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立涯城許久後,朱有溫神色才平靜下來,隻是他卻無了再說話的心思,多數時候雙目無光,呆呆看著天空發呆。


    沒了朱有溫以著各種理由耽誤行程,齊安四人一個月就到了東北邊關。


    路過一片野田時,齊安向田間一個農耕的農夫打聽才知道,謝玉帶著五萬人馬到了這裏後,直接就與北齊的軍隊交了戰,並且來就打贏了一戰,如今兩軍暫時休戰,雙方都在觀望著。


    戰事吃緊,按理說處在邊關的百姓要不就逃命,要不就處於惶恐才對,但這農夫卻是氣定神閑和齊安平靜對答如流。


    齊安便對他道:“老哥……如今戰事吃緊,你們怎麽不跑?”。


    農夫卻放下肩頭,憨憨一笑道:“要不說,咋們發周兵對英武呢?大不了咋們就和咋們的軍隊公存亡就是了!”。


    他說完,繼續在田間勞作了起來,如今春分時節,正是種田的好時候。


    往後齊安連問幾個人,卻都是如農夫一樣的回答,並且後麵幾人因為來人領兵打仗的是謝成,所以才對大周軍隊這麽自信。原本齊安幾人的想法是打聽清楚軍隊動向,若是還沒有交戰,這才好抓謝成,讓朱有溫替代上。


    可如今聽著此地百姓的言語,事情卻難辦了……


    一來謝成剛剛打了勝仗,若是就此把他抓走,讓名不見傳的朱有溫替換上勢必會惹得軍中士兵不服。二來,也不知謝成怎麽就籠絡了此地百姓的心,聽聞他直接被抓走,此地百姓肯定要出麵阻攔。


    因為這兩點眼前這事情就棘手了起來。


    作為領兵打仗過的人,齊安知道行軍打仗自是要天時地利人和,東北邊關地勢平坦,而天氣時常都是晴朗狀態,所以沒有天時地利之說,能比的就隻剩下人和。


    毫無疑問,謝成做的是十分到位,如果由他接著領兵和北齊交戰,說不得就會取得勝利。


    可正是有了這些疑問,人就不是那麽想抓就抓了,但齊安卻沒想這麽多,這個顧慮是淩朝峰該考慮的,畢竟他是主事人,隻要他說抓人,齊安便會直接動手。


    對齊安來說,他隻關心此次牽扯起的事情能不能好好打壓一下賢王。


    朱有溫倒是難得聰明了一回,也想到了齊安想到的這些,並給淩朝峰說了出來。


    這惹得淩朝峰對他刮目相看了起來,覺得這個駙馬爺倒不是一無是處。


    淩朝峰考慮著他的話,思慮少許後:“問題是這樣沒錯。但陛下就給我了三個月……若是時間再長一些,等這謝成打完戰再抓他也不遲。”。


    淩冬則皺眉道:“可掌司大人,咋們隻來一趟就花了一個半月時間,再押回去,是不是有些趕?”。


    這樣一來,他們最快回去都要六月初。


    淩朝峰又道:“這倒沒什麽,遲回去十天八天也不算什麽,隻是人卻是一定要抓走的。”。


    說著,他無奈歎了口氣,這卻是對周皇的無奈。與周皇相處多年,他自是清楚周皇多疑到什麽程度,若是他放縱謝成打完戰押他回去,這位皇帝陛肯定會把他也與東北邊關軍餉克扣案聯係起來。


    雖說這猜忌一時沒什麽,但時間長在了,周皇對他的猜忌心積壓到一定程度,就會對他動殺意。


    想到這裏,淩朝峰則鄭重對朱有溫道:“希望駙馬真的不是紙上!不然東北邊關一破,北齊就會長驅直入到成穀關!雖說成穀關守衛固若金湯,可那時東邊的大片土地都會落到北齊手裏!你要知道……我大周三成的糧食可都是來源於東北!”。


    見他說的如此鄭重,朱有溫反而越發怕了,他自己文采好的沒話說,可領不打仗真就什麽都不懂。


    幾人有了決斷,當即齊安四人就直接到了軍營中。


    有著明鏡司明鏡使的身份,幾人進入軍營自然暢通無阻,也幾乎沒費什麽力氣,齊安和淩冬就輕鬆抓住了謝成,並且淩朝峰還宣讀了周皇讓他帶著的密詔。


    眾兵卒聽說他們的將領謝成竟然就是東北邊關軍餉克扣案的謀劃人,自然是十分震驚,但明鏡司抓人從來都是證據確鑿才會抓的,而且淩朝峰帶來的證據都有理有據,眾人即便想替謝成出頭,可也說不出什麽異議。


    “我不服!我要回去見魯王殿下……”值得人懷疑的是,謝成這個時候回去要見的人不是周皇,而是魯王。


    這自然引起了齊安幾人的懷疑,並且齊安還在想難道這個案子還和魯王有關?


