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墨鏡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道:“是雅森,就是禁婆,這地方還能見到這東西,真教人意外。”


    柳爺這一路已經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了,聽到又冒出一個新的,便緊張地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見過跳大神的婆娘沒?”黑墨鏡幹笑道:“那些個把臉蛋塗的花裏胡哨跟猴子屁股似的鄉下老女人,嘴裏一天到晚嘰裏咕嚕的不知道念些什麽鬼玩意就敢出來招搖撞騙的都說自己是禁婆。不過她們都是假的,天下哪有那麽多禁婆,真要是讓那些個婆娘見到禁婆還不嚇尿了褲子,嘿嘿。”


    “跳大神的?把你吊上去了?”查文斌有些不解。


    “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南洋,和那邊的巫師鬥法,去的時候曾經在廣西一座老寨子裏頭見到過那種東西,當地人叫它是‘雅森’。雅森就是禁婆,能使幻術,最厲害的就是它的頭發,凡是被禁婆盯上的人死相都很難看,要是你們再晚來一會兒,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沒了,剛才它的頭發都已經伸進我這兒了。”說完,黑墨鏡在自己的胸腔附近比劃了一下。


    “大意了大意了。”他又幹笑了幾聲道:“那東西怕火,跟你一樣有個火折子在手就什麽都不擔心了,我且問你小娃娃,這附近是不是有水?”


    “有,前麵有一條地下河。”查文斌如是說道。


    “那就對了,在水裏是禁婆的天下,我們要過河,有禁婆把守的地方才是有意思的地方。”說完,黑墨鏡又幹笑了幾聲,那笑聲這一次在查文斌聽來是死亡……


    第469章 窺蛇鬥三足


    黑墨鏡鬼道者與正道從江湖上來講自當是對立的,這就像小說裏通常魔教和六大門派之間的恩怨一般,相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黑墨鏡身上雖有鬼氣卻沒戾氣,有死氣卻沒有煞氣,這讓查文斌有些不好判斷。眼下看來,此人非但與自己有些淵源,還可能牽扯到更遠的關係,出手救人同樣毫不猶豫,這一幹人倒與那處處心機的組織中有人有些區別。


    那柳爺生的豪放,做事看似也仗義,一派正氣作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各個都有些本事,且聽從命令,組織紀律性極強,對待冷老那樣的前輩都是客客氣氣,這也讓查文斌那顆抵觸的心有些微微放鬆。


    被那黑墨鏡描述了一邊禁婆之後,現在到處都是風聲鶴唳,哪一個人都得打起二十四分精神來,就連那個出手厲害的老頭都差點被吊死了,誰想冷不丁被一團頭發給拖走了,那豈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這幫人到底是有素質的,能武的走在外圍,前後兩挺自動步槍互相緊靠;能文得豎起耳朵收集消息,睜大眼睛環顧遠方,僅僅是一個隊形的切換就立刻把這隊人馬變成了滴水不漏的防禦陣型。


    再不說,前頭有那黑墨鏡和查文斌開路,這兩人上戰場或許不行,但在這些玄乎的世界裏,隻有他們才能真正的左右。


    這一回,黑墨鏡也不敢托大了,他的手掌裏頭三寸長的白色小蛇盤著,那腦袋是扁三角形,猩紅的信子時不時得朝外麵吐著,一對紅色的眼睛就跟石榴籽似得溜光發亮。


    這東西查文斌瞟了一眼就認得,如果說它手裏的那隻三足蟾是神物,那黑墨鏡手上那條小白蛇可以算得上是仙物了,此物來自南疆,有個奇怪的名字叫做“窺”。這種窺蛇和普通蛇最大的區別還不是它那獨特的顏色和短小的身材,而是它有腳和角。


    這種蛇有四隻腳,隻是它的腳已經不能用來行走,蛻化成了身體多餘的部分,而在它的眼睛上方各有一塊凸起的硬骨,看上去和“角”十分相似。曾經在古時候有人在南疆一帶捕捉到過這種蛇,因其形狀被視為是“龍”得真身,所以得到了當權者重賞。


