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為驚訝,能說出這樣的句子,武鋒的師父,看樣也是個很有內涵的人。這樣的人,卻死在小角色的手裏,真是可惜了。


    “你怎麽知道,父母當年得罪了人?”我好奇的問。


    “是師父告訴我的。”武鋒回答說:“前麵右轉,一直開大概兩百米左右。”


    我按他說的轉彎直行,很快便看到了公墓大門。這個季節太冷,而且又不是什麽節日,來掃墓的並不多。我們開車到了台階下,武鋒打開門等我下車,然後才並肩走上去。他一邊走,一邊接著之前的話說:“師父身為武校的教官,自然能聽到一些風聲,不過他為了保護我,在小時候從未提起過這些事。直到他後來入獄,突然有一天讓人喊我去,才把這事說了出來。後來過了不久,他就出事了。”


    我一陣訝然,問:“難道你師父早就察覺到,有人打算對付他?”


    “應該是,師父是個第六感很敏銳的人,他預感到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讓我去,是為了交代後事。可惜,他沒告訴我,應該為他做什麽。”武鋒說話時,滿臉悲傷。這是他很少出現的神情,隻有在談及這位老人時,才會冒出來。


    我歎口氣,說:“你已經把該做的都做了,相信老人家在天之靈,也會覺得滿意。”


    這時,武鋒忽然停下,同時呼吸有些許急促。我抬起頭,隻見一位模樣俏麗的女子,正緩緩從一座墓碑前起身。武鋒看她的眼神,很是不一樣,仿佛是遇到了熟人。我看了幾眼,便小聲問:“你認識?”


    “是師父的孫女。”武鋒說。


    “那你愣什麽,去說說話啊。”我說。


    可武鋒卻沒有動,他似乎很不想看到這位姑娘,我不明白什麽原因,同時覺得問出來似乎不太好。猶豫了一會,那姑娘才從墓碑前離開。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台階下後,武鋒收回目光,緩緩上前。


    可到墓碑前的時候,他突然看著旁邊的一塊石碑,渾身僵硬,一動不動。我轉頭看過去,隻見上麵刻著人名,墓文。名字很好聽,徐聽雨,石碑上的小照片,可以看到那是一個年約四十的女子,模樣不錯,身材也很好,可惜紅顏薄命。再轉頭看目前身前的墓碑時,我微微一愣。因為石碑上有一位老人的名字,他叫徐龍,再看一眼照片,發現與旁邊的中年女子,竟有幾分相似。


    我愣了片刻,不由抬頭看武鋒,隻見他眼眶發紅,隱有淚珠。


    武鋒……哭了?


    這簡直是比六月飛雪,冬季旱雷還要稀罕的事情。我心裏一咯噔,下意識就想到了某種可能,不禁問:“他們……”


    武鋒把路上買的紙錢,鮮花,酒放在墓碑前,他盯著眼前的兩張照片,略帶哽咽的說:“她是師父的女兒,我們曾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師父出事後,我懷疑是自己的原因導致這件事發生,所以一直不敢和她聯係。她這麽年輕,怎麽會……”


    從武鋒的語氣中,我可以判斷出,他和這位徐聽雨女士感情很好,說不定,兩人曾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如果不是武鋒師父出了事,指不定剛才那姑娘,就是他們的孩子。可惜天意弄人,武鋒因為懷疑自己,所以殺人潛逃,以至於兩人二十多年都沒聯係。


    我本想陪武鋒回來掃墓,誰能料到會出現這種事情。歎口氣後,我拍拍武鋒的肩膀,說:“節哀順變。”


    武鋒撲通一聲,重重跪在目前,他望著墓碑上老人的照片,說:“師父,不孝徒弟,回來看您了。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忘記過去,雖然放下,卻未曾埋進土裏。而今天,聽雨姐突然香消玉殞,我心有不安,請您老原諒,這件事,我一定要問個清楚。倘若聽雨姐是自然身故,那此事作罷,如若不然,哪怕鬧個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您老在天之靈,就原諒徒弟的任性,因為我始終都是您那不聽話的瘋子徒弟!”


    說罷,武鋒將酒倒在地上,點燃紙錢,又磕了幾個響頭。我在旁邊幫忙燒了些,也跟著磕頭,待站起身後,看著武鋒問:“你想再查當年的事?”