    但案子繼續查下去的線索,還得回去審問謝成才知道。


    而對謝成來說當初出了這案子的時候,他是一點擔心都沒有的,因為這案子所得銀子的大頭是兩位皇子拿了,天塌下來自然就是這兩位皇子去頂!


    可他怎麽都預料不到,自己最信任的魯王竟然直接就把他當做了替罪羊,他自然是喊著回去要見魯王。


    而且到現在他似乎才發現,這位殿下真的就是利欲熏心,絲毫不在乎把他抓回去會不會影響邊關戰事,他此刻自是又悲又憤!他悲的是,當初怎麽也跟著利欲熏心貪了銀子,憤怒的是,識人不淑怎麽就效忠了魯王這樣狠辣的主子……


    他自是大喊一聲我冤枉的,可遙想自己做下的事,這位戎馬一生的硬漢,此刻卻是軟弱的一個字都講不出。


    他有心想拉魯王一起下水,可種種證據都是指向他的,且若就這樣貿然指認魯王殿下指認成功了還好說,若是指認不成,他死了事小,他一家人都遭到迫害才是事大!


    但在思慮片刻後,他也隻能對淩朝峰道:“掌司大人……如今我放不下的就隻有這邊關戰事了!不知陛下派了誰來?是……三先生嗎?”。


    謝成很自然的看向了齊安,但想想這位駙馬爺沒有官職在身,好像也不太可能是他,所以在看向朱有溫後,他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對他道:“希望駙馬不是紙上談兵!”。


    接著,他又給周圍的將領交代起了後事,隨後便準備和齊安幾人一同回去。


    可就在他們剛要走出軍營帥帳時,外麵來人稟報謝成道:“主帥,探子來報,外麵北齊皇帝又領了三萬兵馬過來禦駕親征!”。


    “什麽?那個軟弱無能之輩,也會領不打仗?”謝成自是奇怪,他自是清楚高平當初在永安是多麽懦弱,可隨即又苦笑道:“我已不是不是主帥了,有什麽你們和你們的新主帥說吧!”。


    說著,他指向了朱有溫。


    原本兩軍對峙,都是各有五萬兵馬的,如今對麵再增三萬就是八萬了。而謝成作為常年領不打仗之人,他自是清楚打仗不一定就是以多勝少的,並且心中立即有了應對之策。


    之所以不說出來,是想看看這位朱駙馬爺會如何應對。


    而在聽聞兩邊有了人數差距後,朱有溫立時變了臉色,他道:“兵法上說,以多勝少當鼓舞士氣破釜沉船才可破敵!所以……”。


    見著朱有溫一副按圖索驥的模樣,謝成無奈歎了一口氣道:“那駙馬打算如何鼓舞士氣?”。


    “這……這……這……”朱有溫被問的半天說不出話。


    這時齊安卻接過話頭問謝成道:“敢問謝軍侯,軍中箭支還有多少?”。


    “還有……大概一萬支!”


    “那且取出一千支來,讓弓箭手做掩護,我帶百人去取那來戰將領的頭顱過來!”


    “這…三先生!軍中可無兒戲,若是事成自然是鼓舞士氣的好事!可若是不成!那百人頃刻死了是小事,打擊我軍士氣才是大事!而且你若是有事……”


    聽著齊安的話,謝成自是清楚齊安想的是什麽。


    他是想利用箭雨掩護的瞬間,靠近敵方大軍,將敵方的將領給砍下馬來!這樣一來,勢必我方士氣大增,可問題是箭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就算靠近對方敵軍,如何就能輕易將敵方將領頭顱斬下呢?


    “行了!謝軍侯,就按……算了,和你說沒用,朱駙馬,我這提議成不成?”齊安見謝成猶猶豫豫直接問朱有溫道。


    他倒不是刻意想幫朱有溫的,隻是眼前北齊大軍若不打退下去,勢必他們一行幾人回永安都是問題。


    朱有溫這是惶恐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齊安話都沒聽清楚,就點了點頭。


    而淩朝峰無奈看了一眼草包駙馬朱有溫後,勸解齊安道:“齊安,行軍打仗可不是兒戲。老夫大概也知道那想什麽,隻是你想的那些……老夫都不敢說一定就能殺得來敵方的頭顱。”。


    他雖是道生後境修士,縱容可以借著短暫箭雨到敵方大軍跟前,可對麵肯定也會放箭,到時候他能保自己回來,可那百人就當場折損了。


    可齊安卻笑著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接著他又對朱有溫道:“你先借我一千弓箭手,你們先去頂小半刻時間。對了,謝軍侯,軍中茅廁在哪裏?”。