    得到這條窺蛇的人是誰呢?他就是曆史上唐朝的武宗李炎。


    眾所周知,在唐朝時期,佛教幾乎等同於國教,佛教的發展得到了唐朝皇室的大力協助,佛教文化達到了空前的繁榮;而此時,來自中國本土的道家則因為和當時朝政的信仰不相融合逐漸衰敗,其原因是佛教講究修來世,而道教當時則注重修本世,追求長生不老,大煉丹藥。其結果是不斷有因為服用丹藥而中毒死亡的皇室成員,所以到了盛唐,經濟軍事都高度發達,人們開始注重精神層次的修養,佛教從此奠定了其壓倒性的地位。


    而這位唐武宗李炎則不是,他信奉道教,他的身邊有一位人稱“趙煉師”的江湖術士趙歸真。此人能言善辯,“說以神仙之術,宜訪求異人以師其道”,就這樣他稱了李炎的寵信。武宗賜他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拜其為師,在殿內修了一座金籙道場由趙歸真為其傳道煉丹。


    由此,中國佛教界的一場浩劫開始拉開,趙歸真急於將道教納為正統宗教,和他人合計煽風點火,加之當時佛教勢力已經遍布朝廷,唐武宗下令開展滅佛運動。李炎一道令下,當年拆毀全國大小寺廟四萬餘座,還俗僧尼二十餘萬人,佛教百年基業一夜毀盡。


    趙歸真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開始煉丹並廣羅天下道家至寶,其中便有一條來自南疆的“窺蛇”。


    在道教中,上清符籙派中有一門教派以蛇聞名,就叫做蛇術道教。因其口傳心度、不著文字的門規,使得千百年來主流道教對於這一門派一直感到非常神秘,不能窺其門徑;且這一門派有一套複雜的儀式,曆來傳子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子嗣絕代,蛇術也絕傳,所以通宵其中奧妙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中國最尊敬的圖騰是龍,而龍和蛇的關係不言而喻,女媧便是蛇身人麵。女媧造人,漢人又稱自己為龍的傳人,其實也可以理解為蛇的傳人。關於蛇這種帶有神秘感的動物,很早的時候它就被引入了巫術,並最終被道教中的那一支所吸收並確定了其地位,其中“窺蛇”便是這門派中最無上的存在。


    趙歸真為了巴結唐武宗,不惜借用朝政力量從南疆大山中覓得一條有四肢的小白蛇,隻可惜此君並不通宵蛇道之術卻急於奉承,以真龍之名準備獻於武宗。一場悲劇就此發生,當武宗滿懷欣喜的接過那隻裝著“窺蛇”的瓶子打開一看,一條不足三寸的小白蛇憤而射出,一口咬中這位當朝天子的人中。


    傳聞普天之下蛇中以“窺”為王,窺蛇出沒,方圓十裏蛇類聞其氣味都要閃避,其毒性之劇烈無藥可醫,武宗也因此當場就送了性命,枉死在了他為趙歸真所建的那座氣勢恢宏的金籙道場。


    趙歸真很快就被送上了斷頭台,術士的失誤要了帝王的命,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很快,那些曾經被他欺壓的佛教信徒們簇擁著新上台的君主重建了他們失去的家園,而道教也因此徹底失去了站在曆史巔峰舞台並主導中國宗教命運的機會。從此,道教與政治開始絕緣,一代代的道家人世不得不把自己的道觀修建在了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在這個世界上,任何宗教的發展都離不開政治的支持,所以,那條“窺”蛇是熟知那段曆史道家人心中永遠的禁忌。


    蛇術道教早就在千年前就已經絕跡,關於這門教派的信息,查文斌也是在一些野史中略知一二,如今看那黑墨鏡在手中耍的風生水起,要知道被這個小東西弄上一口就怕連華佗再世也沒得治,天知道那位黑墨鏡是用怎樣的手段。


    往前一直走到一線天的出口,那條小白蛇“霍”得走他手掌上站立了起來,昂著自己的脖子向後彎曲,身子弓成了“s”形,那張嘴的寬度一直貫穿了整個腦袋,張開大嘴的小白蛇上顎通體漆黑,口中開始不斷發出“嘶嘶”得叫聲。


    黑墨鏡單手微微向上一台,後麵的人馬立刻再次緊張了起來,他蹲下身去低頭看著那條白蛇,小白蛇則不停地轉著自己的腦袋像個雷達一般到處搜索,最終它確定了一個方向,那兒是在他們所處位置的斜對麵,那條河的另外一邊。


