出威嚴迫人的神采。


    如果有人心細,也會看出他掌上五尺青鋒顫抖不停,劍首端處紫藍色光圈吞吐不絕,如似有形之物。


    片刻——


    這一段沉默的對峙裏,雙方業已了解,這一場無論誰勝誰敗,誰揚名後世,誰血染當場,都不能影響往昔建立起來的友情。


    狄青一聲暴喝,長劍倏然往上一挑,隻聽嗡的一聲勁鳴,一片疾雨也似的劍圈便閃電般奔向金遺龍。


    劍勢未變,狄青又倏地仰天吸氣,硬和口中罡氣把劍身吹得當當作響,平空增加了懾人的威力。


    這一刹那間,絕色娘子心死如灰,雙手緊緊蒙住臉孔,不忍再睹下去。


    青青忽然撲向鄭姑娘,芳軀急顫,掌心業已泛出冷汗,鄭芳清睜大了眼,並非不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眼福,而是關心雙方的生死存亡。


    金遺龍雙掌並發,揮起漫天掌花,繽紛四散,分布身外四周,幾乎潑水難入,然而他一雙神眼卻一瞬不瞬地盯在狄青劍尖上,劍尖微微一斜,他右掌食、中二指便疾勁地彈了出去。


    狄青強壯的身軀猛烈地一挫,屁股幾將觸及足跟,那五尺青鋒劃起絲絲之聲,硬生生地突破了遺龍撤下的掌網。


    遺龍猝然間被數十根長劍攻擊,若非藝高膽大,本身罡氣潛浮阻擋,隻怕立得飲恨終生。


    他一個鐵板橋式子,雙足釘立地麵,背脊幾乎觸及地麵,狄青劍雨呼嘯而過,卻點點落空,夠不著敵人部位。


    也有幾劍白橫斜下,從肋旁刺來,但都被金遺龍護身罡氣所阻止,無法刺入肉裏,可是僅憑這些也令金遺龍難以消受的了。


    金遺龍翻身之際,並未因此停滯手勢,一個“單杖掃石”式子,飛起一足向狄青下盤踢去。


    是時,他鐵板板功夫業已行至最高峰,但卻能分開一足攻擊敵人,光此一舉便是武林大多數好手均望塵莫及的了。


    鄭芳清以為他必喪命狄青“隔林射鳳”絕藝之下,是以,當狄青萬劍俱發之時,她便愴然別過頭去。


    萬念俱灰……除了絕情娘子,絕緣娘子兩人外,其餘的人內心都是這樣的感觸!


    狄青一招變了數式,仍未擊中金遺龍,便猛地橫仰身軀,用指勁彈劍身,於是,五尺長劍便倏地回過頭來,狄青兩指一夾劍身,跟著向上一挑,那八寸多長的劍柄就當做武器,向金遺龍要害搗去。


    金遺龍霍地平射向後,一連掠出三丈多遠。


    這個怪異姿勢,宛如斂翼之燕,端的奇妙神奧,除非內功造詣已臻頂峰的內家高手偶而使用,普通武林中人連想都不敢去想。


    因為,弄巧成拙,搞不好身體空門大露,遭遇較強的對手,使用的人十之八九將喪命在敵人之手。


    金遺龍安然躲過“隔林射鳳”絕學襲擊,臉孔也顯得有點發紅,可見這獨門奇學並非好惹的武術。


    狄青長聲一歎,頹然倒坐地下,閉目不動。


    一則,他失敗了,心灰意冷,麵上無光,恐被人譏笑。


    二則“隔林射鳳”奇學使他耗損內力過甚,如不及時調息,很可能變成殘廢。


    金遺龍大聲道:“我輸了,我輸了……”


    大夥兒心情甫定,臉上都有一絲欣慰的笑容,但又為此一言怔愕住了,紛紛不解地注視他。


    狄青緩緩張目,搖頭道:“不,輸的是俺,不是您。”


    金遺龍道:“我問你,勝負未決,誰先退開?”


    狄青道:“這又有什麽關係?要知“隔林射鳳”有一規矩,凡一經展開,即使傷不著敵人,也得自認失敗,否則掌門之人必治重罪。”


    金遺龍奇道:“難道‘隔林射鳳’非傷著敵人才能算勝!私下忽覺長劍一派過於托大,立此規矩不但有失人道,而且太過恃強,非大門大派所具有的風範。”


    但是,靜心一想,確也有點道理,若非他技藝不凡,頭腦敏捷,隻怕當場就得橫屍就地。


    暗中一算,芒芒武林眾生比不上自己多得不可勝數,也可說能安然躲過“隔林射鳳”絕學的,恐舉世難找,難怪長劍一門敢如此誇下規矩。


    金遺龍表麵上安慰他,不得不搖頭:“這規矩太過強斷,不能算數,狄青,這場仍由你勝。”


    狄青道:“不,俺即使被人譏笑,也不願冒犯門規。”


    金遺龍道:“不管你如何說,反正我心裏認為這場決鬥我是敗方就得了,我要向武林同仁推薦你……”


    狄青大聲道:“金大俠,您一定要俺出醜?”


    金遺龍道:“這話怎說?”


    狄青道:“要知,這一舉不但有傷俺師門威嚴,而且也連傷了俺的自尊心,出道之前師父也曾將此規矩再三宣告,您把這事告之武林,無疑間接地傷害於俺……”


    金遺龍道:“狄青,你劍尖已刺破了我的衣裳,這一點不容你再否認。”


    狄青一怔,道:“那……在什麽地方?”