    武鋒搖搖頭,他轉身看向山下,說:“我要先弄清楚,聽雨姐為什麽會離世。”


    “你知道他們家的住址嗎?”我問。


    武鋒點點頭,說:“這些年來,雖然一直不敢和聽雨姐聯係,但我每次掃墓後,都會在暗處看看他們一家人。我希望她能過的快樂,忘記過去的悲傷,希望那個男人能對她好,沒想到這次回來……”


    武鋒有些說不下去,我再次歎口氣,明白他對徐聽雨確實有一份難以言明的感情。否則的話,何必冒著被抓捕的風險,潛入市內去看那一家人?可惜,這份心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告訴對方了。


    我陪著武鋒離開公墓,路上並沒有碰到那個年輕姑娘,看來她已經離開了。


    武鋒再次陷入沉默,一路除了告訴我怎麽走之外,再也不說別的。而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跟著閉嘴,專心致誌開車。


    沒多久,我們進入市內,武鋒駕輕就熟,領著我開車進入一片老城區。然而,當我們抵達目的地時,卻一陣發呆。因為武鋒記憶中的地址,如今已經被拆了,一片新建的小區,正在火熱籌備中。到處都是施工車,樓盤已經蓋的差不多,時不時還能看到有人去售樓部問價。


    我看向武鋒,而他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表情立刻變得有些沉重。


    拆遷戶,往往不會再住原來的地方,他們希望遠離過去,換一個新環境。尤其是徐家,兩代人早逝,如果我是那姑娘,也會選擇去別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會離開這個城市。


    不,她可千萬別離開這個城市。如果是市內,我們還有點機會找到人,倘若到了外市,外省甚至國外,那可就真是大海撈針了。見武鋒臉色難看,想了想,我說:“你別著急,我打個電話找人問問看。”


    河南離我那很遠,縱然我擁有眾多人脈,卻也不一定能把手伸得到這裏。琢磨半天,我最終決定麻煩一下領導。隻有這種級別的官員,才能跨省給我提供幫助。不過,省部級官員,日常生活太過緊湊,給他打電話,還不如直接給秘書打。所以,我的電話直接戳到韓青那。


    很快,韓青就接了電話,他還記得我,主動問:“楊大師?怎麽會突然給我打電話?”


    我說:“有件事,得麻煩韓秘書了。”係醫場技。


    韓青的語氣有些苦澀,說:“我已經不是秘書了。”


    我微微一愣,忙問怎麽回事。原來,領導升遷後第三天,就換了秘書。韓青被調到下屬某市物價局做副局長。副局長三個字,聽起來好聽,可實際上,和一名副部級官員的貼身秘書比,那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韓青很清楚,自己前些日子,誤打誤撞,讓領導的小尾巴被揪了出來。雖然他是好心,但背著領導做事,自然會惹來不喜。


    ☆、第三百五十三章 死因


    我曾想過,領導可能會對韓青不利,隻是沒想到他動作那麽快。說實話,韓青是非常冤的,他對領導絕對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可惜,犯了官場大忌。像物價局這樣的清水衙門。再加上是被“流放”,恐怕他一輩子也沒什麽前途了。


    我心裏有些不爽,一方麵是同情韓青的遭遇,另一方麵,是對領導的冷漠。就算韓青好心辦壞事,起碼也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不管怎麽說,人家都是為了你好。把忠心的人趕走,這是古代昏君才能幹出的事情。


    領導如此做,真是讓人寒心。不過他的想法,我也能理解。自己給自己下蠱,用苦肉計去坑係統內部人員,同樣是官場大忌。更何況,他把這計謀用在升遷的事情上,更是罪不可贖。如果我們隨便一個人把這事捅出去,他別說繼續做官了,分分鍾就得進去吃牢飯。


    這樣的事情,放誰身上,都會擔心。至於韓青被下放。我估計領導雖然不再信任他,但也應該是許諾了其它好處。否則,怎麽能確保韓青不說漏嘴呢?


    韓青沒聽到我說話,便問:“楊先生,您打電話來。是想找領導有事嗎?”


    這是很明顯的套話,我沒有在意,說:“嗯,有個朋友想在外省查點事情,我在這沒熟人,所以想找領導問問能不能提供一些幫助。”


    “哦?具體是哪個城市?”韓青問。


    我把城市名字說了出來,韓青說:“太巧了,我有個老同學,現在就在那。他是衛生局的副局長,雖然不算多大的官員,但小事情還是能幫上忙的。隻是。不知道楊先生具體要查什麽?”


    我看了眼武鋒,見他沒有表示介意,便說:“我是來這找人的,結果這附近拆遷,找不到那人了。”


    “這樣啊……”韓青過了會,說:“說實話,楊先生這個忙,恐怕有點難。因為拆遷戶,臨時居住地是不固定的。如果他是住在開發商給的臨時安置點裏,那還好些,可您也知道,現在這樣的福利基本沒有,大多是給點錢讓人自己租房子。如果是這樣的話,想找人就得全市排查,那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很多。我那老同學雖然是個副局長,可他跟找人這樣的事情搭不上關係……”


    我聽出了韓青的意思,也知道這種忙確實有點強人所難,畢竟他不是領導,隻是能幫我搭個話而已。想了想,我問:“那如果是調查某個已故人員的死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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