    朱有溫倒是沒多想,一個勁的點頭,謝成則是疑惑著給齊安說了茅廁的方向。


    淩朝峰還不及給齊安說些什麽,後者卻一把拉著朱有溫已經出了大帳,他隻好先讓淩冬放開謝成,對他道:“還是軍侯出個主意吧,這兩個駙馬爺老夫覺得沒一個能指望上的。”。


    尤其令他有些失望的卻是齊安,如仗都沒打,他卻先跑去了茅廁。


    謝成苦笑一聲後,立刻恢複了他虎狼模樣,對著手下排兵布陣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淩朝峰讓淩冬去找找齊,,他則跟著謝成一起走到了兩軍對峙處,他要抓謝成回去,自是帶也要帶一具死屍回去,所以得寸步不離守在謝成身邊。


    隨即軍營外嘶吼聲響起,盡是乒乒乓乓的刀戈捧著聲,淩冬則是皺眉找起了齊安。


    直至她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麵。


    就見在齊安的命令下,那一千人極為不情願將茅廁裏的黃白之物挖出來裝到密不透風的帆布,再綁到箭頭上。


    接著齊安脫下自己的上半身衣服,露出精壯卻不顯臃腫的肌肉對眾兵卒道:“出來一百個不怕死的,隨我待會去取那敵軍將領的頭顱!”。


    接著他拉弓搭箭,一箭射出,箭裂蕭風,一箭將天上一大雁射了下來。


    他做出這些行為,自然不是可以顯擺自己,軍中尚武,若是見他文文弱弱自是不服的。


    果然,有人在見識到他這一手箭術後站了出來,齊安則又命站出來的這百人分為三列,前一列持盾,後二列拿弓箭,當然這箭是幫有黃白之物的箭。


    給這百人發配好箭後,齊安對他們道:“待會叫你們放箭,你們再放,明白嗎?”。


    這百人點點頭。


    齊安又對剩下人道:“待會你們盡量把箭往北齊軍隊放,若是敢把箭往我們這百人身上放,回來直接斬首!”。


    他眼帶狠戾,完全沒了平時的嬉皮笑臉,真有幾分大將軍的模樣,這讓淩冬看的驚歎,好像今天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隻是她還是不解,齊安要他們這些兵卒挖那黃白之物幹什麽,就連朱有溫也在不解問齊安。


    齊安卻笑笑道:“你們待會就知道了!”。


    一切都布置好,齊安帶著千人便出了軍營。


    此時的外麵,兩方各出了一位將領,領兵一千在激烈的交戰,這算是兩方都在試探,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打了個五五開後,各自的將領都領著殘餘的人回了大軍。


    正此時,一道爽朗且決絕的聲音在戰場上響了起來:“放!用足了你們的力氣放!哪個不出力氣,把箭射我們身上,回去就砍那個人的頭!”。


    這自然是齊安的聲音,接著北齊大軍的人就看到,一陣箭雨向他們的頭頂落下,隻是這箭卻射來的極為蹊蹺,幾乎就是朝他們頭頂的上空放,似乎根本沒有射殺他們的意思。


    這讓那北齊的領兵大將秦泰朗聲對大周軍隊嘲笑道:“怎麽……打個戰射個箭都沒力氣!是一個個把力氣用在娘皮肚子上了?”。


    他話一出,北齊的軍隊一片又一片笑聲如海上的波浪一波又一波響起,聲音大到撼天動地,隻讓他們對麵大周軍隊的眾兵卒聽了羞愧!


    這讓謝成對齊安直接惱怒了起來,他大罵道:“這駙馬爺在幹什麽,給他一千兵馬叫他在後方胡鬧也就罷了,他跑來前麵胡鬧幹什麽?”。


    先去他敬齊安還是因為他書院三先生的身份,可現在這麽被北齊軍隊一嘲笑,他明顯感覺到大周這邊不單沒被罵的士氣上升,反而下降了,連那擂鼓的人,敲打鼓的動作都停頓了幾下。


    並且謝成準備的作戰之法,全被齊安打亂了。


    可接著,北齊那邊的人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噗!這是什麽?馬尿嗎……”


    “這大周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竟然直接拿這黃白之物!”


    “簡直可惡!”


    ……


    那大周人射來的箭沒一個射中人,可箭上所附帶的東西落下來卻叫他們苦不堪言。


    好巧不巧,一大坨黃色的東西正好就落在秦泰的臉上,直叫他又怒有惡心。


    齊安的聲音則再次在空曠的場上響起來:“所謂黃白之物便是可驅邪之物,這可是好東西啊……”。


    而這時,他已經靠近到了秦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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