    黑墨鏡抬起左邊的袖子淩空揮了揮,拎起那條白蛇的後脖子準備往袖子裏頭塞,不巧的是這會兒突然傳來“咕呱”一聲,查文斌兜裏那隻三條腿的蛤蟆不知道為什麽蹦了出來。


    隻見黑墨鏡手裏那條原本看似溫順的小白蛇突然扭過自己的脖子張開大口順勢就要去咬黑墨鏡的手指,黑墨鏡眼疾手快左手一鬆,那條小白蛇如離弦之箭一般縱了出去,黑墨鏡大罵道:“混賬東西!”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鼻煙壺大小的瓶子。


    那條離地的小白蛇明顯是衝著三足蟾去的,這蛙類和蛇本就是天敵,仇人相見豈不分外眼紅?


    黑墨鏡顯然沒意識到遠處那隻其貌不揚的蟾蜍是查文斌所養,也更加沒認出那是一隻大名鼎鼎的三足神蟾,他以為是自己的白蛇看見食物忍不住,準備拿出法門來教訓教訓。


    “窺蛇”果真不愧是蛇中王者,其速度之快就如同一道白色閃電,沙石間的遊走和三足蟾略顯笨拙的身軀比起來可謂是矯健的多,隻是那麽一瞬間它已經擺好了攻擊的姿勢,張開黑漆漆的大口衝著三足蟾蜍的背部狠狠撲了過去。


    待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條小白蛇已經咬住了三足蟾的身體,用它的本能開始試著纏繞,可惜它和三足蟾比還是小了那麽一號,更加可惜的是它那號稱毒中之王的毒液也並沒有讓三足蟾當即致命。三足蟾隻是閃著它那明亮的大眼睛對自己的主人看著,似乎是重新回到這個地方讓它想起了那塊玉環,合計是來跟查文斌討要寶貝的。


    那條小白蛇趴在三足蟾背上又咬又啃得扭動著身子,全然不顧黑墨鏡拿著小瓶已經追了過來,三足蟾似乎被背上那個叮咬自己的家夥弄得有點煩躁了,突然甩出了自己那條長長的大舌頭往背上一卷。


    黑墨鏡拿著已經扒開塞子的藥瓶呆立當場,他那條千辛萬苦才找來的窺蛇此刻正被一隻蟾蜍叼在了嘴中,還剩下小半個身子不停在外扭著。


    查文斌趕快蹲下身去用指頭彈了一下那個小東西的鼻尖道:“吐出來。”


    三足蟾似乎還有些不樂意,轉動著自己胖乎乎的身子調轉了個方向,把自己的屁股對準了查文斌。這會兒黑墨鏡才看見,好家夥,這隻蛤蟆隻有三條腿。


    “吐出來,東西我給你。”說著,查文斌從懷裏拿出了那枚玉環,三足蟾一看見玉環兩眼賊光一閃,估計嘴裏那東西味道也不咋樣,長長的舌頭往外一番,渾身黏糊糊的小白蛇當即滾落了下來,看它那幅蔫耷耷的樣子怕隻剩下半條小命了……


    第470章 屍中信(上)


    黑墨鏡撿起那條蔫耷耷的小白蛇往瓶子裏一丟,塞上蓋子放進了衣袖,他圍著那隻三足蟾足足左右轉了兩圈,伸出手夾在下巴上:“嘖嘖嘖,小娃娃,這東西哪來的?”


    “撿來的。”查文斌回答道。


    “撿……撿來的?”黑墨鏡蹲下身去推了推自己的鏡架往查文斌肩膀上靠了靠,用一種極其獻媚的語氣說道:“哪撿的?”


    查文斌頭也不回的抓起那隻搗蛋的蛤蟆往袋裏一丟道:“馬路邊。”說完,他狠狠得拍了一把那口袋嚴厲地說道:“再出來瞎晃悠我給你丟回魚缸!”


    黑墨鏡轉了個圈兒繞到查文斌的跟前,伸出手掌來笑嘻嘻地說道:“拿來借我瞧瞧?”


    “不借。”他的回答很幹脆。


    黑墨鏡依舊不死心,撒潑道:“隻是瞧瞧,我又不要,你這麽小氣幹嘛?”說著他的手就想往查文斌的懷裏伸。


    查文斌用手輕輕一擋拂過道:“前輩不要刻意為難,這小蟾蜍和我如同兄弟一般,確實外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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