    他挺身站起,奕奕有神地向金遺龍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不出所料,金遺龍左肩布衫上有一道裂痕……


    金遺龍道:“本來,我不好意思說,但你執意不肯承認自己是勝方,我隻有揭穿底牌了。”他頓了頓,接著笑道:“我很替你高興,我雖麵上有失光采,但我不在意,至少,我的好朋友將出人頭地了。”


    絕色娘子芳心大動,禁不住欣慰地衝動,脫口說道:“狄大俠你贏了,金大俠說得不錯。”


    但絕情娘子卻輕輕向二妹道:“不對,不對……”


    絕緣娘子會心地一笑道:“聲音輕一點好麽?”


    絕情娘子壓低聲音道:“二妹子看出來了麽?那裂痕並非劍尖劃破的!”


    絕緣娘子笑道:“當然,劍尖鋒利,所劃之縫,怎會東凸一塊,西凹一塊,分明用手撕裂的嘛……”


    夜色低沉,寒風漸急,狄青明輝的眸子也更加光亮了。


    自從金遺龍宣布一項特別聲明之後不過數日光景,狄青便成為一流高手了,他的外號便由江湖之人的呼聲命名為獨手神劍。


    他憑在金遺龍手下不分軒輊的較了一陣,“隔林射鳳”絕學便享有極好的名聲。“隔林射鳳”經人繪聲繪影在江湖上流傳,數日功夫,無論上、中、下輩練家子,幾乎很少不知長劍派出了這麽一位人物,與及被人遺忘了的奇武絕技。


    狄青從此平步青雲,踏上武林名家的台階,內心感激萬分,無時不以金遺龍提拔之恩銘記於懷。


    除了三花娘子知道狄青竄紅的內幕外,當今江湖無不得知當日狄青與金遺龍比試的概況,隻知狄青仗“隔林射鳳”絕技向金遺龍挑戰而獲得平手之舉,因此,狄青在武林的呼聲越來越高了。


    狄青把青青送回故鄉,完成心願,便背劍行俠,所到之處不論黑白兩道,隻須探知他的來曆,無不另眼相待,敬如貴賓。


    但是,狄青並不驕傲,本著長劍一派嚴謹的門規小心翼翼,惟恐樹大招風,有損師門尊嚴。


    他渡過渭水,便聲言欲與白道第一高手玉麵飛戟一決雌雄。當然他以討教、求益的名義向外宣布,一舉轟動了江湖,成為酒肆茶樓、大街小巷談話的資料,誰也不知道這裏麵含有多少私人的恩怨。


    狄青崛起江湖,無憑無籍,本來就是平地—聲雷。他方與金遺龍較完一陣而得聲名,短短數日裏又放言決鬥玉麵飛戟,的確在武林引起了大大的波動。它不但震憾了人心,使人大感奇詫,也因此受人注目,終究一個沒有雄心大誌的人是不會像他這般粗魯野獷的。


    在枝枯葉落,風嘯草勁的九月晚秋裏,玉麵飛戟麵帶憤怒而來,於廬山山麓下的野鶴村碰了麵?


    玉麵飛戟身側同行還有四位目光炯然的江湖高手,但見額上綁著一條紅色布條,全身紫藍輕裝,打扮一律,便知四人都是玉麵飛戟麾下神鷹幫中的大將。狄青有恃無恐地當下隻身一人,徑把左足往石上一攔,大聲笑道:“哈哈,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毫不費工夫,玉麵飛戟你好嗎……”


    玉麵飛戟目光一掃,見是蔓草橫雜,荒無人跡的僻野田莊,心便放了下來,冷冷一哼道:“狄大俠,聽聞你近來與金某人較了一陣而得大名,正感無物為賀,今番就以掌中雙戟為兄討個吉利。”


    話才說完,身側四位陌生江湖健者便展開行動,各自重哼一聲,分散開來,揚聲喝道:“閑話少說,敝人等先討教狄大俠不傳之秘。”


    狄青哈哈一笑道:“容易,容易,待俺歇一下,養足精神,就陪各位玩一玩。”說著,故意伸手打個哈欠,暗以本門莽牛氣功運至左足,用力一踏,那足下大石登時嘩啦啦散落一地。


    四位健得猝不及防,被了一驚,紛紛向後退跳開。他們以為狄青使詐弄鬼,有意先行下手,其實狄青的目的隻在嚇唬他們一下,借此拖延時間,等金遺龍到來。他與金遺龍早約好了,隻要玉麵飛戟現身便聯合侮辱他一番,並追究往昔一段恩怨糾紛。


    玉麵飛戟臉上立刻有了怒意,冷笑道:“狄大俠內功不弱,江湖已有傳聞,此舉已是多餘的了。”


    狄青大聲笑道:“老實說,俺向你挑戰,一半是為了自己,一半也是為了朋友,煩請稍等一下,俺那位朋友來到,自然會向你討返斤兩的。”


    玉麵飛戟聞言,果然一怔,問道:“這人是誰?”


    狄青道:“金遺龍。”


    他用譏誚的眼光看著他,隻見玉麵飛虹俊臉白一陣,青一陣,半晌才恨恨地道:“好的,你倆既然合謀算計於我,我也一定不讓你們失望。”他的目光橫掃過同行四人,四人登時轉身暴喝一聲,欺身直上,揚掌便是淩厲的合擊。


    jose掃描武俠屋ocr武俠屋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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